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路鸣看了老徐一眼,说起来,北大招生办打电话给她结果被她给挂了电话这件事,她还没告诉老徐呢。
“那那那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呀?有没有带你去吃啊玩儿啊到处下馆子呀?!”薛霸可是听说了,隔壁班那个突然窜出来的第一名,这次可是被两所高校的招生办争着带去吃喝玩乐了呢!
路鸣再次把眉一挑,“这个也不关你的事。”
“你!”“哎呀哎呀都是同学,吵什么呀吵什么呀!”老徐打断了薛霸想要骂路鸣的话,对着薛霸就是一顿怼。
“人家报哪所学校关你什么事?你自己去哪里你想好了吗?一直问问问的你很有空咩?放暑假了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找个厂打工!”
“……老师,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薛霸十分委屈地低下了头。
老徐转而又对路鸣交代道,“关于志愿填报这一块儿,你自己想好就行,你是个有目标有主见的学生,我对你很放心,填完志愿之后告诉我一声儿就行。”
对于路鸣,他不想为了学校的清北指标而逼迫她一定要填清华或者北大,他见过太多阳光开朗的学生在上了大学学到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后,性情变得郁郁寡欢甚至选择退学,他不希望他的学生里再有人重蹈覆辙。
“好,谢谢老师。”路鸣了然。
“嗯。”老徐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到时候记得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盛望中学为了避免给每年理科文科排名前十的优秀毕业生回校拍荣誉照片时有人缺席,想出了一个让他们不得不回学校拍照的馊主意:——让平时成绩优秀的学生把录取通知书的收件地址统一填成学校。
“好。”路鸣点头。
“哎呀呀这不是老徐嘛?!”一道爽朗的男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隔壁班班主任正拿着一份卷子样式的复印纸走来。
“躺赢的老东西!你在办公室嘚瑟嘚瑟就算了,你还追来我们班谢师宴上嘚瑟!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老徐咬着牙对这个躺赢的竞争对手问道。
对方哈哈一笑,“想什么呢你老徐,你们班要搞谢师宴,难道我们班就不用了?”
“只不过我们刚好选在同一家吃而已。”他无奈摊手,“这不,我们班就在隔壁吃,听到你声音我就想着来找你喝两杯来着。”
“去去去!谁要跟你喝两杯!”老徐对这人连连摆手,却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双眯眯眼顿时就亮了起来,“老东西,你们班那个什么全市第一不会没来谢师宴吧!”
还不待对方回答,老徐就连连咂嘴,“啧啧啧,你得放宽心呀!毕竟你一天都没教过人家,人家不来谢师宴也很正常是不!”
“老徐,我看你是被嫉妒冲昏了头!”隔壁班班主任毫不客气地怼了老徐一句,“我告诉你,我班那个第一名不仅来了,我还申请让上边儿把他的满分作文批了下来,留给下一届当范文用!”
“这不还特意打多了一份拿给你们班语文老师去复印,刚送过来你就怼我,你还是人不你!”
“嘿呀我不是人那你……”老徐作势要跟那人急眼,却被语文老师一把扯住。
“那就谢谢你了。”她接过了作文复印纸。
只见这张纸上白底黑墨地印着雅正端庄的小楷,可见书写者沉淀多年的书法功底,除却整洁的卷面之外,其文采也可圈可点。
“……念风卷黄沙无穷尽,举目苍穹满天星,长路迢迢吾有志,神州逐月千里行,北斗无言国有声,东方雄狮觉醒时……”
这不过只是其作文之中的短短一句,却得以窥见这名考生读书犹有万卷的高超文学水平。可以说,这份满分作文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好的多。
大家见语文老师手中拿着满分试卷,纷纷好奇地将头凑了过去,路鸣站在人群外,只听得同学们传回的激动得难以自抑的声音。
“我去!醉神牛逼啊!”“同样是考生,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牛叉的句子呢!”“这字体绝了!印刷出来吧!”“都说字如其人,我感觉这位大佬长得应该很好看!”“可不是嘛!我高考跟他分到一个考场了!本人超级高超级帅,但凡他早来盛望几天,咱们校草的位置非他莫属啊!”“呜呜呜我也跟他一个考场,考试的时候光顾着看他,都没心情写卷子了!”……
路鸣远远地听同学们说着,心中逐渐对这位“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的“醉神”起了好奇心。
她一个个扒拉开围成一圈的同学们,踮起脚来看,却只在复印出来的作文答题卡边角处,看到了用方正端庄的字体写出来的“许醉”二字。
“竟然还有人给孩子取这名儿?”她暗暗想道。真是的,叫什么不好非要叫“醉”,路鸣也是醉了。
……谢师宴的菜式选的很好,即使是对食物不太感兴趣的路鸣,这次也忍不住多夹了几筷子。
“路鸣我怎么觉得你变胖了呀!”平时班里一个挺皮的男生主动挑起了话题。
一直在默默听着同学们说话的路鸣见有人cue自己,拿着筷子就抬起了头,“我知道,我不怕,毕竟我是靠实力吃饭的。”
“噗嗤!”“哈哈哈哈!!”
见同桌的同学们都在笑自己,路鸣有些疑惑,她说的不是实话吗?
“没事没事。”还是那个男生说的话,“你胖了感觉更好看了!”
“是啊是啊,路鸣你还是胖点好看。”“之前也太瘦了,都抽条了都。”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附和着,饭桌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热络了起来,平时碍于路鸣性格和艺人身份不敢靠近她的人,也都纷纷开始主动跟她讲起话来。
席间觥筹交错,同学们偶尔一齐起身向老师敬酒,路鸣推脱不过,只好象征性的喝了四五杯果酒,喝的她头昏脑涨。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厕所。”她快步走了出去。
大包间内的空调开的足,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现在来了这吹着自然风的走廊,路鸣顿时感觉胸腔的闷感少了一些。
走廊贴的壁画很好看,壁画上画的是清末时期的口技表演场景,店里装修也都处处带着浓浓的老北京风格,整体看去有种老茶馆儿的味道。
但……路鸣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因为她有点头晕,现在只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厕所洗把脸。
“咚!”她感觉自己在迷迷糊糊中撞到一个人,被酒味充斥着的鼻腔顿时就多出了一股皂香,这让她仅剩不多的意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
“对……对不起!”她腿一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对面那人连忙搂住了她的腰身,路鸣这才不至于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她缓缓抬头,由于视野依旧有些朦胧,一片模糊中,她只看见这人生了一双好看又熟悉的眼睛。
“同……同学喝多了么?”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如春风拂过冰面解冻时的清润悦耳,极其温柔,极其好听。
“小心一点,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去洗把脸。”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洗手间在那边,需要我带你过去么?”
“不……不用!”路鸣慌忙地推开这人,朝着他所指的洗手间方向跑去。
仓皇之中,路鸣回头看,只望见刚刚被她撞到的那位少年一个单薄的背影,他身形高挑削瘦,两条腿长而笔直,背脊如她一样,始终不屈的挺着。
*
6月29日晚19:00,帝都18届应届生填报志愿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小时。
路鸣在盛望中学附近的那条巷子里缓慢的走着,她的目的地是她曾经去过的那间网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条原本只有废弃房屋的街道在她眼中似乎有些变了样,一些破落的老房子已经被拆掉,暴露出来的地面上布满了打地基时所要用到的钢筋。
白肆盏曾经一脸骄傲的对她说过,这里的繁荣度迟早有一天会变得与商圈不相上下,那么现在拆掉重建这件事,不知道是否跟白家有关系。
白家……
路鸣一直觉得这兄弟俩很迷,其实不难猜到,在白肆盏刚出现在她身边不久的时候,郭娆栩就半提醒半警告地跟她讲过“国王与王后”的故事。
郭娆栩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但路鸣却知道她是个极其细心的人,从她的嘴里很少会听到没有用的信息。
再结合郭娆栩的家境,以及她跟白肆盏从小一起长大的背景,路鸣几乎可以断言她口中那个在宠爱里长大的小王子就是白湛,而那个生来就被当做哥哥替身的弟弟,也就是白肆盏本人。
可是郭娆栩只告知过她小王子生了很严重的病,却没说过是什么病,以及为什么会得病。按照白家的财力和势力,想给大儿子治双腿绝对不是问题,除非……除非是先天性疾病!
先天性疾病往往都是在基因方面出了问题,那这么看来他那天对自己说的“猎物”,说的莫不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目前因违反人类道德而被禁用的“基因改造”?
那很好,路鸣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就怕他钻法律漏洞让她无计可施,如果白湛涉及的真是基因改造实验,那他就祈求别被她路鸣抓到把柄吧!
不过……不过说起来基因改造,她还真认识一位传闻中致力于此的科学家——不是别人,恰巧就是许儒城在加州理工学院就读时的合租舍友,李田野。哦不,他已经改名叫李嘉图了。
思考间,路鸣已经走到了网吧门口,她掀起了一道道垂下的长条塑料挡风帘,大步走了进去。
“……嗯,我想清楚了……”这间网吧的网管不知何时换了人,如今管理网吧机子的位置上正站着一个少年,她走近时,少年刚好挂了电话。
“你好,我要开一台电脑。”她出声道。
少年闻声转头,恰巧对上了路鸣的双眸。
“呀,怎么是你?”她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54章 和她一样的志愿
“……嗯,我想清楚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心仪的大学,关于这一点我在你们第一次找我的时候已经说明白了……是的,我对北大招生办也是这么说的……”
许醉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即挂掉了手中的电话。
“你好,我要开一台电脑。”
耳旁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许醉连忙转身,恰巧对上了路鸣那双波澜不惊的瞳眸。
“呀,怎么是你!”路鸣对许醉笑了笑,“那天在餐馆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当时没看路,一下子没注意就撞到你了。”
她说这话时,鼻息之间还能问到少年身上淡淡的皂香。真好闻。
“没事。”许醉摇摇头。
直至他完全转身,路鸣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少年约摸十八、九岁的模样,相貌生的俊美清逸,剑眉之下生着一对极为好看的双眼,眼波似水清,温柔仿佛快要从中倾泻,他的鼻梁直而高挺,嘴角弯弯,仿佛天生带笑。
“同……同学你是来填志愿的吗?”他主动出声问。
路鸣点头,“对,随便给我开一台电脑就好了,一个小时。”
“好。”少年从抽屉中拿了一个电子叫号牌递给路鸣,路鸣接过一看,不出意外,只见一个偌大的“38”醒目地刻于牌子之上。
“记得插网线。”少年对她轻轻一笑,眼中似有星辰。
“嗯。”路鸣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加快了脚步。
打开了填报志愿的网页,路鸣快速地输入了账号密码,随即在第一志愿栏处毫不犹豫地填下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航空航天工程专业。
是的,她在高考结束到今天的这十几天内,一直都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去上哪所大学。
许儒城给她的那张纸上,不出所料都是航天工程类的大学,可这其中,她最终却唯独选择了北航,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留在北京。
自孩提时代,她就随着父亲母亲定居在了北京这座城市,小小的胡同曾一度是她生活的全部,偶尔,她也会听自己的教授父亲在话里行间谈及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地处云南昆明的西南交大有着何等绮丽的风光。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胡同,错落有致的四合院,老茶馆儿门口独有的冰糖葫芦,以及沿街叫卖的豆汁儿,都是路鸣残存在记忆中的那个褪色了的北京。
她的母亲是著名歌剧演员,亦是中国歌舞团的一员,一副美声唱的极好,路鸣对于母亲的印象不多,却永远都记得母亲站在院里井边开嗓子的模样。
路鸣在去苏联前曾经问过她的父亲,“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正在埋头写字的父亲闻言,手中的钢笔一顿,泛黄的信纸上顿时有墨迹晕开。
“这么说吧。”他对女儿轻笑,“我本来已经在外地谋了份好差事,只待回北京转车,却只因为去看了你母亲的一场演出,我就决心留在北京。”
“卖冰糖葫芦可以,卖豆汁儿也行,只要能娶到这位姑娘,我情愿在茶馆儿门口给人算命。”
“可您不是一名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吗?”路鸣反问。
父亲摇摇头,又开始了手头的工作,良久,他才缓缓答道,“人这一辈子,只有有了心,才会开始理解唯心主义者。”
后来路鸣把父亲的这句话告诉给了许儒城,对方表示十分赞同,路鸣记得当时的许儒城只用了一句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智者不坠爱河,可总有人甘心情愿,当爱情的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