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对邵彦成的了解,能够让这个人都觉得麻烦的事情,那一定不是小事。
“什么麻烦?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邵彦成勾了勾唇:“都过去了,还说什么?不过是一场虚惊。”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可他还是将那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妻子。
那一次,邵彦成运气不好,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山体滑坡,以至于不得不临时换了路线,走了一条之前从来没有走过的山路。
那时天上下的雨很大,视野非常不好,加上路又不熟,结果没有走出去多远车子就陷入了水坑。
他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把车子给开出来,无奈之下,只能在原地等待。希望能够遇到人或者其他的车辆,到时候能够帮他一把。
结果这一等就是差不多二十多个小时。
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可还是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等到。
姜晓菱当时给邵彦成带了吃的,也让母亲给他准备了毛衣。
可即便如此,深冬的山里,一晚上下来也把邵彦成冻得整个人都要僵了。
他觉得这么等着不是事儿,要是一直不来人,再等一个晚上,他就算不冻死也得冻伤,
无奈之下他只得下车步行,想越过那座山到山对面有人烟的地方求助。
结果,让他再没想到的是,那座山上之前也经历了泥石流。
山上的小路被截的支离破碎,想要沿着道路前行根本没可能。
想要翻过山就必须自己摸索着寻找新的路线。
邵彦成在山上转了整整一天,转到筋疲力竭,也没有找到正确的翻山之路。
“虽然没有找到翻山的路,却让我找到了一个山洞。也幸好我随身带了吃的东西,那天晚上才终于没有被冻死。”
邵彦成笑了笑,握住了妻子的手,望着她,眼神温暖。
他说:“那时候我待在山洞里,又累又冷,全靠吃你准备的那些腊肉维持精力。
我当时就下定决心,只要我能活着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娶了你。就算师父不同意,就算你不答应,只要你一天没有嫁给别人,我都绝对不会放弃。”
他的语气坚定而有力,听得姜晓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原本还沉浸在丈夫讲的事情里,心疼的要命,没想到他转眼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惊讶之余,姜晓菱的脸不由自主的隐隐开始泛红。
她不好意思的抽了抽手,却被邵彦成抓得更紧。
男人干燥而温暖的掌心似有火,将她的心也烧得暖暖烘烘。
姜晓菱抿了抿唇,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说这些干什么?说正经的。那天晚上你在山上冻了整整一夜?”
她虽然努力想要板着脸,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心。
邵彦成笑了笑,将妻子拉得更近了一些,让她能够贴在自己的身上。
这才继续说道:“也没有待够一夜,大概后半夜的时候就有人打着火把找上来了。是终于有车队从那条山路经过,看到我的车,却没有在车里看到人。那几个师傅怕我出事,就自发的跑到山上寻人来了。”
听到这里,姜晓菱才松了一口气。
邵彦成又继续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觉得其实那个山洞可以利用一下。就是那天晚上我用来栖身的地方。”
“利用?怎么利用?”姜晓菱面露不解。
“因为怕洞里有冬眠的野兽,我进洞之后把那个洞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山洞本身并不大,可是却有两个出口。除了我进入的那个,穿过一个细长的走道,后面还有一个出口。
从那个出口出去,往下几米深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山洼。
那山洼并不太大,洼底的地势很平坦,全是很细的荒木和草。
当时我没有心思去仔细想这些事儿,可这几天我不是一直在考虑在什么地方存放物资嘛,然后忽然想起了那个山洼!
当然,咱们家的东西肯定不能放在那儿,但是我琢磨了琢磨,总觉得那山洞也好,山洼也好,不太像是自然形成的,很有可能是不知道什么年代被人用人力挖出来的。
那里应该曾经也是一个储存物资的地方,只是后来东西被人搬走了。
我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从里面发现一些东西也不是说不过去吧?”
姜晓菱越听越惊讶,实在丈夫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于胆大!
太让人不敢去细想了!
“你想什么呢?你莫不是要把自行车放到那里吧?放到那儿也没用啊,咱们还不是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不然怎么跟人解释,说是山上捡的,就在那山洞后面?就算咱说,也得有人信啊?!”
“为什么不信?”邵彦成难得的反驳出声。
“咱们拿回来一辆,两辆,没人相信。
可如果是十辆,几十辆,甚至上百辆呢?
如果是这么多车子一起被发现,难不成还有人会怀疑是被提前放进去的?
最多也不过就是嫉妒发现这些车子的人运气好罢了。”
姜晓菱整个人都听傻了。
直觉告诉她,这事要是这么干,肯定有危险。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丈夫说的也没错啊!
如果一下子出现了好多自行车,完全超出了一个人的能力范围之外,那就算是有人想怀疑,可又能怀疑什么呢?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知道他是想让儿子买一些自行车寄过来,然后让她放进那个山洼。
最后再装作是被他们临时发现的,将那些车子公之于众,再从山洞里拿出来。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就——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图什么呢?!
邵彦成似乎是看出了姜晓菱的心思,进一步的跟她解释道:“说起来这样的做法,从短期来看,对咱们家是风险大过利益。可是对别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王厂长现在在厂里的处境很艰难,这一点你知道吧?”
姜晓菱点了点头。
因为机械厂分流,之前的领导班子自然也被打散了,有一部分人被分到了汽车厂。
同样的,也有了一些新的干部从别的地方调了进来。
机械厂原来的领导班子,因为都是从厂子最初建设就都过来的,经历了机械厂从无到有的全过程。
大家在一起工作,并肩战斗了那么久,可谓是都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所以,整个领导班子很团结,相处的也融洽。包括像李书记那样的,从省里派过来的党委书记,按说在厂里应该是一把手,职务在王厂长之上。
可他要是想在厂子蹦跶蹦跶,夺个权啥的,都得暗中来,明着来根本没人吃那一套。
可现在,原本铁桶般的领导班子一下子被打散了,又涌进来了那么多的外来户。之前的那种凝结力自然也就没了。
现在的王厂长在厂里,虽然也受人尊重,可再没有了以前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之前分量重了。
机械厂也好,汽车厂也好,明显能够感觉到人心开始慢慢的浮动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对于家属院的人来说,是很糟糕的。
毕竟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在两个厂里来说,都属于人少钱多,工作清闲的。
有王厂长压着,别的人想动一下家属院的人,还要在心里掂量掂量。
就像是当初张工家出事时的情形。
可如果王厂长倒了,他们没有了保护伞,想要在这样的乱世里,还偏安一隅,那几乎就是做梦。
“我想如果可以,最好能把这个功劳给了王厂长,同时还能借此机会帮强子一把。”邵彦成又继续说道。
姜晓菱看着丈夫,心里莫名的涌上了一股敬佩之情。
就在刚才,她还在心里埋怨这个人做事太瞻前顾后,太墨迹。却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脑子里居然在筹划着这么大的事情!
她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将脸在他的身上蹭了蹭,然后望着他的眼睛,说:“听你的。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眼神里是满满的信任。
只看得邵彦成觉得心里都像是开了花。
他之前确实很迟疑,怕事情办不稳妥会给家里引来后患,也怕妻子会嫌他事儿多,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他在说这番话前,已经做好了被妻子拒绝的准备,可他没想到,她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他用另外一只手紧紧的将妻子揽进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朝她郑重的承诺:“晓菱,你放心,我会把事情安排好。不会给你,给咱们家带来任何的祸端。 ”
下午的时候,邵彦成亲笔写了一封信,让姜晓菱转给儿子。
信里,他说了自己的计划,同时详细的询问了邵国庆这边自行车的价格。
并且他还说出了自己刚才和妻子讨论时想到的问题,那就是——不知道儿子能不能够找到足够数量的旧车?
这还是姜晓菱率先想到的。
她想起了黑匣子的转换功能。
虽然儿子寄过来的东西,经过了黑匣子,肯定会变成他们这个时代才有的东西。
可是,要是弄一堆新车在那个山洼里,这压根就解释不清楚!
弄不好还会弄巧成拙,最后惊动了警察和军队都有可能。
毕竟,莫名其妙出现一堆崭新的自行车,还是在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
这样的事情太过于惊悚,谁看到都会认为这背后必定有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
那就纯属自找麻烦了。
姜晓菱想到了今天看到的,谢强在组装的旧自行车。
在他们现在这样的环境,特别是刚刚经历了大炼钢铁之后,还能找到残留下来的零配件,那在儿子他们那个年代,应该更容易能够找得到吧?
姜晓菱觉得,买新车不如买旧车。
最好是那种破的厉害,缺胳膊少腿儿,甚至只是些零配件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