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必不会不请自入去人家的主卧的。
如今这样子吃饭已经很多回了,中间没有出现过一次幺蛾子,让一家人的心里总算是踏实了很多。
两位主妇也终于不用吃个饭,一颗心从头提到尾,但凡门口有个脚步声都吓得连饭都不敢吃了。
邵彦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出了半个月的差,回来师父家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开始,他被小河引着进了主卧的时候,还有点不安。
可坐下之后,看到那一样一样别说没吃过,见都没有见过的好菜从厨房端过来,放在桌子上之后,他的不安就全被震惊给替代了!
邵彦成觉得自己几乎都要不能呼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那份震惊中清醒过来,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桌子边,正在帮大家盛饭的姜晓菱身上。
眼神复杂,其实闪动着的情绪,是连他自己都闹不明白的。
看到他这副傻样,姜晓菱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吓着了吧?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听到姐姐这么说,几个小的也跟着吃吃的偷笑了起来。
小河用手拍了拍邵彦成的手背,跟个小大人一样对他安抚道:“彦成哥你别怕,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只要记着在家什么也别问,出去了什么也别乱说,以后家里就总能有肉吃。”
他说完,坐在旁边的宁宁和美美全都跟着使劲点头,一副“我哥说的一点没错”的表情。
看得邵彦成忍俊不禁。
饭后,姜立南将邵彦成叫到了一边,问徐海成那件事的详细情况。
毕竟,徐海成的父亲不仅仅是姜立南的大舅哥,更是他师兄。
当年他们两个先后进的厂子,徐海成的父亲对他那是当亲兄弟一样照顾的。
最后更是把自己的亲妹妹介绍给了他。
而这个外甥,邵彦成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见他的次数,比他亲姑见他的次数都多。
现在听说他就这么跑了,姜立南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爸妈都去和邵彦成说话了,姜晓菱将奶奶推出厨房,让她回屋休息,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收拾。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虽然饭菜做得多,可这年头,这样的好菜好饭,做多少都能吃完,恨不得连菜汤都不会剩一口。
所以收拾起来也很快。
等把一切忙完,看屋子里的那几个人还没有说完,姜晓菱想了想,从仓库里拿出来了一盒做好的豌豆黄。
这是当年邵彦成最爱吃的东西。
之前邵国庆试探性跟姜晓菱提了一句,能不能和父亲联系?
姜晓菱没有回复。
之后他就没有再提。
他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太过于无理,之前之所以会问,实在是一时间情绪太过于激动。
但是这件事之后,他就总是会下意识的往姜晓菱的仓库里投送一些邵彦成喜欢吃的东西。
鱼啊,鱼丸啊,新下来的小米啊,还有一些做得非常精致的小点心。
这个豌豆黄据说就是儿媳妇亲手做的。
说起来邵彦成这个人也挺有意思。
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性子冷冷,不爱说笑的大男人,可私下里却一直都喜欢吃个小零嘴儿。
特别爱吃象豌豆黄,豆沙包这一类甜甜,软软的东西。
那种加了糖的绿豆汤,如果不看着,他自己能喝半锅。
上辈子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那么不好,姜晓菱每个月也都会从牙缝里剩下一点钱,换点白糖,鸡蛋给他在晚上加班的时候煮碗糖水鸡蛋喝。
有时候连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姜晓菱将豌豆黄拿出来,重新放在了一个铝饭盒里,然后外面用布包了包好。
刚刚做完这一切,邵彦成就和姜立南一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姜晓菱走过去,将饭盒往他的手里一放:“上次你送菜带过来的饭盒,一直忘了还你,今天带回去吧。”
接过那重量明显不对的饭盒,邵彦成愣了一下。
好在他反应还算快,并没有说话,只是将饭盒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同时朝姜晓菱深深的看了一眼。
看得她心里忍不住猛地跳了一下。
姜晓菱很想跟他说:“你别想太多,这是你儿子儿媳孝敬你的。”
可这话还真没法说。
她只得硬着头皮无视这种眼神。
姜家开开心心吃饭的时候,邵国庆一家却在开家庭会议。
这一次出席的不再只是老两口和邵洋三个,连一直忙于工作的女儿邵蔓也被叫了回来。
邵蔓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
嘴巴张了半天,却怎么也合不上。
对于她这样一个平时那么臭美,把仪态看得无比重要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
“再喝一点水。别瞪了,是真的,你爸说话你还不信?”
徐惠萍习惯性的将水杯又塞到了女儿的手里,无奈的说道。
不知道因为什么造成的印象,徐惠萍一天到晚总觉得女儿喝水不够。
以前在同一个医院的时候,她一天总是要去女儿科室好几次,不为别的,就是盯着她喝一杯水。
看着她把水喝完才会走。
回到家就更是如此,每次邵蔓回家,她都会倒一大杯水坐在女儿旁边,盯着她把水喝完,心里才会满足。
要是哪一次邵蔓没有喝,她一定会连着叨叨好些天。
邵蔓对此真的是又烦又没办法,即便知道每次自己都会输,可每次还都会对着老妈发几句牢骚。
可这次因为太过震惊,邵蔓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妈妈第三次给她添水了,端着就喝了一大口。
喝完才终于开口说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你们不仅和去世了的奶奶联系上了,奶奶还给咱家寄过来了一个烛台?
然后那个烛台现在有人出价四百五十万,可你们还在犹豫,邵洋把叫我回来商量卖不卖?”
邵国庆没有立刻接女儿的话,而是叹了口气,又用手揉了揉眉心,这才点了点头:“是啊,我和你妈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商量了半天也下不了决心,犹豫的不行。”
“犹豫什么啊?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可犹豫的,肯定是卖啊!”
邵蔓听到爸爸这么说,激动地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水杯被她这么一蹦,水几乎溢出来了一半儿。
“蔓蔓!”徐惠萍不高兴的抢过水杯,站起身就要去拿毛巾。
邵蔓这会儿可顾不得衣服湿不湿了,兴奋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来光。
“卖卖卖!这还有什么可想的,肯定卖啊!把那个烛台卖了,然后给你们在东区好好的买一套房子。你们不是早就不想在这儿住了吗?那就搬到那边啊!
搬到东区,离我们医院还有翔宇他们派出所都近,就是离洋洋他们大学城也比这儿近得多。
我以前都没跟你们说,想给你们换房子的事儿我想好久了,只是口袋里真没这么多钱,所以我也没法提。
要是当初有这好事,你们还去乡下租什么房子啊?”
邵蔓越说越激动,特别是说到爸妈租房子的事儿,忍不住鼻子就酸了起来。
所谓树大招风。
当初的邵彦成,后来的邵国庆,一家子先后两代人都做了机械厂的总工。
说他们好的人,自然会说一句“虎父无犬子”,嫉妒的人,说话就难听了。
如果邵国庆身体没问题,在位置上干的好好的,那那些说闲话的人即便内心再阴暗,也只能躲在角落里小声的说。
可他在五十岁,一个高级技术人员技术最成熟,最能够出成绩的时候却不得不因病从位置上退了下来。
这就很有点高开低走的架势。
了解内情的人都会叹一句,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为了机械厂恨不得把命都扑进去,生生把身体给搞垮了。
可幸灾乐祸的人却会说,他是能力有限,实在是后劲乏力,所以只能借病,体面的把位置腾出来让贤。
这事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换一个性格开朗的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可偏偏,邵国庆却是一个爱心里存事的人。
在接连两次外出散步的时候,被那种小人明褒暗贬的拉着说过话之后,他连手术后唯一的运动——散步都不愿意进行了。
每天就将自己关在家里,一坐一天。
本来病后身体就羸弱,心情又不好,那段时间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在慢慢垮掉。
所以说,后来当他提出想去乡下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全家人没有一个不赞成的。
徐惠萍更是当机立断,直接办了提前内退。
可其实——无论是邵国庆还是徐惠萍,从小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对于乡下生活,并没有什么情结。
不仅没情结,甚至还有很多的不适应。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那里住了差不多两年。
如果不是这次邵洋拿电脑来“威胁”,还不会回来。
现在听说奶奶给他们“送”了这么大一笔钱来,邵蔓能不高兴吗?
她高兴的都要疯了!
如果不是家里隔音不好,她都恨不得大叫几声。
可邵国庆却比她冷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