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来的人很多,但最终进来的只有两个,余下的又往其它方向去了。
守卫粗鲁地喊了一句,似乎是要这两人动作快点,然后就放下帐帘守在外面,与另一个门卫闲聊。
那二人往里走了好几步,直到箱子前停住。
纪心言透过箱缝,看到他们的衣摆。
她一手捂嘴,以免自己意外出声,另一手紧抓着放迷药的小罐子。
黄色衣摆的人开口,声音压的很低:“可是汪卿派你来救朕的?”
纪心言幸亏捂了嘴,否则真会惊呼出声。
这个黄色衣摆的人竟然是皇上?!
她迅速联想到韩厉那不能说的任务,难不成就是这件事?
如果她这时现身,都是大豫人,老乡见老乡,他们愿不愿意顺便把她也救出去?
纪心言的思维正不受控制地发散,就听另一个灰色衣摆的人回道:“正是。”
这人仿佛被掐住喉咙,声音尖细,入耳另人不适。
皇上显然有些激动,问:“几时走,只你一人吗?可有人在外接应?”
他又想起什么,问:“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才的名字不值一提。”灰衣人道,“奴才这就伺候皇上上路,万岁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有。”皇上急道,“要怎么离开这?”
灰衣人说:“从后面走。”
黄色衣服的人下意识回身。
紧接着,一根绳索绕上他脖颈,同时灰衣人在皇上腿窝处重重一踢。
皇上顿时无法呼吸,膝盖发麻,跪在地上,双手本能地去抠脖子上的绳索。
灰衣人就势坐在装着纪心言的箱子盖上,冷静地,没有一点犹豫地,用最大的力气狠狠往两边拉拽绳子。
纪心言大气都不敢喘,从箱子缝能看到灰衣人分着两条腿,当中是绣着金龙的皇袍。
那皇袍里的人奋力挣扎,他扭动身体,整张脸转向箱子方向,眼中是死亡前的惊惧。
纪心言就这样被动地与濒死的皇上对视上。
寒意蔓延至四肢,她竟然忘了闭眼,定定地看着皇上一点点停止动作。
男人的手臂从颈间垂下,落到绣着繁复龙纹的精致衣袍上,微微抽搐。
灰衣人等人再也不动了,才松开手。
他没急着走,又坐了一会儿,确定皇上已经死的透透的,才坦然起身,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黑色夜行衣。
他攀上营帐顶,用柳叶小刀划开上面的粗麻布,混入夜色中。
纪心言无声地深呼吸,努力调整心绪,她刚刚亲眼目堵杀人的整个过程。
好在自穿越来,类似的场面她见过不止一次,不至于惊惶到丧失理智。
帐内再次陷入安静,但她知道,安静不了多久,因为帐外的守卫已经等不急了。
其中一人掀开帘子,朝里面喊了句什么。
等了会儿不见有人回应,他边骂边走进来,一眼看到地上的尸体,忙朝门口叫了一声。
他的同伙听到声音,也跑进来。
两人自知闯了大祸,还未上报,便用西戎话吵了起来。
屋顶上突然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衣,出手如鬼魅,手起刀落,割断两个门卫的喉咙。
血朝着前方喷过来。
纪心言下意识闭眼,而后想起自己在箱子中溅不到血。
那黑衣人快速解决掉两个门卫后,慢慢走到皇上的尸体边,站着不动。
纪心言看到他的裤子,和之前的凶手不一样。
但她已经完全不敢有非分之想,谁知道这个人是要救皇上,还是要杀皇上。
不管他是哪边的,肯定不是自己这边的。
那人对着尸体站了很久,才慢慢蹲下,在纪心言看不到的位置摸上皇上脉门。
纪心言紧抿着唇,握牢手中小陶罐,不管这人是干嘛的,只要他发现自己,就先撂倒再说。
正想着,那黑衣人就动了,他转过半个身,脚尖指向木箱方向。
纪心言心脏狂跳起来,她轻轻拨开了陶罐的盖子,看着那人一点点走近。
箱盖被人碰触,发出轻微吱呀声。
纪心言闭上眼屏住呼吸,不等箱盖打开,先一步跃起,推开盖子的同时,将手中陶罐不管不顾地向前扬去。
她不知道药粉撒出去没有,但她的手迅速被人制住。
那人手腕一转,将陶罐夺下,紧接着用力一带。
纪心言力抗不过,撞入他怀里。
那人捂上她的嘴,以防她尖叫出声。
“是我!”韩厉在她耳边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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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韩厉松开手。
纪心言抬头, 眼中先是惊讶而后带上喜悦:“你怎么在这?”
韩厉皱眉,心道这问题应该由他来问,但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他问:“你看到凶手了吗?”
纪心言点点头, 又赶紧摇摇头。
“我没看见他脸。但他说,他是‘汪卿’派来的。”
“汪帆?”韩厉心道不可能,全天下汪帆一定是最不希望皇上出事的。
纪心言见他沉思,拉了他一下,说:“我们得赶紧离开, 很快就会有人来。”
韩厉没动, 视线转向地上的尸体。
纪心言猛地想起,他和这个皇上是有血缘关系的。
所以他刚刚站了那么久, 是在难过吗?
纪心言斟酌开口:“我听到凶手声音了,下次应该能认出来。你放心, 一定会抓住他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我们最好先离开这……”
韩厉缓缓摇头, 道:“无牙坡困了四万士兵, 他们都在等皇上的消息。如果这个时候我带着尸体回去, 士气必大受打击。”
还有更深的原因他没说。他手中虽有帅印,却是用非常手段得到的, 即使拿出来也会被人质疑。
而且汪帆完全可以假装帅印一直在他手上,只要大家没发现, 名义上,他仍有权力支配云州的六万大军。
韩厉看着尸体,低声道:“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皇上崩了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 必会引起大乱。
汪帆有兵、安王占理、忠义堂的人已经分几路接近京城……那种大乱不是谁登皇位这么简单。
短则数载, 长则十几年, 天下难平。
太|祖打下的基业很可能就此没落。
他得想一个办法,既能激励无牙坡四万士兵,又能压住汪帆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最好还能助夏君才一臂之力。
快点,快点想!
营帐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时有大豫语穿插其中,想来戏班另外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纪心言心下着急,又不敢打扰他。
她看眼尸体,又看眼韩厉,再看眼尸体……
看着看着,她发现,闭上眼的皇上与睡着时的韩厉竟有八分相像。
也是,他们本来就是堂兄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涌现。
她扯住韩厉衣服,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你……你把龙袍穿上吧。”
韩厉讶然,抬头看向她。
纪心言知道这句话对一个古人来说有多出格。
她快速解释:“你们长得其实挺像的,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但现在是晚上,不近看根本看不清。四万士兵啊,见过皇上的才有几个。你先扮成皇上,把这仗打完,然后我们再偷偷找个地方把龙袍换下来。小心点,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说话的时候,韩厉一直看着她。
他不知道她从哪冒出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太过匪夷所思。
篡位、夺位、造反、起义……种种方法,他都能理解,但假扮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