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蒙叹气:“我不敢给她动手术,但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正巧有瞿东海的病例,我就特别关注一些。”
杜远新也看向沈画:“小姑娘上个月忽然跑了,后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原来是小姑娘听人说,给她治病做手术需要花很多很多钱,夏医生没钱,她不想拖累夏医生,就跑了。”
沈画不解:“她为什么觉得夏医生没钱?”
像夏医生这样的,他的薪资在海一绝对是上层那批。
夏禹蒙有些尴尬:“这个……”
杜远新轻笑:“夏医生,你去年的全部收入有多少,税后。”
夏禹蒙抽了抽嘴角。
杜远新轻嗤一声:“还不好意思说吗?”
夏禹蒙确实不好意思说:“全部税前30万左右,税后25万左右。”
杜远新跟沈画说:“这可不光是工资,包含了奖金、福利,还有夏医生自己飞刀挣的外快,以及加班加点去开讲座之类的收入,对吧?”
夏禹蒙点头。
杜远新:“夏医生有定向资助失学儿童,目前总共资助6人,要负担他们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等等。”
“他自己还有房贷,还会定期去福利院……”
“所以说他没钱,还真就没钱。”
杜远新说:“在国外,像夏医生这样的神外专家,年薪几十万美金是很正常的,而且还有各种外快。网上有传言说A国好的神外医生,年薪比总统还高,还真不是开玩笑。夏医生你是不是后悔回来了?”
“当初去国外交流之后,你要留在国外可一点儿都不难。”
夏禹蒙:“在国外就浪费了,国外人口少,远不如国内患者多,薪资确实高,但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
杜远新直接嗤笑医生:“在国外的时候你觉得要那么多薪金没用,那现在呢?”
夏禹蒙不吭声了。
他也得承认自己太理想化了,实际上钱真是无比重要的东西,现在的薪资,确实是让他有些捉襟见肘。
杜远新看向沈画:“夏医生的收入已经是咱们国内同行业内的顶尖收入了。”
沈画明白杜远新的意思。
这份收入对于夏医生的能力,以及他这么多年为这些学识所付出的努力来说,还是太少。
因为夏医生几乎代表了这个行业头部医生们的收入。
能成为顶尖医生,夏医生的智商能力都不低,他不做医生做别的,可能早就年薪百万了,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而底层医生,比别人上学时间久,出来后还要实习、规培、考证,经过重重关卡之后才能成为一个医生。
但他们的收入也不高,四五千是常态。
比起投入和工作强度来说,这个收入确实不高,再加上现在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很多医生就不愿意受这个罪。
好歹是大学生,出去随便找个工作也有四五千了,何必去受那份苦。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真不是开玩笑的。
而对病人来说,医疗资源远远不够,医生资源也远远不够。
但局限于如今的医院情况,想要大幅度提升医护人员的薪资待遇,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很多想夏医生这样的好医生,为了挣钱,要么就出国,不想出国的往往就去私立医院了。
在私立医院工作又轻松,工资又高。
而私立医院也是个筛选的过程。
普通平庸的医生,想去私立医院人家也不要,人家要的都是顶尖的医生……
如此,有财力的病人,就能享受到私立医院更好的服务,以及更顶尖的专家服务。
没财力的普通病人,挂个专家号都难。
像夏医生这样留在普通医院的好医生,待遇上不去,如果对往上爬也没什么野心的话,那就真的只有初心在支撑了。
沈画若有所思。
她的炎黄现代医院,介于公立、私立之间,跟医保接轨之后,针对普通医保患者的治疗,注定不会是赢利点。
而她的医院还需要很多好医生,她不能叫这些好医生只为情怀留下,她得给他们足够好的待遇,匹配他们能力的待遇。
所以医院开起来之后,如何能扩大盈利,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她的医院要向世界顶尖医疗机构看齐,对医生们的待遇当然也要向人家看齐。
沈画在沉思。
杜远新叹了口气:“总之就是像夏医生这样的,在相亲市场上都是劣质股。工作又忙,收入看着高,实际上月光。”
“那小姑娘没医保,治疗只能是自费,就算是减免一部分,多次手术的费用也还是要一大笔。”
“这几个月,夏医生休息日天天都在飞。要不是……我都想给他捐款了。”
沈画挑眉。
天天都在飞,意思是到处去开飞刀,挣外快。
这也算是行业内心照不宣的,不算秘密的秘密。
下级医院没有技术合格的医生,有些手术不敢做,可以帮病人联系上级医院的医生去开飞刀。
飞刀费用会单独出,不能报销,因为是私下给医生的,少则几千,多则几万,根据手术类型和医生能力,费用也不等,一般都是跟病人商量好,病人同意了就请。
对病人来说,花了飞刀费能请到名医,在下级医院也不会有床位紧张的问题,其他费用相对来说也较低,在下级医院报销比例还高。
如果去上级医院的话,路费开支是一个,且不一定能挂到号,挂到号也不一定有床位,上级医院等待手术排期可能都要很久,病情就会给耽误了。
且你到上级医院,也不一定就能挂到名医,非常难挂。
而对于下级医院来说,飞刀医生技术高超,对他们本地医生也是难得的观摩实习学习的机会。
而对飞刀医生来说,他们在工作之余能赚点外快。
一举三得。
但是说白了,飞刀就是处在灰色地带,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对于开飞刀的医生来说,可能职业生涯都完了。
飞刀的职业风险,一点儿都不小。
沈画倒是不排斥飞刀,但她对夏医生这频繁的飞刀还是有所担忧,也颇为无奈。
这样能力的医生,还要靠飞刀赚外快。
“孩子现在医院吗?”沈画问,“待会儿这边处理完,我们过去看看。”
杜远新笑:“我之前其实已经看过,但小姑娘的情况,我处理不了。我觉得对瞿东海来说,4针够用,甚至对现在诊室里的那位大姐,四针也够用,可对夏医生家小姑娘来说,四针肯定不够。”
“多的话,我又不知道要怎么下针。”
沈画瞥了杜远新一眼:“之前也没听你提。”
杜远新笑了笑:“我说要提来着,夏医生不让,说这种事情他自己说比较有诚意。”
夏禹蒙点头:“确实是我的事,要求沈医生,也是我来求。”
沈画看了下时间:“先忙吧,晚点再说。”
进了诊室,母女俩显然已经商量好。
“医生,做吧。”女儿说,“就算是再去做手术,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就是这个道理。
她们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用这种中医疗法,或许会对妈妈带来一些后遗症,可是去做手术,后遗症更大,甚至妈妈这身体情况,恐怕都不一定能从手术台上醒来。
杜远新开始行针。
沈画摸着这位妈妈的脉搏。
在杜远新行第三针的时候,沈画忽然开口:“这针再深一些,对,再深,继续,继续……”
杜远新的手不敢抖,但他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看向沈画:“再深我怕会破坏她的……”
不等他说话,沈画就说:“怕破坏也不行,不深入到位置,效果不好,到时候肿瘤再浸润到深层次,问题更大。”
杜远新很想说,他觉得到这里已经可以了,但看沈画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非常认真。
但是再继续深入,杜远新已经感受不到的,他心里没底,可这会儿也不能停下。
深,再深一点。
“停。”
沈画终于喊停。
杜远新松开金针的时候,胳膊肌肉都因为过度紧张疲劳而酸疼,只有他自己知道,白大褂里面他的衬衣都湿透了!
沈画冲他点点头:“休息一下,行第四针。”
杜远新却急于看她:“那针没问题?”
沈画笑:“这么没自信?”
杜远新轻咳一声。
沈画点头:“没有问题,刚刚好。”
杜远新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浮起笑容,但第四针,他有些行不下去。
“嗯……老师,第四针你来吧,我胳膊这会儿有些抖。”杜远新有些羞愧,脸和脖子都红了,“我这会儿手不稳,不是不敢行针。”
沈画笑了:“我也没说你是胆小啊。行,这针我来。”
杜远新站在边上,看她用最轻松的姿态,认真地给患者行第四针……
不得不说,他对她那张比明星还漂亮的脸可以无动于衷,但对轻松自信认真又强大的她,毫无抵抗力。
可惜,他也清楚,只能仰慕。
而仰慕她的人注定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