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棠想,为了避免寒山外院的弟子沦落到对方的地步,果然还是应该在习武之余,加强文化课的学习。
穿着灰色长衫的人依靠着自身的冥顽不灵,成功规避了孟瑾棠的节奏,并把流程往文试阶段推进。
他指着那盘被捧出来的暗器,要求作为领队的秋露白将这些暗器的名称一一分辨清楚,期间不可向队友求助。
穿着灰色长衫的人想,托盘中到底放些什么暗器,完全由自己人决定,最适合暗中操作,纵然后面再喊其他人过来补测一回,通过不通过,还不都看他们自己安排?
孟瑾棠瞧一眼托盘,发现或许是为了别把打压的痕迹泄露得太过明显,托盘中没有什么罕见的独门暗器。
但普通不代表好区分,比如铁菩提跟铁莲子,如果武侠世界也有容易弄错名称的武器题库的话,这两样东西肯定得在里面占据一席之地。
孟瑾棠盯着托盘内大小长短不一的各色针类暗器,久久没有动作,就在穿着灰色长衫的人觉得自己计谋得逞时,她忽然提起笔,开始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依次写下了正确的名称。
[牛毫针:牛毫大小的银针,轻薄易弯。]
[青燕针:……]
孟瑾棠不了解机关术,但[鉴定术]对于玩家而言,属于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的必修科目。
灰色长衫看着孟瑾棠,表情从镇定到怀疑,再从怀疑到不可置信,最后忍不住询问道:"秋少侠很了解暗器?"
——机关暗器是一家,难道这人真的学过机关之术?蓟飞英方才不是随便指的领队?
孟瑾棠放下笔,笑:"阁下觉得呢?"又道,"其实我就算说了原因,阁下也未必相信。"
灰色长衫露出些不信之色:"那少侠不妨说说看。"
孟瑾棠一本正经道:"因为我这人十分全才,不但轻功好,刀法好,暗器方面的本事也十分不错,就算有些暗器不太认得,瞧一瞧也就明白了。"
灰色长衫:"……"
现在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说话风格都如此嚣张吗?
孟瑾棠笑:"不知接下来还有些什么要考的?"
灰色长衫再不情愿,也只得开口说明:"暂时没有,诸位且回去休息几日,比试之前,自会有人上门通知。"
直到走出大门,蓟飞茂才长舒一口气,目光发亮,赞叹:"秋大哥好厉害!"
孟瑾棠谦虚道:"倒也没有,主要是登门试的题目简单。"
蓟飞茂:"……"
他回忆起刚刚的悬心,心情有些复杂。
边上,孟瑾棠已经开始跟蓟飞英讨论后面的问题:"……无妄剑派那边,可以同时报名好几队人么?"
蓟飞英叹了口气,解释道,作为大型势力,无妄剑派的人数肯定超过那些小型势力许
多,若是只能报名一队的话,未免不太公平。
她又提醒了一句,从自己三人登门试期间受排挤的现状来看,到了正式较量那日,停云楼这边或许会遭到其它参赛者的围攻。
*
傍晚。
正在榻上入定的孟瑾棠,忽然睁开了双眼,接着轻轻一提气,自窗中无声穿出,落在隔壁的院子里。
无妄剑派的代表只觉视线一花,一位白衣佩刀的少年便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前,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孟瑾棠笑了笑,道:"日入举辉之际,兄台怎么不回家,反倒往这里来?"
她说话时,房间里的蓟氏姐弟听到动静,也连忙走了出来。
无妄剑派的代表满面堆笑,道:"秋少侠,蓟姑娘,蓟公子,三位莫要见怪,在下是来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的。"
这位穿着无妄剑派服饰的人约莫三十许岁,一双眼睛闪着精芒,步履轻捷,显然身负武功。
这人先恭喜他们通过登门试,又道,自己这次前来,是想要劝他们加入无妄剑派当中。
"大家都是平沧城中的江湖同道,以后两家合成一家,更增声势,外面的人见了,也不敢小觑咱们云州武林。"
无妄剑派先劝了蓟家姐弟两句,又转过脸,对孟瑾棠道:"秋少侠虽然是用刀之人,但年纪轻轻,武艺超群,如此人才,说不定与咱们掌门有师徒之缘呢。"
孟瑾棠看他一眼,笑:"不知贵派的掌门是哪一位英雄豪杰?"
无妄剑派的代表一听面前的少年似乎有心加入,赶忙介绍道:"咱们掌门人姓朱,名讳上斐下任,外号叫做无妄神剑,为人最是慈和不过,一向愿意提携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少侠若是有意拜见他老人家,在下愿意代为引荐。"
蓟飞茂闻言,露出些紧张之色。
朱斐任自己固然只是诸向文手下的一条走狗,但其无妄剑派掌门的身份放在云州武林中,已经算得上显赫,若是愿意许以掌门弟子之位,停云楼这边,又能拿出什么价值对等的酬劳,来挽留秋露白呢?
孟瑾棠看他一眼,温声道:"在下之所以询问,是因为我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无妄剑派的人闻言,脸色陡变:"你纵然不愿答允,又为何口出狂言,辱及我派掌门?"
孟瑾棠笑:"也不算太辱。"
换了她那位徐在玉师弟在此,在听到"师徒之缘"四个字的时候,肯定得满面严肃地说上一句"不想收你家掌门当徒弟"。
相比之下,她真是很谦逊低调了。
无妄剑派的人面上浮出怒色,他盯了孟瑾棠两眼,胸口不住起伏,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硬是吞了回去,冷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会把少侠的态度转告回门派。"
孟瑾棠点点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对方既然身负传话的重任,自己也没必要出手为难。
看着无妄剑派的代表灰溜溜离去,边上的蓟飞茂小声:"秋大哥,你……"
孟瑾棠:"我只是针对他们的看人眼光,适当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态度。"
要真是江湖前辈出于对晚辈的欣赏,打算提携一二,孟瑾棠就算没打算接受,也只会委婉拒绝。
但对方前倨后恭,还特地挑着他们通过登门试后过来拉拢,显然目的不是很单纯。
蓟飞英喃喃:"这人走得倒干脆。"
她看着无妄剑派代表离开的方向,面色有些凝重。
蓟飞茂笑:"换了我是他,被秋大哥说了这么几句,也挂不住脸。"
蓟飞英看了自家弟弟两眼,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露出了关爱学渣的慈祥眼神。
蓟飞茂:"?"他是说错了什么吗?
孟瑾棠:"我也没料到,这人居然当真只是过来问了一句,就直接走人。"
按理来说,来人若是真心拉拢,那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应该都准备了后续方案。
至于这人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才走的……以无妄剑派能当诸向文狗腿的心理素质,想来也不会将这点口头上的冲突放在心上才对。
*
三天之后。
六扇门那边沉默许久,终于派人来通知他们后续选拔的开始时间,负责通知的官差在接洽的时候,还暗示自己有内部消息,想以此为借口,要问蓟飞英等人要打赏。
蓟家姐弟因为囊中羞涩,所以只能遗憾地忽略了这个隐藏选项,至于孟瑾棠,她出于对敌我阵营的正确判断,认为对方就算当真透露了消息出来,误导性也远大于准确性。
第131章
没能赚到外快的官差愤愤离开,孟瑾棠扫了眼对方腰上款式熟悉的佩剑,又看了看新刷出的系统提示——
[系统:六扇门友善度下降10点。]
[系统:无妄剑派友善度下降10点。]
孟瑾棠:"……"
这两家的合作还挺密切的。
*
平沧城位于云州,人口不少,但平日里的气象与真正的繁华之地总有些不大相类,城中百姓偏向于安静沉默,今日却难得热闹了起来。
由于诸向文的缘故,六扇门的办公地带处于城内中心区域,占地极广,设有各类演武场所,如今自然顺理成章地承办了此事。
孟瑾棠正准备进门之时,被人拦住:"今日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诸位进门之前,还请将身上的武器上交。"又道,"若是在选拔期间有什么需要的,六扇门自会提供。"
在他说话时,边上还站着一个官差,看外貌,正是此前过去通知停云楼比赛日期的那位。
官差的脸上带着嘲笑之色:"少侠当时不用旁人多多提点,怎么,居然连不许带到入内的规矩都不知道么?"
孟瑾棠觉得自己是真的不需要知道。
对方的手伸得再长,也不能缴掉她随身包裹里的兵器。
蓟飞英闻言,下意识摸了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袖箭,她知道六扇门的人绝非善意,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微微心惊。
孟瑾棠忽然笑了下:"不知为何要缴纳兵器?"看一眼周围,"我看这里也有不少携带兵刃之人,就连兄台,腰上不也挂着柄长刀么。"
拦住她前路的人冷声道:"身上带着兵刃的,自然是六扇门的兄弟。"斜着眼,"你若是带着兵刃进去,谁知会不会忽然作乱?"
孟瑾棠摇头:"若是为了这个,那也不必那样麻烦。"
话音方落,她忽然上前一步,横掌切向拦路之人的咽喉。
这一招既快且狠,面前的人不料孟瑾棠骤然出手,右手下意识向上一格,意图拦住她的攻势。
边上的官差见状,也迅速向同伴伸出援手,他本就抽刀在手,此刻刀法一展,直接向着孟瑾棠当头砍落。
孟瑾棠面露微笑——拦路之人伸手上格,右侧自然空虚,她左腿一动,足尖上踢,旁人只见这少年人白色的衣袍下摆晃了一晃,对面之人身侧的长刀便被踢得离鞘而出,然后银光一闪,那柄长刀的刀柄就准而又准地打在过来援手的那位公差腕部的神门穴上头。
公差只觉手腕又酸又麻,忍不住松开刀柄。两把刀同时下落,孟瑾棠手一伸,轻轻巧巧将两柄刀抄入手中,同时刀刃向外,在空中划开一道半弧,拦路之人与那位公差有心想夺回自己的长刀,但手指还未碰到长刀,就感到了刀刃上的森然寒气,不得不撤找后退,避其锋芒。
孟瑾棠方才一探,一踢,一抄,一划,弹指间就夺下了对手的兵刃,旁观之人将每招每式都看得清楚分明,虽然并非什么特别精妙的招式,但出手的时机方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整套动作施展起来犹如行云流水,若非阵营不同,几乎忍不住要喝出彩来。
拦路之人跟公差面色如土——他们还没取走这少年的兵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反倒被人缴了械去,简直丢脸至极。
孟瑾棠笑道:"非是秋某有意为难两位兄台,只想借此说明一事,既然今日这里有人携带兵刃,那在下即可随意取来使用,如此一来,自己是否带着兵刃,又有什么区别么?"
"……"
这句话说得落地有声,倘若只有之前拦路之人兵刃被夺,还能算是事出突然,孟瑾棠出手太快,对方没有防备,但第二位的那个公差的兵刃也被同时夺取,就完全能证明孟瑾棠的本事的确高明。
尤为难得的是,在场众多好手都看清楚了孟瑾棠夺刀的过程,却依旧瞧不明白这白衣少年的武功路数。
片刻之后,有一位同样穿着六扇门官服的人走了出来,衣饰上的花纹更显端严,他看着孟瑾棠,沉声道:"既然如此,停云楼这边的兵器也不必上缴了。"一抬手,"秋少侠请。"
孟瑾棠:"既然如此,也请二位收回兵器。"
她将长刀一翻,刀背朝外递了过去,公差与那拦路之人本来不欲收回长刀,却感到一股沉雄浑厚的刀风迫身而至,一时间大为心惊,怀疑面前的少年不止要让自己丢脸,更要以钝劲重伤自己才罢,当下横臂封住心口要害,宁愿被砍中手臂,也胜过被击中胸膛,不料忽然感到自己五指一凉,分明是触到了某种金属之物,下意识叫了一声,然后才发现,居然是那少年将刀柄塞入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