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如果拖下去,很容易就会引发更多的流言,比如瑞王做主让阮夫人先行回府,在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这自然是庇护了,而且时间越长越对阮夫人不利,就算最后找到真凶,夫人的名誉只怕也毁了。
瑞王顺势探臂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就知道平平出马,一定不会叫人失望的。”说着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口。
这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轿子晃晃悠悠,叫人似腾云驾雾。而无奇在赵景藩怀中,便更觉着像是身在舟船之中,身不由己随之飘飘荡荡。
唯有一丝理智尚存,还不忘说道:“轻点!”
要是留下痕迹,太太那边自然又无法交代了。
郝府,三江早迫不及待地把破案的经过告诉了阮夫人。
当时阮夫人才给王府的人送了回府,秀秀陪着回来,因也听说了很多风言风语,十分不安。
当时瑞王驾到,秀秀跟着那各家的姑娘退避后,不多时就听说侍郎夫人横死,阮夫人很有嫌疑云云。
这下子就像是戳了鸭子窝,众位姑娘顿时唧唧嘎嘎说了起来,竟忘了还有秀秀这个郝家的人。
秀秀虽然心惊,但是绝不会相信阮夫人犯案的,她可不像是这些高门大户的淑女,本就是外地进京的,虽然装着温柔贤淑的样子,实则并不如此。
听他们言语之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甚至又把无奇拉下水肆意编排,当即拍桌怒道:“都闭嘴!”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秀秀道:“你们若有能耐,就去清吏司当官,找到真凶把这案子破了!要是不能,就趁早别在这里发表高论,毫无根据的诋毁他人!”
其中庞华因先前在无奇跟前吃瘪,当即道:“我们只是在议论罢了,难道我们私下里说话都不行了?你管的也忒宽了!”
秀秀道:“平时行这时侯就不行!你不服,我跟你去见瑞王殿下!当面让殿下替我们分辩分辩,看看行不行?!”
庞华低下头。
秀秀非常机灵,知道拉瑞王这大旗出来自然是无往不利。
果然其他众人也都哑口无言起来。就算时不时还窃窃私语,却也是小声的。
后来就听说清吏司正在紧锣密鼓地接手查问,但凡当时在院内休息的都有嫌疑,而且凶器并没找到,所以阮夫人行凶的可能性极低。
这些小姐们便不敢言语了。而其中有些精明的,因为见过瑞王之前对无奇那异常的态度,知道必有内情不可开罪,便只静观其变。
直到大家陆陆续续离开,秀秀也给带去跟阮夫人相见,而后又陪着她回了家里等待。
总算等到三江飞马而回,两个人才都安心。
在别的方面,三江是一点儿都不服无奇的,只有在破案的本事上,他简直对无奇是五体投地。
说起在清吏司的种种,一时眉飞色舞,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简直化身成了酒楼上的说书先生,一点儿细节都没有错过。
他说的唾沫横飞的,又颇为遗憾地道:“娘,可惜你不在场,不能亲眼看看平平的威风,瑞王殿下跟蔡尚书他们那些大官都在场,但哪一个都不如平平,却哪一个不服她呢?哎呀,我可是真服了!”
阮夫人听的怔怔然。
郝三江摩拳擦掌道:“这下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内破了案子,总算堵住了那些人的臭嘴,不得叫他们胡说八道。娘,等平平回来您可要好好地夸她一番,今日实在多亏了她!”
阮夫人听到这里才微微一笑:“行了,你从来不肯在我跟前多赞平平几句,甚至我跟你爹每次多夸她几句,你还不受用呢,说我们偏心,怎么今儿这样兴头?”
“这可不一样,”郝三江叫道:“今日娘差点儿给卷到这件事里头,儿子我虽然浑身的力气,可又有什么用呢,横竖使不上一点劲儿,还不是平平能顶得住?她给娘解了围,她要不是我妹子,我恨不得就给她磕几个头呢!”
阮夫人更笑了:“行了,越发胡说了。”
秀秀在旁总算找到插嘴的机会:“舅妈,可不是表哥胡说,平平就是厉害!今儿那些什么名门闺秀的,只会唧唧喳喳的胡说,这下打了脸了吧。明儿她们知道了,看怎么无地自容。”
阮夫人闻言才叹道:“这也不必,毕竟平平如今不在清吏司了。有功劳也不是她的。”
正说到这里,外头报说无奇回来了。
原来无奇怕王驾近前,会惊动府内人,所以便叫瑞王在街口上停了轿子。
临别,两个人倒是有点依依不舍之意,瑞王早在轿子里便给她整理好了衣裳,此刻拉着她的手,犹豫了会儿终于说道:“这两天朝中事多,等过了这一阵子,本王自然还会跟父皇重提迎娶之事。”
无奇听到“迎娶”两个字,臊的忙把手抽回来:“王爷你还是好好地办正事吧,我先走了!”她挥了挥衣袖,转身往前就跑。
夜色之中,她头也不回往前奔去,那裙摆飘扬蹁跹远去的身影,竟把瑞王看呆了。
还是费公公回过神来,特叫两个内侍赶紧跟上护送而回。
郝府的门房远远地无奇跑来,又惊又喜,赶紧都围过来行礼:“姑娘回来了!”
又欢天喜地道:“听说姑娘今日又立功了?!”
先前无奇是男子身份,进进出出跟他们是极熟络的,这些人自然也忠心耿耿,格外赞许无奇。
刚才听三江说了无奇破案的事情,一个个高兴的了不得,虽然并不是什么能公告天下的事情,可也觉着面上有光。
无奇笑道:“什么立功,有惊无险天下太平就是了。”
进了内宅,三江跟秀秀已经双双地先迎了出来,无奇问道:“娘亲呢?”
三江嘿嘿:“里头等你呢,我已经把你破案的事情告诉了娘亲了。我大大地夸了你呢!”
秀秀也笑说:“表哥说还要跟你磕头呢!快进去吧!”
秀秀才要挽着无奇入内,却给三江拉住了,三江低低道:“咱们别进去了,娘亲大概有些体己话跟平平说。”
秀秀对三江倒是有点刮目相看:“表哥,看不出你是粗中有细的人啊。也罢,太太先前没心情用饭,平平跟咱们也没吃,我去厨下看看做点儿太太跟平平喜欢的。”
提到吃,却和了三江的脾胃,两人一拍即合,双双去了厨房。
只说无奇进了屋内,上前拜过太太。
阮夫人将她轻轻地扶起:“事情都了结了?”
无奇展颜道:“娘只管放心,水落石出了。”
阮夫人点点头,却不错眼地看着无奇,并没有再说话。无奇道:“娘,你怎么了,不太高兴似的,是不是还在担心……”
“不,不是为了这个,”阮夫人摇头:“只不过,你哥哥跟我说了那个胭脂的事。”
无奇一怔:“哦,是啊,她也是个可怜人,只不过她毕竟杀了人,按照律法来说,仍是罪无可赦。”
虽然不太愿意这么说,但法不容情,杀人者死。
阮夫人见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便抬手给她理了理:“你原先在外头行事,娘并没有阻止,是因为知道你喜欢这样……但是……”
今日在蔡府的经历,被当做了凶手一样的看待,那时候阮夫人表面虽镇定,心里却不安而难过的很,只是这种难受不能说出来罢了。
虽然有瑞王庇护,并没有人来审问她,而且仍是许她回了府内,但阮夫人知道倘若找不到真凶,那么这个罪名只怕自己是背定了。
到时候事情闹大,就算是瑞王也护不住自己。
因为那个很有可能的后果,她是有点害怕的,毕竟要是走到那一步,夫妻,儿女,甚至于在清流的娘家人,竟不知如何。
当三江把案子告破的消息带回来后,阮夫人觉着自己就像是死里翻生、黑暗中看到光明似的。
那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所以在三江把胭脂行凶的动机跟缘故告诉她后,阮夫人很能感同身受,那种苦苦挣扎而仍旧绝望的感觉,想要找到救赎却好像无法指望。
无奇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仰头看着她。
阮夫人的眼圈却红了,有泪光在双眼中闪烁,她将无奇拥入怀中,喃喃低语:“也许,是娘错了。”
此刻无奇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她本来还想找机会询问阮夫人那张字条到底如何,可是给夫人如此,弄的说不出口了。
横竖那个胭脂还在清吏司,等抽空自己往那跑一趟,仍旧可以问出来的。倒也不急在一时。
晚上,郝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了晚饭,却也其乐融融。
除了窦家舅妈跟不知情的窦玉,阮夫人,三江,秀秀跟无奇,大概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阮夫人也一反常态地喝了两杯酒,吃了饭,便去睡了。
无奇回到房中,把那套衣裳换下来,可惜之前沾了血渍,这月白纱最不禁染,怕是洗不去了。
无奇很觉着可惜,就叫宁儿洗过后好生地收起来。
次日,无奇想好了理由,便去跟阮夫人说要出府一趟,只把蔡采石跟林森回来做借口。
本来她打定主意,要是夫人不同意,便死缠烂打地求。
谁知她开一开口,阮夫人便答应了,只说道:“去外头走动不打紧,只是答应我一件事——自个儿多留意些,不许吃了亏,其他的一概随你。”
无奇很意外,上前抱住阮夫人的腿:“娘!您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她那一肚子狡辩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没用武之地了。
阮夫人笑笑,望着她道:“横竖知道你有了撑腰的人,纵然捅破了天,有人替你收拾便是了。”
无奇怀疑阮夫人这句另有所指,可又心虚不敢问。
只赶紧见好就收,磕了头便溜之大吉。
阮夫人看着无奇忙忙跑走的背影,心想到的却是昨日在蔡府瑞王的所言所行。
那些不卑不亢,不过分高高在上,也不完全俯就,恰到好处,点到为止,成全了她的颜面,也没失了身份。
那个青年人比阮夫人所想的更加的……高明,可靠。
或者也可能称得上一个用情至真,对一个凤子龙孙而言,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如果有了更好的能护着无奇、将她照看妥帖的人……
而无奇也正好喜欢那个人。
也许,是该自己放手的时候了。
无奇本是想去吏部找蔡采石跟林森的,谁知才出了门不多久,竟正好跟两人撞了个对面。
原来他们两个的心思跟她一样,又知道她给阮夫人拘谨在家里,大概是不得空而出,而他们正着急,所以竟想来郝府寻她。
两拨人路上遇见各自欢喜。林森跟蔡采石因才回来,孟先生给了他们一天休整的假期,当下一拍即合,找两个干净的酒馆且去坐会儿。
无奇因今日出来有事,仍是男装。
蔡采石一如平常,只问她:“你怎么出来的?不是说你们太太不许你外出走动。”
无奇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娘亲今日格外答应的痛快。”
林森不住眼地打量她,却觉着她这个样子,却是他素来熟悉的,看着也自在习惯。
可回想昨夜所见,像是一梦:“小奇,昨儿晚上真的是你啊?”
“废话,不是我又是谁?”无奇道。
林森说道:“我怀疑你有双生的姊妹……你真的没有什么姊妹吗?”
“亏你想的出来。”无奇嗤地笑了。
蔡采石也说道:“怎么了,要真的有,你是不是就也动了贼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