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南是你生的,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怎么会干那种事?”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也不能怪立南。他跟我说,彦成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没什么人管的,天天一个人吃饱不饿,对钱这事儿没一点概念。
他是转业军人,到厂子里套改工资的时候就比普通工人高一级,钱拿的比他同龄的那些小年轻一个月要多差不多十块钱了。
他一个人吃饱不饿,又不抽烟不喝酒,可那天立南问了一下,才知道他工作三四年了,居然一分钱没存住!”
“哎呦这倒霉孩子!”
姜老太太气得用手在胸口用力的锤了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把钱都干嘛了?!”
“能干嘛?撒出去了呗。谁找他借钱他都借,借了也不说还的事儿。人家还了他就接着,不还也不要。再有点钱就全送给了书店。立南说,他家的书比张工家的都要多了!”
“拿回来,拿回来。这钱是得给他拿回来存着。”
这段时间的接触,老太太对邵彦成是真喜欢。又因为他和自己儿子有师徒关系,就更是把他当做了自己家的孙辈。
要不然,刚才在知道他一点钱没存住,也不至于气成那样。
“寒梅,你也别让立南帮他存了,男人能存住个什么?你把钱要回来,帮那孩子盯着点儿。他今年有二十了吧?”
“立南说都二十一了。”
“那更得存了啊!”
老太太气得猛地一拍大腿:“再不存,他拿什么钱娶媳妇?就说现在新社会不讲究那么多了,可衣服被子,家里吃的用的,哪一样不花钱?
你把钱拿着,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东西,都得开始置办了。”
“是。过几天封嫂子让我跟她去厂里挑布的时候,我也帮彦成挑点。哪怕存点货,留着将来给新媳妇做衣服呢!”
……
姜晓菱坐在那儿,听着妈妈和奶奶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都已经商量到结婚的时候,要给邵彦成做什么样的新衣服,是选蓝色还是灰色了?
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乱叫。
这也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上辈子爸爸去世后她接了班儿,可是却是从学徒工的工资拿起的。
比起爸爸那肯定是差了好大一截。
妈妈没工作,生病吃药也没人报销,小河还要上学。家里的开销邵彦成没少往里面贴补。
他们两个结婚,是在妈妈刚刚去世没有多久的时候。谁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走什么形式。
不过就是把两个人的铺盖搬到了一起,然后给家属院里熟悉的人家送了点喜糖。连酒都没请大家喝一杯。
更不存在做多少床被子,买多少身衣服的事儿。
这会儿听妈妈和奶奶的话,听得她心里一阵阵咯噔——她的亲妈和亲奶,这是准备给自己男人再娶个媳妇回来了?
想到这儿,姜晓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将这个略显诡异的想法给敲了下去。
看到她这个动作,徐寒梅担心的问:“怎么了这是?头疼了?是不是出去跑了一圈,冻感冒了?要不你进屋先歇会儿,等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听儿媳妇这么说,姜老太太也连连点头:“去歇歇。哎呀宁林这地方,比咱家冷太多了。小孩子是要吃不消的呀。”
姜晓菱无奈的望向妈妈和奶奶:“我没事,我就是想起来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
“什么事?”两个人一起问道。
“之前我去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们老师给了我一包糖。回家之后家里一乱我也忘了说了,昨天晚上才想起来。”
姜晓菱说着,直接进屋从店铺里将那包糖拿了出来,倒在了一个干净的布袋里。
看到那些糖,姜老太太惊讶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谁给你的?怎么会给你这么多?这,这得好贵的呀!”
而徐寒梅望着那些糖,眼圈却忽然隐隐的有点发红。
她叹了口气,看向姜晓菱,低声问道:“是陈老师给你的吗?”
第19章 二章合一
姜晓菱愣了一下。
她本来是想说个家人不认识的老师随便糊弄过去的。
没想到妈妈却忽然提到了陈老师。
她不明白, 妈妈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却还是顺势点了点头。
陈老师是她的班主任,在学校的时候确实挺偏爱她的。
可是这次姜晓菱去学校办手续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 据说他们一家都因为成分问题, 被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同学说,陈老师给她留了一套高二的辅导资料, 却被押送的人给没收了。
她连见都没有见着。
看她点头,徐寒梅又叹了口气:“那天我去街道上交活儿, 正好碰到陈老师的妈妈了。她说他们一家子都要走了, 陈老师给你留了些东西, 让你去学校的时候记得拿。
那天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的, 结果一回去就碰到了宁宁他们俩的事儿,一下子就全忘了。
这是陈老师给你留的?唉, 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不留着自己吃?那么一大家子人在农场里待着,更需要有营养的东西啊!”
“可能是他们怕带不走吧。”姜老太太听后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太过于沉重, 姜晓菱不想再继续。
连忙顺着自己之前的话接着往下说道:“我想把这糖分一分,咱们家自己留点, 另外也给封阿姨还有美芳家都送一点, 还有王伯伯家, 谢谢人家这些日子对咱们的帮助。”
“应该的, 应该的。”听了孙女的话, 姜老太太第一个点头。
边说边进了里屋, 去找分装的布袋。
与此同时, 徐寒梅也站起了身子,从丈夫寄回来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把干菜单独系好,递给女儿:“这个也给你封阿姨拿过去, 就说是你爸爸寄的。”
姜晓菱接过了东西,给两家人挨个送了过去。
今天不出车。
下班后,邵彦成如往日一样,拐到小学后面帮谢强收摊。
他们两个人一起把小孩儿弄乱的书全都收拾好,摆整齐,然后把屋子打扫干净。
正准备回家的时候,谢强忽然将他叫住,冲他笑了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邵彦成一脸的漫不经心。
跟着他重新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般,说道:“对了,把你那火花给我找几张好的,我有用。”
正从抽屉里往外拿东西的谢强诧异的停下了动作,抬头:“你也对那玩意儿有兴趣了?”
“没有,送人。”邵彦成回答的很是坦然。
“送人?送谁?……你师傅那个大女儿?”谢强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她?”邵彦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皱了下眉,反问道。
谢强没有出声,目光在好友的脸上打量了半天,然后扑嗤一下笑出了声。
接着慢吞吞的回了一句:“那丫头能耐大着呢,哪儿还需要你送?这才来了几天就已经摸到这儿,还把我这儿最好的全给搞走了。”
谢强的话让邵彦成楞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你跟她说的?”
说完,他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张工家那个女儿带她来的吧?”
谢强再次嗤了一声,回了他一个“算你还聪明”的眼神,然后将自己放在抽屉里的软糖拿了出来。
“那丫头手里还真有点好东西。”
邵彦成凑过去看了看,惊讶的挑了挑眉毛:“高粱饴?”
“你居然认识?!”
“嗯,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吃过。”
“啊!你们那时候的伙食居然那么好?”
邵彦成没有说话。
他以前是在父亲老战友秦叔叔家吃的,是秦家伯妈拿给他的。
虽然看上去没有眼前的这种晶莹剔透,可那味道,一直到现在他还记得。
想起往事,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
听说两年前,秦叔叔因为陷入派系斗争转业回老家了。他们老家在很远的山城。他那老寒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再见面的机会?
看他不说话,谢强知道他又在回忆以前。
于是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赶紧回去,我家那两个小崽子看到这糖,不定多高兴呢?”
“你家老二,老三估计这会儿都吃到嘴里了,他们才不会指望你往回带呢!”看到他这个样子,邵彦成哂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
谢强看着他:“你是说,那小丫头会给谢壮,谢强送?不可能吧,她说这是他们老师给她的。老师送人东西,能给多少?还能全给她一个啊?”
邵彦成没有再在这糖块上和谢强纠结。
看着他收拾好东西,又一次的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收手吧。现在这形势,你这里也不安全。万一有点什么事……想想你爸。”
听他再次老调重弹,谢强脸上那点笑也慢慢的淡了下来。
“我也不想干啊,可除了这,我还能干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是在家坐吃等死?还是去外面混小流氓?”
说到这儿,他讥讽的笑了一声:“混小流氓人家都不会收我,嫌弃我跑得慢。”
听他这么说,邵彦成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又胡说八道什么!我都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就算是去街道上帮忙也没什么不好,总比这么天天提心吊胆的强!”
“去干什么?收垃圾?一个垃圾去收垃圾……邵彦成,你不觉得这会是咱们家属院,今年一年里最好笑的笑话吗?!”
说到这儿,谢强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