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吃得好,俩小伙儿干劲儿十足,中午也没休息,足足干了大半天。到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就把两张高低床全给加工好了。
说是做了两张床,其实就是用木板做了两个床架,与之前的两个组合钉在了一起。另外多做了两个方便上下的梯子。
并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
可即便如此,这两个床一做好,还是得到了家属院好多人的赞叹。
也让好多邻居有了过来和姜家人说说话,接触一下的机会。
姜立南那个人为人比较低调,平时有什么事也不怎么给家里说。
所以姜家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家的顶梁柱其实在机械厂的分量可不轻。
他和王厂长是最早一批入厂的,可以说机械厂建厂之初,靠的就是他们这批老人撑起来的。
厂子发展起来了,他们自然就得到了重用。
现在的姜立南是机械厂的汽车队副大队长,虽然不是干部,可那也是手底下管着十好几辆汽车的人。
除了大队长谢长义,队里就属他说话算数。
现在这年月,什么东西都管控的那么死,只有司机们走南闯北。他们见多识广,手里多少都有点活路子。
因为每天干的都是往各个公社,大队跑的活儿,和下面的人关系自然处的不错。
别的不说,哪个大队今年收成好,哪个大队留的余粮多,他们门清。
隔三差五悄悄帮关系好的人家换点粮食,带点粗布回来这种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谢长义虽然是车队的大队长,却是个没什么文化的。
所以每天的派工单基本上都是姜立南在签发。
让谁去哪儿,谁和谁搭班儿一起走这些事,都是他说了算。
这就很让人高看一眼了。
再加上他又是个人品好,脾气又好的,从来没有利用手里的权利坑过谁,给谁穿过小鞋。
反之,谁求上门来让帮忙,能办的事儿他都不声不响给办了。也没见找谁邀过功,给谁要过东西。
邻里邻居的大家都记着他的那份好。
只是这人太不爱和人打交道了。
他除了最早一批进厂的几个兄弟,平时并不太和邻居闲聊。
所以即便都知道姜师傅的家属来了,大家也没个登门到访的理由。
现在,家里添了新家具,还是少有人用的物件。借着来看床为幌子,过来表示亲近的人一堆一堆的。
从下午床做好,一直到快晚上八点,天都黑了,孩子都困了,家里的人愣是一直没有断。
在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批访客之后,一家子简直累得人仰马翻,那种感觉,比坐了三天的卡车都累。
真的是,笑得脸都麻木,嘴皮子都磨薄了。
谁都懒得说话,几乎是立刻全都睡着了。
姜晓菱还惦记着做梦去梦里看一看自己的店铺呢,结果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天都亮了。
因为有了昨天的经历,姜晓菱不想在家里窝着了,她想出去转一转。
来宁林已经好几天了,除了去买冬储菜,她几乎连门都没有出过。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学校早已经放了假,她连出去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自己找点理由出门逛逛,到哪里去找合适的东西换取其他的粮食呢?
家里的白面就剩下那么一丁点儿了,想把店铺里换来的面拿出来现在对于姜晓菱来说都是一件没有办法解决的事。
可要想换别的吃的……她总不能再跟弟弟抢石头吧?
姜晓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出门一趟,就听见妈妈对她说:“你赶紧吃饭,吃完饭去一趟邮局。刚才你谢伯伯送来了一个包裹单,说是你爸寄到厂子里的。你快去看看寄来了什么?他这才走了几天,怎么就寄包裹回来了?”
姜晓菱连忙答应,心中一阵暗喜。
行了,这连出门的理由都不用找了。
她盛了一碗饭坐在桌边吃,妈妈在旁边拆着爸爸之前领回来的劳保用品,白色的棉线手套。
嘴里还念叨着:“我想给彦成织一件线衣,也不知道哪儿有染色的地方?直接用这白色太不好看了,也不耐脏。
哎呀,到了新地方就这点儿不好,什么都摸不清楚。你待会儿和美芳一起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问问,看附件有没有染色的地方?”
姜晓菱原本想问一句妈妈怎么舍得把她存了那么久的手套拿出来邵彦成织线衣了?结果却被她后面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美芳要过来?”
“是呀。刚才我出去洗东西,正好她在洗漱,我就跟她商量了让她等一会儿陪你一起去取东西。不然,你能找得到邮局在什么地方?”
姜晓菱默默的咽了口粥,在心里说:“我还真知道。”
嘴里却回复:“快过年了,谁家不忙啊,你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事,就这么给人找麻烦。”
听了她的话,徐寒梅抬起头朝她瞪了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做什么都不动脑子?你忘了那天张工说的话了?他让你有空带着美芳一起玩玩。”
说到这儿,徐寒梅叹了口气:“那也是个可怜孩子。”
姜晓菱切了一声:“在你眼里,谁都可怜,猫猫狗狗都是可怜孩子。昨天你说人家邵彦成小孩儿一个人孤孤单单,也没个爸妈跟着,是个可怜孩子。
人张美芳可父母双全,怎么又可怜了?人家家里条件那么好,爸爸工资又高,妈妈也是能干的,看她和弟弟关系处得也好,怎么就又让你心疼了呢?”
听女儿这么说,徐寒梅没有吭声,却起身去将外面的门关了关好。
转回头坐在了餐桌前,对姜晓菱小声问道:“你见过美芳妈妈吗?”
姜晓菱摇了摇头。
她确实没有见过。
这辈子来的时间短不说,上辈子她忙活完家里的事儿,上学没有多久,张美芳家里就出了事。
只知道是因为她妈妈家里成分不好,影响了她爸爸。
张工总工程师的职务被免除,还送到干校去劳动了两三年。
后来是机械厂扩大生产,在王厂长等人全力周旋之下,才把张工从干校给重新要了回来。
虽然人回来了,职务却被一撸到底,变成了普通工人。
也因为这件事,张美芳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就下乡去了边疆,而她妈妈在把她和她爸爸送走之后,又把小儿子送回乡下托付给了旁人。
然后上了吊。
留下了一份遗书,什么也没提,就说要和他们全家断绝关系。
两辈子加起来,姜晓菱都没有机会见过那个传说中的苦命女人。
女儿的回答自然在徐寒梅的意料之中。
她将头凑得更近了,对着女儿耳朵悄悄的说:“美芳的妈妈驼背驼得好厉害,你知道吗?”
“驼背?”姜晓菱一愣。
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了张工那又高又挺的身姿,白白净净的模样。
无论如何也将他和一个驼背女人联系不到一起。
“真的是驼背,腰弯弯的。而且看上去年龄好大。我昨天下午看到了,那样子,和张工站在一起确实不般配。”
徐寒梅叹了口气说道。
听妈妈这么说,姜晓菱有点不高兴了:“妈,你怎么也跟着以貌取人了?”
“什么以貌取人?”徐寒梅不乐意了。
“你妈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吗?我是心疼美芳!其实长成什么样是老天给的,谁也没办法。
可美芳妈妈,就是你钱阿姨,她自己想不开,有些事就做得过了。然后就在邻里里落了笑话。
大人的事儿不去说,可这样会耽误小孩子的呀!你看看美芳,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个话做个事,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底气,那不都是他们妈妈害得呀!”
妈妈的话,让姜晓菱更加的好奇了。
她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妈,你都听谁说的?可不敢胡乱传人闲话啊!”
一次次被女儿打击,徐寒梅恼了。
她伸手隔着桌子对着姜晓菱的脑袋就拍了一记!
“到底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你怎么比你奶奶管得都多?在你心里,你妈就是个什么事儿都不懂的吗? ”
看出妈妈是真的恼了,姜晓菱也顾不上去揉脑袋,连忙站起来扑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徐寒梅的肩膀。
撒娇的说:“妈,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有那么想?我这不是怕刚到一个新地方,谁也不了解谁,听别人道听途说多了,容易破坏对人的第一印象。
你看你也说了,说美芳妈妈做事过了。咱都没跟人家打过交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人家美芳妈妈的错?万一不是呢?万一里面有什么隐情呢?”
女儿的话听得徐寒梅默了默,然后叹了口气。
“我是听你封阿姨说的,我觉得你封阿姨那个人不像是会在背后传人闲话的。更何况她也没说美芳妈妈的坏话。
她只是说,美芳妈没有把自己放在半边天的位置上,太没有自尊,依然是老思想,把男人当做天。
你封阿姨说,张工在家里是连双筷子都不用自己拿的,说是她亲眼看到好几回美芳妈妈蹲在地上帮他系鞋带。
这种事还不是一个人见,据说院子里好多人都见了。要不大家都说,美芳妈妈是把张工当儿子养的。”
“这是人家自己家的事,又没妨碍谁,外人也是瞎操心。”姜晓菱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美芳妈妈不仅自己这么做,她还要求美芳也和她一样做啊。”
徐寒梅长叹了一口气:“外面的人都在传,传她那个驼背是会遗传的,所以她才会这么逼自己的女儿去低三下四。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将来美芳也驼背了,嫁到别人家伺候不好男人会被撵出来。”
“胡说八道!”
姜晓菱要气死了!
她之前真的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
也没有想到,怎么能传的这么恶毒?!
上辈子的时候,她虽然和张美芳再也没有见过面,却知道她活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