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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宁馥开始跟队训练。
前一天晚上教练团队给所有队员开了晚间会,重新申明了训练制度。集训期间,所有人必须服从教练组的安排,严格遵守训练制度和纪律,端正训练态度。每周中一次小测,每周末一次队内排队,每天晚上是个人针对性训练以及视频资料学习,末位淘汰。
解散的时候沈一城把宁馥喊住了。
“我不管你之前的教练是什么策略,到了国家队,就要按照这里教练团队的安排训练,你明白么?”
他说的很严肃。
宁馥眼观鼻鼻观心,“明白。”
沈一城只怕她只是嘴上说说,看周围自己的同事都离开了,还是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我这里不用你盲目地追求技术难度,不要透支你的身体。”
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
沈一城的办公室里放着一本最新的《VYZ》杂志,据说这本平时封面都是娱乐圈明星的时尚杂志,这一次破天荒地封推了运动员,销量却惊人的好。
沈一城对封面上自己弟子的美照不感兴趣,他只是非常仔细地看了采访细节。
亲自执笔的副主编在文章中写到,在拍摄的间隙,她依旧在训练自己的柔韧度。
她要在接下来的大赛中完成自己之前没有挑战过的烛台贝尔曼。
沈一城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皱眉。
半年时间,她“挑战”得未免太多、太快。
而且她都成功了。
这让人惊喜、震撼、也让他这个教练忍不住担忧。
宁馥一愣。
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没理会沈一城的意思。现在她明白了。
大赛当前,机会难得,而她的教练却让她不要拼命。
第210章 赤子之心(32)
宁馥正琢磨那个几乎把大伙生活安排得精确到秒的“女单队内训练制度”呢,没想到沈一城就来了这么一出。
咂摸咂摸,好像和晚上这会议的核心精神有点儿……不太相符?
沈一城皱眉:“背地里搞小动作加练,被发现你就别想要比赛名额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宁馥:不敢说不明白。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宁馥忙不迭地点头,“明白、明白,您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她试探性地问的:“那个……您怎么知道我加练?”
她到训练中心才三天!
沈一城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他弟弟把宁馥加练当做炫耀的题材说过许多遍了。
——中心主旨就是“当年在你手下的时候就怕吃苦,瞧见没有,在我这里又听话又自觉又刻苦”!
沈一城看了宁馥的体检报告。
从目前来看,除了肩膀有些旧伤引发的小问题外,她的身体机能非常健康,各项数值的水平也比较平衡。从整体条件上,可以说她是沈一城见过的、在发育期保持水平最好的选手。
——她甚至还在不断地进步。
但问题也正在这里。宁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高度紧密的运转状态下,所有的机能都已经被推到了她现在可以达到的最高水平。
沈一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但凭他这么多年带运动员的经验,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把一个选手的身体比作玻璃水罐,那么日复一日的训练,就是往罐子里注入水流。选手的领悟力和勤奋度,关系着水流的大小。
大多数人是水装不满罐子。
而宁馥……
她是把高压水qiang怼在了牛奶瓶里。
换句话说,她已经把自己的身体逼到极限了。
宁馥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
系统提供的模拟训练系统也包含了运动员数据面板,有几项是标红的。
[选手姓名:宁馥
年龄:18周岁
身高:166.5CM
体重:49KG]
这是基本属性面板,往后翻,还有一些正在不断增长和波动的身体指数,比如——
[柔韧性:77/100
协调性:75/100
爆发力:83/100
耐久力:65/100]
但她的爆发力已经点得超出身体的上限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原主本身的身体条件就因为发育期而一直在走下坡路,更别提还淡出了赛场半年多的时间。运动员的身体就好比一架精密的仪器,不使用不调试,状态就很容易出问题。
想要完成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她就必须把身体机能推上去。
包括在爆发力上堆属性,这让她不得不牺牲耐久方面的数值。
不论临场发挥、心理波动等不可控因素,宁馥现在的数据,基本是国内一流,跻身世界二线的水平——如果发挥完美,能摸一摸一线的边边也是可能的。
这也说明了目前国内花滑女单的整体水平。
位置就是这么个位置,实力就是这么个实力。
不是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这是很残酷的事实。哪怕在国内拿到两次全国比赛的金牌,但在世界华滑女单的队列里,宁馥距离排头兵的位置还有很长的距离。
想要有一天站上世界的领奖台上,想要沉寂在低谷已久的国内女单重新冲进世界排名的前列,想要我们的国歌奏响在世界的赛场……
或许需要很多人,付出非常非常多的努力。甚至,一代又一代的运动员,付出他们职业生涯所有的汗水与时光。
宁馥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她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回头。
***
“本届花样滑冰世锦赛的第二比赛日争夺,女单资格赛共有25名选手参加。
我国选手宁馥最终以84.90分的成绩取得女单资格赛第一。
资格赛排名前12位的选手将获得短节目的参赛资格。
接下来,我国三位女单选手将进入正赛争夺,祝姑娘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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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雪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追星追到了体育频道,在好些她看都看不懂的体育项目里如饥似渴地寻找关于她们家馥宝的信息。
“后援团”的群里传来消息,大伙呼朋引伴地冲去另一个频道,有馥宝的赛后采访。
“……旋转和接续步的定级还算比较理想……五个三周跳完成了四个,短节目后半段的勾手三周跳有一些失误,”刚刚结束比赛的宁馥气息尚未均匀,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一些问题教练之前就有和我交流过,后面我会继续改进。”
记者问:“这并不是你第一次参加女单的世锦赛了,时隔四年,重新回到世锦赛的赛场上,有什么感受?”
嗯,这是做足了功课的。
曾经的天才少女,在世锦赛的赛场上功败垂成。
现在她既不是“天才”,似乎也告别了“少女”,或许应该百感交集,沧桑感伤。
镜头外的秦晓雪愤愤地“哼”了一声。
虽然过去的经历永远不可能被隐藏和遗忘,但在这样的场合问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居心叵测,看热闹不嫌事大!
镜头里的宁馥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冒犯,看起来也不觉得恼怒或者为难。
她的笑容依然很单纯。
“重新回来其实想法很简单,特别简单。”
这位刚刚在资格赛中拿到第一名的18岁花滑女单选手,脸颊上有一个可爱的笑涡,但神色却让人觉得认真且郑重。
宁馥道:“我想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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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锦赛的赛程四天,这四天,对于选手们来说或许是职业生涯中的重要历程,可对于国内的大家来说,连一周的时间都不到。
从周一到周四,工作日还没过完,所有的期待就已经迎来了战果。
我国派出的三位花滑女单选手,王露,自由滑拿到119.76分,总分177.79分,位列所有参赛选手的第17位;康嘉雯,自由滑130.29分,总分190.80分,位列第9;宁馥自由滑拿到133.05分,总分201.21分,位列第5。
冰协给开了庆功会。
但总有人觉得这是一种“打脸”。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赢”,指的是金牌,至少也要是奖牌。
哪怕宁馥这一次的成绩几乎是五年来国内花滑女单的最好成绩。
她的微博再一次被攻占了。
有许多失望的、讽刺的、甚至攻击性的言论。
“你就把这当成爱之深责之切就行了。”庆功会上,冰协的一位负责人这样说道。
圈子内自然都知道宁馥这个第五意味着什么,但因为网络上的这些声音,也让这一次的庆功会蒙上了一层阴霾。
“以后可要嘴上安个把门的。”安慰了她一句,这位负责人还是忍不住略带埋怨地指点道:“他们对你有了更高的期待,哪怕这期待有点不切实际,落空的时候总要让你难受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