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多少只猫呢?怕是没人说得清,上至皇宫内院,下至乡村野舍,有贵人爱养那名贵的波斯猫,也有乡村野猫在田间捉鼠。
简而言之,云悠拥有了一张天然的信息网。
这信息网能上天入地,几乎无孔不入,毕竟,蹲在巷子口的猫儿能有什么坏心思呐?
小白猫喵呜一声,踮着爪子跑开了。
春和端了羊乳过来,便看见那只小白猫窜出去的身影,心想这猫每日都过来,倒把亲王府当成家了。
在看自家郡主,等开过了年,就该十五了,很快就要迎来及笄,相看人家,还是这往那儿一坐就东倒西歪的模样,成日逗猫玩乐,琴棋诗画愣是一样拿不出手,偏全王府宠着惯着,连太后宫里出来的乳娘也从不逼迫,只管把女儿家养得盈盈白嫩。
也不知道郡主到底会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招个入赘婿估计也不错。
春和胡思乱想着,殊不知自家郡主正磨刀霍霍向皇子。
和亲王府上的一派怡然自得不同,三皇子府上早已水深火热。
自天子宴后,三皇子妃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丈夫态度急转直下,不再踏进她的寝居不说,成日待在书房中,偶然她推门而入,便会得了一通喝骂。
她出身也是高贵人家,乃六部尚书之女,如今太子未立,三位皇子年岁差距不大,若是想在朝中得助,断没有如此冷遇她的道理。
煲了一蛊补身汤,已数月没得一个好脸色的三皇子妃李元玉推开了书房大门。
刚踏进一只脚,一声怒吼就灌入耳边。
“滚出去!”
三皇子扯了一张白纸遮住了桌上的画作,李元玉还是瞥见了一眼,是名女子的画像。
她心头一痛,隐约明白过来为何这人对自己突然冷淡暴躁。
入皇子后院之前,她对丈夫往后会有三妻四妾的事情已有所明悟,且不说几个侧妃妾室,若是三皇子登上大殿,三千后宫,她也要有那容人的肚量才行。
李元玉端了滚热的汤蛊上前。
“若是喜欢得紧,便纳进府上,倒也不必如此防备于我,我与夫君乃结发夫妻,定是为你着想的!”
温声细语,实乃是一名女子的肺腑之言。寻常男子,听了这番话语,也多会被打动。
然而满腹心思被占据的三皇子却不是那寻常男子。
见李元玉靠过来,他极为不耐烦地一袖子挥了出去。
“谁让你进来的!”
滚烫的汤蛊被掀翻,汤汁洒了出来,落到李元玉手上。
“啊!”
瓷蛊碎了一地,惨叫顿起。冬日的衣裳穿得厚实,李元玉臂膀倒无事,但那端着汤蛊的双手却遭那汤汁烫了一手,迅速红肿起来,刺痛入骨。
屋外的丫鬟婆子闻声走了进来,见皇子妃被淋了一身汤汁,不敢置信地望着三皇子掉眼泪,那手更是颤抖着蜷曲起来,模样十分凄惨,遂被吓了一跳,拥上前来去擦那汤汁。
“都滚下去!想死么?谁让你们进书房的?!”
发妻被自己淋了一身,还烫伤了双手,三皇子却只觉得对方碍眼至极。
他们成婚不过一年,李元玉婉约大方,容貌却只算得上清秀,与谢家小姐相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若没见到谢灵韵,看在六部尚书在朝中的地位势力,他倒也还觉得尚可,但现下,他却嫌恶对方至极。
想着谢家小姐,三皇子只觉得,若是能摆脱了这女人,又不得罪六部尚书…
御医诊治后,李元玉的双手裹上了厚厚的纱布,若是恢复不当,手上或许会落下疤痕,而在此期间,自己的夫君未曾来瞧过一眼。
独自在寝居中,对着镜子发呆的李元玉实在想不通,自己算是已经点头同意了三皇子纳新娇,何至于如此对待自己?
一只白猫儿窜了进来,瞧着呆滞沉思的李元玉,轻巧地跃上梳妆台,一尾巴将一支白玉簪子扫落在地,断成了几节。
被动静唤回神的李元玉终于崩溃了。
“你这猫儿,也觉得我好欺负,折了我的簪子…呜呜…”
憋在心间的郁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李元玉痛哭出来,也不知道是在骂猫儿,还是在骂那无心男子。
贴身婆子听见哭声,推门进来,赶走了猫儿。
“皇妃,莫伤心了,三皇子定是朝中出了事儿,郁闷着呢!咱们出去散散心气儿,去多宝阁,选些今年的新样式,也叫三皇子瞧些新鲜。”
婆子不知缘故,只以为这三皇子,或许是对正妻有些嫌腻了。
翌日,李元玉在婆子的陪伴下,往都城贵人们挑选首饰玉器的多宝阁去了。
多宝阁的掌柜是个八面玲珑的中年男子,认得这都城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瞧那云雷纹的马车,就明白这是有皇亲来了。
李元玉一入店,掌柜便使人呈上最新的首饰上来,满满几大锦盒,待贵人看中了样式,再请上茶间品鉴挑选。
“李姐姐!”
一个俏丽的小妇人走了过来,身边跟了一个俊儒的书生男子。
李元玉一见这人,一股苦涩的情绪便涌上了心间。这人是自己的发小,兵部侍郎的女儿周唤雪,和自己同年嫁了人,对方嫁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兵部小官,当初她们一个高嫁一个低就,如今看那男子连选个首饰都陪同发妻,竟一时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更幸福些。
下意识地把还裹着纱巾的手往衣袖里藏,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元玉便狼狈地转身上楼,首饰随意指了几样,瞧也没瞧。
周唤雪望着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心中起了疑虑。
婆子抬了茶间的竹帘,李元玉刚走进去,迎面就瞧见那娇艳非凡的少女。
一袭茶白小袄,绣着芽色的山茶花暗纹,那裙琚下的绣鞋也是同色同绣,钻了巧思,在鞋口镶了一圈兔毛,俏生生得紧。
少女面前的桌上,铺了整整十盒朱钗首饰,其人正执着一支孔雀簪,在乌发间比划。
“郡主戴这支也好看!”
一旁的丫鬟煮着香茶,不忘回头赞叹。
是快到及笄年岁的纪国郡主,陈云悠。
皇子妃已是皇家身份,无需向郡主行礼,但李元玉心知这唯一的郡主异常高贵,便屈膝福了福。
“郡主安,婆子无礼,进错了茶间。”
说罢就要退出去。
纪国郡主不甚在意地放下了孔雀簪,樱口轻启,慢悠悠说了句话。
“我在天子宴上,瞧见了一桩趣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16 14:47:52~2021-03-18 13:0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且听风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郡主恶毒7
李元玉顿住, 明白这是在与自己说话。
“有一锦衣华服男子,与一刚及笄的闺中女子,走得极近。”
云悠又拿起一只梅花梳篦, 这梳篦以白玉作胚, 雕出梅花数朵,红玉髓点在花蕊间,清雅婉约, 十分美丽。
插入乌发间,与少女今日的衣裳十分相衬, 整个人犹如冬日梅花树下的妖仙, 清落落得泛着仙气儿。
李元玉不由心下感叹,这位纪国郡主, 委实美丽。
“郡主说得不对!那明明就是狗男女, 互相勾搭!还是这梅花簪最衬郡主!”
春和前脚鄙夷地唾骂,后脚又夸起自家主子的美貌。
云悠赞赏地瞧了一眼春和,不愧是她从村里抢来的人。
李元玉心跳得厉害, 她不蠢,不会听不明白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在暗示什么。若是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就是三皇子,那天子宴上, 刚及笄的少女也并不多。
能入天子宴的少女, 必定是主母带去的, 能被主母带去天子宴的,必定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而这参宴的重臣,几乎都是文臣。
答案呼之欲出。
望着李元玉苍白起来的脸,云悠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信不信…看对方双手覆纱, 想来最近着实不好过,必会追究一番。
被丈夫打定主意要除去的女子,哪怕是枕边人,结发妻,怕是也憾不动那苟且欲念之心。
“天下负心薄幸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若是觉得断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倒教人有些遗憾。”
说完这话,云悠便挥了挥手,示意春和送客。
李元玉觉得自己手脚发软,被烫伤的双手,隐隐作痛。她的夫君若是看上了臣女,她那翻纳娇说辞也没有任何错处,惹来对方如此不耐烦的对待,要么,是那臣女身份高贵,纳不得侧妃,要么,是她夫君,不愿意将人,纳作侧妃。
无论是哪一条,都让李元玉心中惶惶。
能比六部尚书地位还高的臣女,这都城中有几家?
在茶间看着掌柜奉上来的首饰,李元玉随意挑了几支,便再也坐不住,朝楼下走去,欲回府中,去瞧一眼那被三皇子遮掩的女子画像。
站在楼间朝下张望了一圈,周唤雪已经离去了,李元玉实在不想见这恩爱幸福的发小,特别是她正处于被丈夫如此对待的境地。
刚下楼,门口便走进了一名容貌不输那纪国郡主,柔美楚楚的少女。
少女着了一身水绿对襟袍袄,水灵可爱,一双杏眼如荷间露珠,泛着天然的温柔目光。
李元玉不禁多瞧了几眼,两人即将擦肩而过。
“谢家小姐,也来挑首饰?”
楼上传来懒散的女声,刚走进门的谢灵韵闻声抬头,就瞧见那梅花妖似的歪在栏杆上的纪国郡主。
李元玉猛地回头盯住新进来的水绿美人,耳间的珍珠坠晃得厉害。
“郡主安。”
谢灵韵心中不虞,行了个福身礼。刚起身,身后便又踏进来一个人。
云悠瞬间垮下脸。
来人一身李紫锦袍,用银灰的丝线绣了白鹇展翅在袍琚边,因着冬日,在额间束了一副同色银线捏边抹额。
身段欣长笔挺,长腿一跨,冬日的袍子也叫他穿出一股子飘逸出尘。
李元玉一愣,心中道了一声好个如松清俊的男子,就见这男子抬了曜黑凤目,直直朝楼上望过去,半点目光也不分给旁人。
一时间叫人判断不了这人是陪这谢家小姐来的,还是来寻楼上的纪国郡主。
云悠居高临下地回望那楼下的锦袍男子,目光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