在问第一句的时候,蔡流风以为他是在问无奇,但是在听到那紧随而至的第二句,才意识到蔡瑾玄是在问阮夫人。
而且直到此刻他竟然没发现里头正迎候的蔡流风。
阮夫人没有回答,是无奇说道:“伯父,我娘亲无事,里头遇害的是刑部汤侍郎夫人。娘亲受了些惊吓。”
话音刚落,里头蔡流风道:“父亲,瑞王殿下也在此。”
他说着回过头去,却发现瑞王竟然不知何时又回到屋内去了。
蔡瑾玄迈步走了进来,流风跟在后面,到了里屋,蔡瑾玄看到里头尸首的骇人情形,顿时也皱眉不迭。
流风往内看去。
却见瑞王的白蟒袍袖在门口闪烁,看那个姿势,却像是俯身不知在做什么似的。
正在诧异,蔡瑾玄已尽快定神先行礼:“臣参见王爷,此地龌龊,唯恐冲撞王驾,还请王爷先行移步。”
身形一闪,是瑞王回身走了出来,他笑了笑:“蔡尚书,你这个寿辰过的惊天动地啊。”
蔡瑾玄苦笑:“臣也没料到会如此。”
瑞王道:“不打紧,世事无常嘛,只要尽快查出凶嫌就行了,不过,虽然本王很相信蔡郎中之能,但毕竟此事发生在贵府上,瓜田李下是否得避嫌?”
蔡流风眉头一皱:“王爷这是何意,难道臣下不能追查此事?这……”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岂有此理。
“放肆,”蔡瑾玄不等蔡流风说完便斥了声,道:“怎可这么对王爷说话,何况王爷所说确实有理。”
瑞王很是嘉许,颔首道:“还是蔡尚书知书达理,不愧是礼部尚书嘛。既然这样,就叫清吏司接手吧,费公公,派人去吏部,传清吏司韦炜。”
费公公领旨,赶紧吩咐小太监去叫人来。
蔡流风紧锁眉头,虽然心存疑虑却无可奈何。
但瑞王话音刚落,门外无奇已经按捺不住地迈步走了进来。
瑞王不愿她看到那死尸的骇人之态,忙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要是换了别的事,无奇自然“遵命”,但这跟自己的母亲有关,无奇不理他直接便往内去。
蔡流风道:“小奇……”
无奇谁也不听,正将经过瑞王身边的时候,却给他探臂一把捞了回来:“学会抗命了?”
蔡流风对此似习以为常,甚至暗中使了个白眼。
蔡瑾玄却诧异地怔在原地。
尚书大人看着瑞王拦住无奇,本有些担心无奇触怒瑞王,可又立刻看出来瑞王其实并非真正的不悦,那张玉面上透出若有若无的淡笑,他垂眸望着给揽在身前正试图挣扎的无奇,没用力,却也没放开,所言所行竟透着明显的宠惯纵容。
就在这时候,外间有个声音大声叫道:“我夫人在哪里?我夫人在哪里,是谁害了她?!”听这个声音便知道,是刑部汤侍郎到了!
第150章 二更
原先蔡尚书跟汤侍郎等人都在外厅饮宴, 因为听说瑞王驾到,众人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迎驾。
谁知瑞王剑走偏锋, 竟然没接见他们, 反而叫蔡流风带着去了后院。
众人不晓得何事,正在伸长脖子苦等, 突然听说后宅出事了, 还是大事。
报信的人并没有说死的人是汤侍郎夫人,只说人命关天,蔡尚书便安抚众人稍等,自己过来查看端倪。
如今汤侍郎总算是后知后觉,知道自己的夫人遇害了, 这才不顾一切地叫人带着也赶了来。
跟汤侍郎一块儿来的, 还有原本正在看戏的白夫人。
里头蔡瑾玄跟蔡流风出外的时候,两人已经将到了台阶前。
蔡瑾玄的心思并不在他们身上, 看向旁边, 却惊愕地发现阮夫人不在廊下了!
来不及询问,汤侍郎已经先扑过来:“蔡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夫人呢?”
蔡瑾玄只得定神:“汤大人, 请……节哀顺变。”
汤侍郎本以为自己会听见“稍安勿躁”四个字, 猛地听见这四个,瞠目结舌语无伦次:“这、这么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可这怎么可能?!”
蔡瑾玄浓眉紧锁:“汤大人, 你、且随我进来看一看吧。”
蔡流风却忙道:“汤大人还是先不要看的好。”
“为什么?”汤侍郎叫起来,正要着急进内,却惊见廊下有王府内侍,而屋内,影影绰绰是一袭银白蟒袍, 他越发惊问:“王爷也在?”
瑞王正在里头拦着无奇,无奇铁了心定要看,瑞王只得说道:“那死的实在难看,脑袋都要掉下来了,回头本王仔细告诉你样子就行了。何必非得亲眼看。”
无奇比力气是万万比不过他的,赌气道:“王爷,你不叫蔡大哥查,难道也不叫我查吗?”
瑞王道:“蔡流风跟本王什么关系?你又什么关系?怎能相提并论。”
无奇恨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关系!”
“那便告诉你,”瑞王笑道:“就是你想怎么样,就让你怎么样的关系。”
无奇一愣。
虽然知道才出了人命血案,而自己的母亲也牵连其中,此刻很不是该笑的时候,但仍是给他这句话弄的几乎破功笑出来。
“你、你……唉!”无奇争不过,身上却出了汗:“行,我不看行了吧?你且放手,叫人看见拉拉扯扯像什么?”
瑞王见她妥协,才道:“你乖乖地听话,本王自然不拉扯你。”
说着便轻轻地松了手。
正在这时侯蔡瑾玄带了汤侍郎过来见驾,瑞王正抬眸看向外头。
谁知无奇趁着这机会抽身往前,将帘子一拉!
里头的情形顿时映入眼帘,无奇身形一晃,手颤抖着,却身不由己地抓着那帘子无法放开。
瑞王见她这么“忤逆”,又惊又气。
不料汤侍郎因见无奇举止突兀,他便也随着看了过去,当从她身后依稀看到里头倒着一个人,他心头一颤,来不及跟瑞王行礼便冲过去。
可当看见夫人的惨状之时,汤侍郎骇然地大叫起来:“啊、啊……”
这么一照面,他几乎无法确信那死者就是自己的夫人,因为死人活人之间的样貌实在是差了太多。
此刻瑞王已经把无奇拉了回去。
蔡流风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汤侍郎:“大人请节哀。”
汤侍郎看看里头,却又闭上双眼,像是不敢看,又像是无法面对:“这、这……”
而在汤侍郎身后,白夫人迟疑着走了进来,因见瑞王在前,忙先行礼,目光却打量着瑞王擒着无奇的那只手。
瑞王只对蔡瑾玄道:“蔡尚书你且照应着,横竖待会儿清吏司自会接手。”
说完便拉着无奇走了出去。
白夫人本是低着头不敢乱看,等见他自顾自带着无奇出去了,竟忍不住转头又看了眼。
等到瑞王出门,白夫人才看向蔡瑾玄:“老爷……”
她本来也想看看里头的情形,幸而这时侯门帘落了下来。
“老爷,到底……是如何了?”白夫人心里有很多疑问:汤夫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为何而死,瑞王为何而来,瑞王跟无奇……那种怪异的情形又是怎么样?
蔡瑾玄长吁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不必问了。多事之秋而已。”
汤侍郎因为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又见瑞王不在屋内了,便捶胸顿足道:“这究竟是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人下此毒手!”
他叫嚷了两句,突然看向蔡瑾玄:“尚书大人,下官来的时候似乎听人议论说,杀害我夫人的是漕运司郝四方的夫人,这是不是真的?”
蔡瑾玄脸色一变:“是什么人如此胡说!”
汤侍郎却叫道:“既然有人说了,自然不会是无凭无据,是了……怎么不见阮夫人?我要当面问问她……”
蔡瑾玄脸色更冷:“汤大人!王爷先前吩咐已经命清吏司插手,未曾查明真相之前还是先不要空口乱说。”
蔡流风有点意外,这个时候蔡瑾玄的态度竟是如此的明确不由分辩。
汤侍郎显然也没想到,不过蔡瑾玄冷了脸,他却也不敢十分大闹。
可又忍不下这口气,便含泪带怒道:“尚书大人,我知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若是别的事情我自然一声不吭,但现在是我夫人被人害了!在你这府内惨死!如今人都说是阮夫人所杀,难道我问一声都不行?就算死的不是我夫人,那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面对质问,蔡瑾玄横眉冷对,拂袖往外而去。
汤侍郎瞪大双眼,还是白夫人打圆场道:“汤大人,你且不要着急,我家老爷自然正也为此事心焦心急呢,事情是在我们府内发生的,难道我们不比你更想尽快查明真相吗?只是如今吵嚷于事无补,大家自然要齐心协力,不要先自行闹起来。”
对于蔡瑾玄的反应,蔡流风心中甚是诧异,可闻言也忙说道:“汤大人您且见谅,刚才瑞王殿下还吩咐,因为要避嫌,特不许我插手此事,才调了清吏司来公正查明呢。如今有瑞王殿下做主,还愁真相不会很快浮出水面么?大人若是在此之前先闹嚷起来,莫说是家父,瑞王殿下恐怕也不会乐见。”
汤侍郎听蔡流风说完,不由想:瑞王是为了公正,才不许蔡流风插手。可见有瑞王做主一切好说。蔡瑾玄刚才那么恼怒,恐怕也正是因为瑞王这吩咐吧。
这么一想,气稍微有些平了。
那边蔡瑾玄出了门,廊下空空如也,他想到阮夫人那遍身染血的样子,一时眉头越发皱紧。
偏偏是今天,偏偏在她来府内,就生出这种事情,难道老天也是故意等着实际来捉弄他吗?
正在带怒垂眸,就听到院门外脚步声响,一道人影冲到门口:“出什么事了,我娘呢!”
这来的,赫然正是郝三江了。
门口的人本来想拦住,蔡瑾玄一抬手,才放了三江进来。
三江急得额头出汗:“伯父,我娘呢?我怎么听有些人瞎说八道?”
蔡瑾玄望着他微微一笑,却没了先前的冷肃:“不必惊慌,夫人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方才王爷的人先护了夫人到偏院暂且休息了。”
郝三江擦擦额头的汗,喘吁吁地:“是吗,那到底谁死了?怎么死的?”
蔡瑾玄道:“是……刑部汤大人的夫人。目前不知凶手何人,不过清吏司的人很快就到了。”
三江焦急道:“流风跟平平不也是清吏司的人吗?叫他们查就是了!”
蔡瑾玄竟无言以对,又恐怕里头汤侍郎听了又要多嘴,便对三江道:“你不如先去看看你娘亲,她受惊匪浅,且好生地安抚才是。”
这句提醒了三江,当下忙答应了,蔡瑾玄便叫了个丫头来领着他去了。
且说先前瑞王带了无奇出门,王府内侍已经清了场,闲杂人等暂且退避。
瑞王带着她走出内院,且走且说道:“你就是不肯听是不是?”他无奈又有些恼地看着无奇:“这下看清楚了?就这么喜欢看这些糟心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