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青乐滋滋的,看着眼前换来的东西,特别有成就感,“别愣着呀,赶紧清理一下,将东西送去县城。”
她还叮嘱了一句,“别忘了把小萧家的碎布条带回来。”
东西大半是大包换的,125个鸡蛋,七分一个,就八块七了,黄豆30斤,绿豆25斤,还有杂七杂八的蔬菜,加起来也应该有十块钱吧。
公社有去县城的公交车,就是比较慢,乐国荣不敢多耽搁,拎着东西上车去县城。
吴小青带着一双儿女回家继续做手工,今天的开门红让她信心满满,如打了气般动力十足。
得抓紧时间多做些,一共就十五天,要是有缝纫机就好了,能多做几个。
乐国荣颠簸了两小时终于到了县城,一下车,一个身影就迎了过来,“乐叔。”
是萧清平,他一直守在车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每一辆车。
乐国荣惊讶的看着他,“不是约好了去你家吗?你这是守了多久?”
“下午一直在这。”萧清平戴着帽子和口罩,捂的严严实实,但就算这样,在寒风中待了这么久,早就冻成冰块。“叔,顺利吗?”
“挺顺利的。”乐国荣将麻袋拎下来,萧清平的心这才落到实地,事情成了!
虽说计划很周全,但谁都说不清楚事情能不能如他们如愿的发展。
约好了今天不顺利就不送货,超过六点就不要盼了。
他忐忑的这么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晚上都没有睡好。
乐国荣看着单薄的少年,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帮你一起卖?”
萧清平婉言谢绝了,“不用,叔,我一个人能行的,天色不早了,您赶紧回家吧,再晚就没有车子。”
他不能凡事靠别人,得体现自己的价值,不然凭什么跟人家合作?凭别人的善心吗?别逗了。
“对了,这是两捆碎布条,您先带走。”萧清平的头脑特别清晰,“明天下午我去东风公社取货,您就不用辛苦跑一趟了。”
自己多辛苦一些,赚了钱也能理直气壮,而不是靠别人施舍。
他带来了一辆简陋的小推车,东西往上面一放,拉着就能走。
乐国荣见他做事有条有理,比成年人还要稳当,也就不再坚持,坐车回去了。
萧清平这几天转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早早踩好了点,知道哪里的消费水平最高,哪些的人最舍得花钱,每一条街道位置和信息都在他脑海里,了如指掌。
他直接拉着小推车去了纺织工人家属楼,纺织厂是县城效益最好的厂,工资最高,员工上千人。
他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没有贸然行事,看了半响,他挑中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上前问道,“奶奶,要鸡蛋和蔬菜吗?“
他语气平静,不像是第一次卖东西的人。
而且吧,特别沉稳淡定,好像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老太太家里人多,过年消耗快,城里每家都是限量供应,有钱也没地方花,一听这话立马点头,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一口气就要了五十个鸡蛋,五斤黄豆,和一些蔬菜。
不仅如此,她还叫来认识的老太太,不一会儿就将东西刮分完了,过年嘛,大家都需要补充物资。
萧清平的价格卖的不贵,比黑市便宜多了,比供销社贵上一两分,大家也乐意。
当然,也是因为萧清平的口才好,他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能说到顾客的心里去。
他身上有种让人不由自主信任的气质。
卖完东西,他特意多绕了几个圈,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回到家里。
萧老爷子早就等急了,一见孙子立马迎了过来,“清平啊,我们别干了,我的心啊受不了……”
他看着眼前出忽然现的一堆毛票,顿时语塞,这么多钱?
萧清平摘下帽子和口罩,长长吐出一口气,摸了摸冻僵的脸,“爷爷,就让我去赚点钱吧,也就十几天,我会特别小心谨慎。”
“可是……”萧老爷子是被整怕了,一想到会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他就担心的不行。
萧清平认真的看着他,“爷,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收获就越大。
萧老爷子的眼眶泛湿,紧紧按着孙子的后背,久久不能平静。
萧清平仔细将钱都折好,一一清点,并做了账,每一笔都很清楚,12。35。
成本是碎布条和针线,还有人工,但现在人工是最不值钱的。
乐怡虽然说四六分,但他只打算拿三成。
看着这些钱,他神清气爽,也不觉得冷了。“爷,晚上吃什么?”
“下碗面疙瘩吃吧。”祖孙俩都是随便吃吃,能填饱肚子就行。
室内就一个煤油炉,只能做些最简单的吃食。
掺了点玉米面的疙瘩汤洒上一点青菜碎,就是一顿营养丰富的晚餐,祖孙俩都很知足。
有一段时间连疙瘩汤都吃不上,只能靠喝水填饱肚子。
没有开灯,也没有点蜡烛,就着外面的月光摸黑吃着晚饭,萧清平的心情说不出的平静。
“爷爷,我们每天能吃饱,健健康康的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梦想。”
萧老爷子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萧家也曾是名门旺族,锦衣玉食,谁能想到会沦落到这一步。
身处黑暗,看不到一点光明,他都怀疑当年一腔热诚回国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不该是这样的。
“清平,是爷爷对不起你。”
曾经高床软枕,住别墅开豪车吃西餐,如今就住在一间十平的小屋子里,旁边就是厕所,别人都嫌弃不想住。
他倒是不介意过苦日子,当年回国时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一心想报效自己的祖国,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但最起码是得到尊重的知识分子,而不是现在扫大街的臭老九,日夜忧心似焚。
他不想说后悔,那是对自己过去的否定,但看着唯一的孙子吃尽苦头,他的心里不好受。
萧清平轻轻握住爷爷的手,眉眼清朗,“爷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我就不怨恨这个世界。”
萧老爷子心里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孙子聪明绝顶,智商很高,但越是聪明人,越容易走偏。
这几年的磨难让孩子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心态有些不对了,外人看不出来,但作为最亲近的人,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一直努力的引导,但如果他不在了……
他打了个冷战,努力多吃一口面疙瘩,他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萧清平将剩下的面汤都倒进爷爷碗里,“您多吃点,等有机会买点肉给您补补。”
萧老爷子分出一半给孙子,“你也吃,我们一起吃,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嗯。”
乐怡一家四口齐动手,赶工赶了大半夜,又赶出一批手工制品,发饰多了两样款式,包包也做了好几个,都是独一份的,也没办法一模一样。
乐怡会十字绣,随意绣了几个萌萌的图案,缝在包上,立马变的不一样。
乐国荣只见女儿这么乱绣,就弄出一个漂亮图案,跟变魔术似的,看的他眼睛都不眨一眼,“小怡,你怎么会这些?”
乐怡早就想好借口了,“妈妈做的时候我看了呀,看几遍就会了,这么简单。”
吴小青是会刺绣,但她是苏绣,纵然极力简化,但依旧很精致。
乐怡是十字绣,不能跟苏绣比的,所以走的卖萌路线。
只要够萌够可爱,啥啥都可以,技巧不重要。
乐国荣听着女儿的高级凡尔赛,嘴角直抽,行吧,聪明的人就是不一样,感谢媳妇改造了乐家的基因。
吴小青只是笑笑,在她看来女儿这根本不是刺绣,是瞎玩。
但人家就是能玩出花,图案萌的不要不要的,连她都想要。
大年初二是女儿回门,乐家小姑乐红一年就回来这么一次,跟娘家关系淡淡的。
但她嫁的好,娘家要巴着她,乐家大房的孩子在公社读书,平时要靠她照拂。
要是刮风下雪天,孩子们就去小姑家住一晚。
所以,乐家大房对她很看重,就算带了最寻常的四件礼,也热情的招待。
乐老太看了看女儿的年礼,嘴角撇了撇,就半斤白糖,半斤盐,一斤面粉,一块肥皂,小气鬼。
连块点心都没有,还不如那些嫁在农村的闺女呢,真是白养她了。
乐红根本不理她妈,将乐春梅拉在身边好好亲热了一番。
她对娘家人都淡淡的,唯独疼爱这个侄女。
她也迷信,觉得这个侄女是个福气包,能旺身边的人。
如今成了干部的干女儿,更是一份助力。
至于乐怡这个侄女,直接被她无视了。
乐春梅很享受这一份独宠,“小姑,业儿怎么没来呢?”
乐红生了两个女儿后,拼死拼活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孙继业,才三岁,已经是家中的小霸王。
“这天气太冷,我婆婆不让带过来,家里有吃有喝的,就在家里玩吧。”
乐春梅盈盈一笑,“业儿真可爱,我恨不得他是我的亲弟弟。”
”那你就当他是亲弟呗。“乐红巴不得两人走的近些,好让儿子沾沾乐春梅的好运道。
两人大声说笑,屋子里只听见她们俩的笑声。
乐怡被冷落也不在意,拉着乐小桃坐在院子里啃啃瓜子,吃吃花生,晒晒太阳,别提有多舒服了。
两个小女孩蹲在角落里怯生生的看着她,她抬起头看过去,是小姑家的两个闺女,一个叫孙招弟,七岁,一个叫孙引弟,六岁。
这两个名字一听就明白这家人家有多渴望一个男丁了。
她跟这两个表妹不熟,几乎不怎么说话。
她冲她们招了招手,“一起来啃瓜子呀。”
可能她的态度很友好,两个小姑娘犹豫着了一会儿,怯生生的走了过来,被乐怡塞了一把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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