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征嘶吼道：“第三个！”

　　宁馥正在刷新纪录。

　　在一个已经成为她自由滑标配动作的3A之后，她突如其来地，完成了本套动作的第四个四周跳。

　　“后内点冰四周！”

　　赵长征整个人都呆了，只下意识地用最大的音量喊出自己刚刚见证的，冰面上的这个奇迹。

　　宁馥，在一套自由滑动作内，完美地clean了四个四周跳。

　　而在解说员的嘶吼声未落的时候，宁馥已经在冰上完成了最后一个联合旋转。

　　薄饼转，拉起来变做烛台贝尔曼。

　　浮腿盘起，置于支撑腿上方，上身几乎紧贴浮腿，整个造型收拢成圆形，而宁馥的薄饼旋转中，双手自后背上扬，形成一朵花花蕾的形状。

　　在高速的旋转中，那动作优雅而沉静。

　　随着丝毫不见减速的旋转，身着烈火红裙的女孩单手提刀，身体渐渐直立，单足立于冰面。

　　她的脸上带着笑。

　　是温柔的，快乐的，骄傲的。

　　玫瑰注定缠绕着荆棘开放。

　　贝尔曼的形状从漂亮的水滴状变成美的锋利的一字。

　　红裙飞扬。

　　除了“美”，谁又能再多说出一个字呢？

　　在这最后的旋转中，她给所有人送上了一份礼物。

　　在冬季，他们亲眼见证了一朵玫瑰，在几秒钟内绽放。

　　香气馥郁，如此芬芳。

　　整个场馆内寂静无声，就连坐在休息区，目前总成绩排名第一的波琳娜，也延迟了几秒，才和自己的教练对了一个眼神。

　　结果似乎已经不需要等待宣布。

　　直播间里，赵长征轻声道：“今天的比赛真的非常、非常的精彩。”

　　宁馥，无需冠冕，君临冰场。

　　***

　　最后的定点动作结束，宁馥致意后滑向挡板，冰面上几乎已经被红色玫瑰覆盖。

　　沈一城站在场外迎接她，第一句话就是“恭喜”，随即立刻皱眉，问道：“怎么了。”

　　宁馥一只手里还拿着从冰上捡的玫瑰花，汗水从额角淌下来。

　　她显然也是愉悦快乐的，只简单道：“肩膀疼，这只手好像不太动得了了。”

　　是她最后烛台贝尔曼提刀的那只手。

　　沈一城脸都白了。

　　场馆里的观众们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刚刚下场，以温柔的曲风，在冰上完成了四个四周跳的宁馥，被一群医护人员带走了。

　　不过还好，最后颁奖的时候她又出现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在最后那个联合旋转的时候，她的肩膀脱臼了。

　　康嘉雯坐在看台。

　　她想，原来宁馥也没有什么金手指。

　　不过她决定，赛后送一个糖水罐头给伤号宁馥吃。

　　***

　　国旗在场馆内缓缓升起。

　　宁馥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她望着那面在场馆灯光下升起的旗帜，听见自己胸腔中心跳的节奏。

　　金牌，沉坠坠地贴在她的胸前。

　　“荣耀献给你，我的爱人。”

　　***正文完***

　　宁馥再一次回到系统空间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十年。

　　这四十年她都很快乐。

　　不论是那届冬奥之前还是之后，都有人或善意询问，或恶意质疑——她崛起迅速，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样的“巅峰”，到底能持续多久？

　　她懒得回应。

　　滑到三十二岁，收获两轮冠军满贯，已经可以让所有问题都得到答案。

　　系统提供了积分兑换服务，可以让她哪怕三十多岁还可以继续冰上生涯。

　　但是被宁馥拒绝了。

　　——她不需要用积分兑换自己永葆巅峰的身体机能、永远年轻不老、永远以最完美的状态征战赛场。

　　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去将运动生命延长到了极限。

　　但一个运动员，又怎么可能没有状态起伏，没有下坡路呢？

　　她曾如日中天，就必然要做一回夕阳，这样，新的太阳才能顺利升起。

　　当然，十八岁那年考入的某大□□动科学专业，她终于有时间在十多年后，从这里毕业。

　　然后成为最年轻的花滑国家队主教练。

　　拥有三个博士学位，精通两门外语，和世界滑联副主席波琳娜女士数次被拍到在街边狂吃冰激凌。

　　她也拥有了一部个人纪录片。

　　是赵晓春最后说服了她。

　　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位经纪人也很有些令人佩服的执着。

　　“我知道，你想要专心地滑，你想要投入所有的精力，你想要别人不窥探你故事和生活，但有很多人真的很爱你。”

　　“他们爱你，超过那个赛场上君临四方称霸滑坛的你，超过那些吓人的四周跳和惊艳的旋转，超过你优越的脸蛋和完美的身材。

　　他们像朋友一样爱你，像亲人一样爱你。

　　你多留一点痕迹在这个世界上，就多留给他们一点点回忆。”

　　谁说你是铁石心肠？

　　你的温柔举世无双。

　　纪录片一直拍到她五十岁，从国家队主教练的职位上卸任。

　　镜头划过荣誉陈列室的光芒闪闪，最后回顾的，是在她第一次冬奥夺金时仰望国旗的神情。

　　赤子之心，不外如此。

　　***

　　纪录片的样带没送到她手上。当时宁馥生着病，住在医院里。

　　世纪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签收了样带，问她什么时候想看。

　　后来真的在场馆里给她弄了一个“包场电影”，俱乐部的大股东亲自作陪，看完了一部长长的纪录片。

　　这个曾经在电影里数着星星说“每往前走一步，都是我赢了”的少年，现在也长出了皱纹。

　　但也还是英俊稳重的美大叔一枚。

　　他给宁馥盖了盖毯子，“俱乐部的董事办公室窗户朝外。你来训练以后，窗户就朝内，刚好可以看到冰场上。”

　　宁馥有些困倦，眯起眼睛看结尾的字幕，导演许正帆已经过世了。

　　她轻轻地笑了。

　　抬眼望向离她很近很近的夏辕，“很幼稚啊，偷我考斯腾上掉下来的羽毛。”

　　夏辕也笑，“人摘不到星，却永远想要摘星。”

　　于是总要守着，望着，期待哪一天，可以再往前走一步。

　　宁馥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要再往前走一步吗？

　　夏辕仍望着她，眼带笑意。但他转到宁馥身后，去为她推轮椅。

　　后退了一步。

　　星星落入我眼眸，星星在这一刹就属于我。

　　星辰可以照耀千万年，千万人，千万事，却只有这一瞬间照耀我。

　　有所爱，不摘星。

　　***

　　限定CG卡片一张张被归入画廊中，宁馥戳了戳系统，询问道：“下一个世界去哪里？”

　　系统一反常态地沉默了片刻。

　　对她道：“回家。”

　　回家……

　　回快穿局吗？

　　千百次的穿越，无数小世界的爱恨轮回，原世界似乎更像一个中转站。此时被系统着意提醒，宁馥竟想不起快穿局是什么模样。

　　而她的家，在快穿局中么？

　　宁馥微微皱眉。

　　“您的积分已经满了。”系统提示道：“可以兑换原世界返回权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