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修都察觉到了不对,惊恐地看着前方,有人很轻地问了一句:“这难道……是飞升失败了吗?”
无人回答,但是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为首的那位长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修为较高,能清晰地辨出俞不灭眼下的伤势。
断手断脚也就罢了,肺腑肝脏都裂开重伤也罢了,俞不灭的五条灵脉,竟也全被天雷劈碎了!
长老和其他所有弟子都惊恐僵在原地,时不时便有人腰间的传讯符亮起,约莫是有人在传讯打听俞不灭飞升的事。
然而此刻,谁还敢拿起传讯符说俞不灭飞升失败了啊!
崔能儿等人无暇追杀那只不知何时出现的银狼了。
她将俞不灭半托着想带他站起来,然而却无能为力,最后她只能把俞不灭抱起来。
回头,原本恍若仙境的不灭峰已经坍塌了,内门其他各峰也都在天雷的影响下变得残破不堪,崔能儿等人只能暂时将俞不灭带到客院所在的峰头上,勉强寻了处大些的院子将他安置好。
后方的众女修都挤在房中望着俞不灭,或是流泪或是心痛哭诉,而有几人则面色略微妙,不像是伤心的样子。
崔能儿却无心顾暇这些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不灭峰被毁,她们身上也没多少伤药,方才喂了疗伤丹也无用,俞不灭的修为还是在不断跌落。
她心中一片仓惶和迷茫,然而就在这时,她的传讯符亮了起来。
拿起后一道狂喜的声音从中传出——
“能儿,我听说女婿竟然飞升成功了?你且等着,我马上带着你母亲和哥哥他们一起携重礼来东境!”
崔能儿险些破口骂出声,但是她依然强压着怒意,寒声问:“谁告诉你的?”
那边崔家家主依然欢喜不已:“现在四境都传遍了!已有不少家族传讯想同我一起来拜会女婿……”
“别来了。”
崔能儿只艰难地吐出这三字,便断了传讯符,将其死死的攥在手中。
不一会儿,传讯符又疯狂地闪动起来,崔能儿咬牙,灵力彻底爆发,将其捏了个粉碎。
世界冲归于清净后,崔能儿回看一眼被众女包围的俞不灭,忧愁不已地走出门外。
此刻其他弟子全都识趣地散了,只有那位内务长老还满是忐忑地站在院外等待着。
崔能儿深吸了一口气:“去丹鼎宗请一位长老来,不管对方多苛刻的要求,都要请长老来!”
内务长老却面露为难之色:“可是据说丹鼎宗山门大阵已封闭,全部弟子……就连炼气期的都传送过去了,怕是找不到丹修来。”
崔能儿身形一晃。
她对着内务长老挥了挥手示意退下,步履蹒跚地回到室内。
俞不灭的气息尚存,然而修为还在不断下跌,室内的所有女修都知晓他的灵脉被毁,怕是等不了几日就会彻底从高高在上的不灭剑神变成一介凡人了。
屋内有个美貌女子起身,匆匆道:“我这就回西境,请灵药谷的长老出手救不灭!”
不多时,又有个女修起身:“我师父与一位隐世神医相熟,我现在便回去求他!”
俞不灭的白月光柔儿也站了起来,也不多言自己要做什么,干脆利落便出去了。
……
众女修都是来历不凡,最后留在屋内的竟然只剩下崔能儿和那个来自凡间的大小姐。
崔能儿深深地看了俞不灭一眼,最后对那位凡人道:“你先和外面那位长老照顾他。”
那位少女惊慌道:“姐姐,那你呢?”
崔能儿面色沉重道:“我要去北境悬壶派请苏真人,那是唯一能真正救下不灭的人了!”
……
俞不灭陷入了昏死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深渊之底,被沉重而黏腻的淤泥包裹着无法挣脱。
俞不灭尚存的那丝理智在疯狂地喊着让自己清醒过来,然而附骨草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死死地扎根在他每一存骨血之中,在其他灵毒的堆叠和催动下,毫不留情地发挥着它的作用。
附骨草能让人沉陷于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噩梦中。
俞不灭眼前的画面不断扭曲,先是一头可怕的银色巨狼在月夜之下将他踩在巨爪之下,而后又是一头元婴期的异兽冲他的头咬下,最后却是化作了一片刺眼的紫。
他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真实,只看到那道可怕的紫色天雷又朝着自己劈下来。
而且这次他竟然没能晕过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天雷劈烂,那五条灵脉也在瞬息间粉碎,灵力好似泄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从那至高无上的渡劫境掉到化神期,再落到元婴,金丹……最后又重新变回了凡人。
变成了谁都可以揉捏,谁都能将他踩在脚下的凡人!昔日那些恭敬称他为不灭剑神的人如今嗤笑着叫他废物,那些不入流的散修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俞不灭终于知晓自己最畏惧的是什么了。
他的理智疯狂地呼喊着这是梦,这不是真的,然而就在他即将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时,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灵毒再次无声无息地将他的理智淹没。
又是一道紫色天雷落下……
“啊!”
屋内的俞不灭发出痛苦的嘶吼,原本还在边上照看的那个少女脸色苍白地躲出去了,她指着里面的人惊慌道:“他……他好像疯了。”
“疯了?!”
难不成是被天雷劈坏了脑子?内务长老连忙进去查看。
然而长老一眼望过去,脸色便又苍白了一些。
俞不灭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屋内的所有东西都被他暴动的灵力摧得粉碎,想来方才那少女要是慢一步出来,怕都要死在他手上了。
然而让长老惊惧的不是这个,而是俞不灭的修为。
才过这么会儿功夫,他竟然又跌落一个境界了。
……
西境那位渡劫境的老佛修收回灵力。
他察觉到了,方才那只躁动不安好似随时都会冲出深渊的可怕渡劫境异兽没能挣脱深渊的束缚,它在不甘的嘶吼之后,又潜回了深渊底层。
老佛修护着后方的修士后撤,他暗暗地看了眼头顶逐渐凝聚的劫云,一声长叹后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了化神境巅峰。
劫云退散。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听见后方有人呼喊:“东境云华剑派的不灭剑神飞升成功了!”
下方的金色结界后面传出欢喜的呼喊声,然而老佛修却逐渐皱起眉,疑惑地看向了东边。
不对,若是真有人飞升成功,自会降下灵雨泽沐苍生大地,哪会这么平静呢?
万古之森东境范围内。
异兽潮依然在疯狂肆虐,然而在内围的一众修士却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方才他们明显可察觉到灵力在消失,但是现在却突然止住了。
而先前一直在自行坍塌的中州古城墙竟然也不再溃败,仍然存留的那几段高耸城墙立在幽暗的丛林之下,古城最里面,那些即将涌出来的异兽好似在觊觎着什么,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然而已经冲出来的那些化神期异兽却不会选择回去,而是不要命地朝着外围冲出来。
天盾门掌门扛着一面巨盾吃力地在后面追赶着,顺便大着嗓门呼喊——
“百里道友啊!等等老子啊!前面有一群元婴期的异兽啊!卧槽还有三只化神期异兽!”
后面丹鼎宗的掌门和马长老就追得更慢了,毕竟是丹修,跟同阶的盾修和剑修比起来还是太柔弱了。
天盾门的狂长老回头看了一眼,急得只想跺脚。
最后,天盾门的两个盾修扛起了丹鼎宗的两个丹修就往前冲。
丹鼎宗的掌门是个身着七彩袍的长发老头,他被盾修的举动惊到了:“你们要干嘛!”
盾修粗声解释:“扛着跑更快啊!”
马长老竟然没骂人,他想起了四境大会上俞幼悠三人组被狂浪生他们扛着跑的画面,一时间安静如鸡。
原来你们天盾门不论地位和修为,都是些铁憨憨。
结果天盾门的盾修还嫌弃他们:“你们丹修也真是,平时别整日地窝在丹房里抱着丹炉不撒手,多少也该注意点炼体,顺便多练习下御空术,被异兽追的时候都能飞快点啊!”
马长老正打算骂骂咧咧,丹鼎宗的掌门先开口了——
“再多说一句,待会儿被异兽伤了没人救你们。”
俩盾修老头闭嘴了。
马长老乐了,对下面的狂长老催促:“老狂你他娘的快些啊,驾!”
很快的,他们追上了前方的百里空山。
惊鸿剑的剑气纵横在异兽群之间,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而那道黑色的身影则不断朝着前方杀去,将那些没有理智的异兽生生地拦截在剑气建构的防线之后。
那三只异兽被他的剑气一阻,而后便似寻到了集火的目标,齐齐朝着百里空山袭来。
然而他没有半点惊恐。
自记忆伊始,他这一生便在不断地同异兽厮杀,还是只幼狼时,他就敢孤身深入异兽群中,而后回到四境后,万古之森中便一直有这样一道孤单而强大的身影。
正如他回答掌剑真人那句话,他的剑是为了斩杀异兽而存在。
就在百里空山准备持剑对上异兽时,两面巨盾砰地矗立在他前方,与此同时一层防御结界也出现在他的周身。
底下的两个盾修喘着粗气,以全力维持着防御结界。
他们大喊:“百里道友,放心上,我们给你牵制住!”
与此同时,数枚丹药也被飞掷到百里空山的手上。
丹鼎宗的两个老丹修一边用丹炉粗暴地砸着边上的元婴期异兽,一边高声道:“这是增益的灵丹,不收你钱,快吃!”
眼下万古之森的灵力连外界都不如,不吃药还真的不行了。
百里空山的剑只停顿了片刻,他咽下那数枚灵丹,而后飞身迎上最近的那只异兽。
忽然之间,一只化神期异兽猛地一踏脚,却见几位修士的脚下骤然出现了无数根利刺。
底下持盾维持防御结界的盾修也好,正一边砸异兽一边炼制异兽血的丹修也罢,都被这地底的尖刺打了个猝不及防。
与此同时,另一只化神期异兽倏然转向,凶恶地朝着底下四人冲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