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越急,越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眼看人们的火气和嫌恶越来越大,老赖头又心血上涌,急出一头汗。
闻云悠歪着头瞧着这一幕,闻云高却把她往自己身后扯了扯,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恨不得马上把这老头扔出村子。
“离老赖头远点儿。”
自家妹妹这么漂亮,闻木匠又和这老头不对付,这老头今天敢爬这大妹子的房间,明天要是来爬妹妹的房间怎么办?
苏墨洲望向人群中的少女,对方披着一件蓝灰的棉大衣,看着倒有些像她大哥的,里面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白色碎花布,眉眼间噙着一丝困倦,一双水眸却紧紧盯着场中人。
仿佛游弋在这事件之外,又随时可以入局。
这有些奇怪的思绪被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
“事情还没清楚,就凭这城里姑娘一个人说的,可不能人家说什么信什么。”
文乐珊说完直直朝还瘫坐在地上的老赖头望去,眼中带着鼓动。
第123章 、重生9
瘫坐在地的老赖头眼神一亮, 心思一转,就明白自己要怎么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了。
“大妹子说得对,你们咋能听一个外来的人在这儿瞎说!我可没半夜爬她房间, 是她喊我来的!”
场中人突然不作声了, 望了望文乐珊,又望了望老赖头,觉得有点扯, 可又止不住往那种可能性去想。
“你胡说!我喊你进我房间?!”
王思颖气得尖声质问。
“又不是没有过?隔壁村上不是城里来的姑娘嫁了好几个了。”
文乐珊凉凉地说着能把一个女子推进火坑万劫不复的话。
裹着被子,气到浑身发抖的女青年猛然转头看向文乐珊, 眼中露出不可置信又惊疑又愤怒的目光。
她跟这位村里顶有名的漂亮人儿无冤无仇, 印象里也从没结过仇,对方为什么要说这种泼脏水的话?
村里人被这两句话带入了坑, 原本对老赖头的愤怒变成了对那女青年的质疑。
老赖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随着文乐珊递过来的竿子就往上爬。
“大家伙评评理!我平日看他们城里来的女娃过得怪苦的,给了些吃的用的,对方就约我今儿晚上过来, 我都打光棍这么多年了,人那什么意思,我能拒绝么?”
王思颖被这番无赖胡扯至极的话震惊了, 什么看她过得苦, 什么给吃用?!明明是想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把她往死路上逼!
欺人太甚!
“你信口雌黄!根本没有这回事!我...”
女青年气得脸色发青,望着老赖头的目光已经淬上了恨。
只可惜这恨意毫无用处,也没有释放的余地。
村民的风向开始变了。
“真的假的?呷,这什么事儿?城里来的姑娘勾搭老头子?还便宜得很?”
窃窃私语飘进王思颖的耳朵里,像一把套索,正套上她的脖子, 慢慢收紧,随时准备勒死这个怀抱梦想,喜爱看书,未满二十的年轻女子。
“有没有证据?”
人群里,那抹文乐珊时刻惦记着的玉润男子突然正色反问了一句。
村民又停了话头,望向地上的老头。
是啊,你拿证据出来。
“天地良心,我东西给都给了,我一个憨货,我哪里晓得什么证据不证据,不然我怎么不爬别个的房间,偏偏就爬她的房间?”
老赖头眼珠子转了三转,决心把事情就是往不清不楚,暧昧至极的风言风语上说。
我说不清,你也别想摘个白身!这种事情,最后吃亏的都是女人,说不清才好呢,他才能有可乘之机!
“你个老头子胡说八道!思颖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忍你很久了,成天围着队里的女生们打主意,今天我们就打死你个糟老头!”
老赖头恬不知耻的话刚说完,孙鹤松带着下乡的青年们赶到了,听见这话,当下就抡起拳头要打人。
“哎!打人啦!城里人打人啦!大家伙,可不能让他们这么放肆啊!”
老头看见那些青年们朝自己走过来,吓得猛地蹿起来,朝村民人群里跑。
“哎!哎哎哎!干嘛呢!干嘛呢!你们来改造思想的,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李青冷眼旁观村里老头的事情,但是城里人一闹,他就立刻跳了出来,大声呼喝,指示村民上前拦人。
两拨人推搡起来,场面越发不可收拾,村民觉得城里人行为越俎代庖,事儿还没讲清楚就要打人,心里开始觉得老赖头说的怕不是真的。
而城里的青年们多日来吃的闷亏终于爆发了,情绪开始占据上风。
“大家冷静!”
苏墨洲在人群里想拉开两拨人,但他一个人做不了什么,这儿不是省城,人们或许尊称他一声先生,却也只是一位先生。
文乐珊窃喜不已,不管后续如何,现在来看,那个女青年未来都只能嫁给一个乡下老头了吧。
这样想着,就趁着人群混乱,想往苏墨洲身边挤,想在事情演变成暴力之前,寻求些安慰和保护。
云悠站在自家大哥的身后,一动没动,安静地看着人群的推搡逐渐升级,忽地转过头,望向同样在人群里,一动没动,来到这儿一个字没说的牛棚老头。
那老头也在看着云悠。
老朽的脸上,一双眸子里浸着暗光,和那清冷的水眸对上,露出一缕诧异和欣赏,然后,水眸朝他腰上望了望,带了点暗示挑了挑眉。
牛棚老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温和一笑,像是一位老者在应和孙女的顽劣要求。
砰——
巨大的枪响声在屋子里震荡开来,屋顶洒了一点灰下来,所有的动作和声音戛然而止。
牛棚的老来,手里举着一杆猎·枪,站在人群里,猎·枪口还冒着青烟。
人群噤若寒蝉地安静下来。
谁也没想到这老头竟然还带着枪!
被打裂了屋顶的老张也半点不敢跳出来说话,只捂着耳朵装死。
“说事儿。”
牛棚老头蹦出三个字,两拨人心肝颤了颤,苏墨洲下意识抬头去看闻云高身后的少女,却被文乐珊挤过来拽住了袖子。
“苏先生,我害怕。”
文乐珊挤出几滴泪,她确实被吓到了,急切地想寻求别人的保护。
苏墨洲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伸手轻轻拂开了对方的手,退离几步,离开了对方的接触圈。
两拨人还在回神,没人注意到这一幕,文乐珊脸色一白,咬住了自己的牙后槽。
她上辈子用在村长儿子身上的这些招数,到了苏墨洲跟前,就跟水泼到了油纸伞上一样,滴水不进。
“这还有啥好说的?就是大妹子喊我进的她房...”
老赖头打定主意想泼对方一身污。
“什么时候,我们村半夜翻进别人家里,不仅没事儿,还能说自个儿和屋里人有私情,就能讨个好巧得个原谅了?这可是私德败坏的风气,别的村会怎么看?”
清清冷冷的少女突然开口,一张口就把村里人说得面色一紧。
现在这年头,文化作风抓得极严,男女私会,要是被抓到那都是丢大脸的事情,更别说摸贼盗狗的事情了。
“难不成你们还准备敲个大锣给这老赖送个亲不成?”
少女言语文文静静地,一言一词却跟冰锥一样刺得人心间发冷。
“你这话我可不同意,人家说不定就是两厢情愿的事儿,什么私德败坏。”
文乐珊觉得,这该死的清高女又开始多管闲事了,心头恼火气无处撒,一股脑呛出了声。
“两厢情愿?”
云悠脸上挂上一个听见什么新鲜词儿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望向王思颖。
王思颖对文乐珊的煽风点火恨到极点,当下就把身上的杯子掀了,露出里面连粒扣子都没开的整齐衬衫。
“文姑娘说话要有证据,别嘴皮子一张说些连影儿都没有的事情,我可不像你,跟在别的男人身后跑,巴不得贴别人身上,我就是死也不会跟这种糟老头有牵扯,更不把私情作风当做两厢情愿!”
说罢气愤地朝文乐珊毫不客气地唾了一口。
这个人看着是一漂漂亮亮的姑娘,却一点也没有姑娘家的矜持和纯然,脸皮厚心地狠的做派都要赶上她旁边那些四五十的老妇了。
不对,就算是村妇,也没她这么不害臊的。
仿佛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跟在苏墨洲身后穷追不舍。
云悠欣赏地望了王思颖一眼,又转头轻飘飘地瞥向被呛得满脸涨红的文乐珊。
“咱们村还是讲究媒聘的吧?什么情不能白天叙,非要晚上爬别人的窗?明儿你文乐珊要是爬进我家的屋子,难不成该说你和我大哥有私情?以后大家都学会这套,还有嫁娶的规矩么?空口无凭,人家只是来村里学习艰苦精神,你还真当他们都死了爹娘不成?”
这话说得十分狠了,文乐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呸呸呸,谁跟她有私情!我还说她来偷东西呢!”
闻家大哥跳起来,仿佛自己的名字和文乐珊出现在一处是个什么奇耻大辱。
下乡的青年们则更加愤怒起来。
“拿不出证据,就别空口污蔑人,不行咱们就告到上头去,你们村就是这样胡搞男女关系的!”
这下不止文乐珊脸色发白了,李青也白了起来,这群人的确是被下放来接收改造的,但是如果被闹到上头,说他们村里作风有问题,就可是一顶大黑帽子!
他这个工站的小管事恐怕也别想当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兔子,青年们极为明显的维护王思颖,这边不能再刺激下去了。
这样想着,李青的目光望向了还在思考怎么给那大闺女再泼点儿脏水的老赖头。
“把老赖头先看住了,明早带站里去,让村长来决断这事儿吧。”
这是想为今晚暂时划上息事宁人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