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主不方便,物业的人为了收钱到处想辙,门禁卡没几天就变样,好些个花了钱的业主却不得不钻栅栏进出。
——城管局更委屈,他们为了规范物业收费,两头落埋怨。
带头打人的被拘留了,乱收费的被行政处罚了,闹事的被教育了,城市管理局顺便宣传了一下相关政策。
小赵把稿子卷了卷还给宁馥,“我……我没啥意见。”
他有点垂头丧气的,“下回吸取教训。”
做记者,有时候就像走平衡木,要掌握左右互搏的技术。并不是一腔义愤,或者一身肝胆,就能把问题解决的。
好人坏人有些时候没有绝对。要做调查,就必须尽力做到客观。
小赵问宁馥晚上回哪,他有车,能送她。
宁馥摇摇头,“别了,你回家休息吧。”毕竟人家小赵也刚从医院出来,过两天还要回去复查。
她道:“谢谢今天的饭,还有,谢谢你那天帮我挡那一下。”
小赵挠挠头,脸红了。
*
宁馥自己坐公交车回了报社。
稿子还要最后一轮修改,她蹭了顿饭,还要回去继续肝。
老孙正要下班,看见宁馥进来了,朝她一笑,“加班啊?”
宁馥点点头,便听对方感慨道:“年轻啊,真有干劲儿。”
她便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更何况老孙您还远没到烈士暮年的岁数呢吧!”
老孙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说话可能不中听,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宁。”
“这一行,有时候不能太理想主义了。热血总有凉的时候,你以为的权衡,其实还是不够。”
“会走平衡木,不代表你就安全了。有力量把你推下来的,太多太多。”
宁馥皱了皱眉,“是绿地新城的报道吗?”
老孙拍拍她肩膀,“不,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其实在斗殴事件爆上热搜的时候,物业公司就已经找到报社来了。塞钱,塞东西,想把这事“平”了。
他们不敢威胁报社,说实在的这件事也不算大事,宁馥一个小实习记者,天南都市报也护得住。
后面宁馥的稿子出来,其实城管局和物业公司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无他,刀笔刀笔,厉害的记者一杆笔就能倒转乾坤,更别说他们本来就有错有疏漏,千夫所指,不过就是几个字节,一夜之间。
宁馥这一次平衡木走得稳,是因为她做事公允,秉持公心。
但总有走不稳的时候,也总有遇见更不讲理、更强势、更想要先掰断那支笔的人的时候。
宁馥看向老孙的眼睛。
“这是您的经验之谈吗?”
老孙“哈哈”一笑,“经不经验,有啥关系?”他对宁馥道:“我说多啦,你可别嫌弃。我这样的人,只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喽!”
年轻人看不起这样没志气的老家伙,但怎么说呢,往往老家伙才知道什么是生活。
撞了南墙知道回头,遇见黄河懂得死心。
生活其实不算善良。
老孙背起他的中年男人标配单肩包转身往办公室外走。
他听见那年轻女孩在自己身后道:“谢谢您。”
*
过了两天,中视大楼。
“钟主任,早啊。”
“钟主任早,又通宵了啊?”
听说调查记者部通宵开审片会,今天一见,果然人人眼底下带着黑眼圈,只有这位钟主任精神奕奕。
他刚从外头买早点回来,手里拎着豆浆油条,很接地气。
这基本上是钟华的常态了。
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厅的报栏里拿了一份天南都市报。
“诶,钟主任,今天怎么有闲情看娱乐报纸啊?”
——天南都市报这些年全靠娱乐版撑着,在业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钟华可不是什么对同行客客气气的家伙,更不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看娱乐八卦小报。
钟华破天荒地笑了。
“配早点。”
揣着报纸上楼,社会版半个版面登了关于绿地新城的报道,钟华就着豆浆油条看完了。
有人还在会议室里补觉,醒过来就看见调查记者部的主任正面带微笑地吃油条,不由得揉揉眼睛,只觉得自己怕不是熬夜熬出了幻觉。
“主任,这报纸今儿登什么了?”
钟华把报纸一卷,淡淡道:“登了她的作业。”
完成得不错。
笔杆子功夫到了,这不容易。处理事情能透出这股聪明劲,更难得。
他想了想,亲自给人事打电话催了岗位编制的事情。
——这个宁馥,现在只怕天南都市报不愿意放人了。
*
与此同时。
宁馥正陪着小赵去医院复查。
把小赵塞进复诊的诊室,宁馥就关门退了出去。
她按着记忆转到了靠着楼梯口的骨科诊室,向门里张望了一下,大夫在。
宁馥往长椅上一坐,给小赵发微信:[不好意思,我有点事,你检查完就先回去吧。][笑脸][笑脸][笑脸]
微信的特殊提示音响了,顾不上大夫正给自己的脑袋拆绷带,工具人小赵赶紧解锁,对着对话框里的三个笑脸就微笑起来,仿佛自己的笑容能透过这电子屏幕回应给那边的人一样。
他斟酌再三,才谨慎地输入了三个一样的笑脸,加一个ok的表情回复过去。
“小伙子谈对象啦?”医生给他整理好绷带,玩笑地八卦一句。
小赵笑嘻嘻地把手机收起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以后我们就是正式的同事啦!”
大夫笑了,勉励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好努力啊!”
小赵干劲满满地点了点头。
——并不知道只用三个微笑符号就让他“少男怀春”的人,此时正在等别的帅哥一起下班。
“顾医生,下班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那天值班的医生是顾云兮。
这宿命似的相遇,让宁馥隐隐有些担心一直沉默的小阿香。
[你可千万不要爱上他。]她在脑海中道。
小阿香最近难得开口,一点不像之前毫无防备时将心理活动袒露在宁馥大脑里时那样多话和鲜活。
[我为什么要爱她?]她冷漠地回应了宁馥,[我只爱我自己。]
她甚至对这位顾云兮作了一番评估。
得出的结论就是——皮囊无用,温柔也无用。
一个普通医生,不值得交往。
宁馥摸摸鼻子,对这位正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温润如玉系的男二表示同情。
顺便在脑内口花花了一下。
[我对你的温柔呢?也是无用的吗?]
小阿香大概是生气了,不再说话。
宁馥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她对顾云兮道:“我是南天都市报的记者,有些情况想了解,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顾云兮看了她的证件,“什么情况?”他道:“事先说明,关于病人的隐私,我是不能透露的。”
宁馥淡淡道:“是关于袁小朵的。”
袁小朵,就是花儿的大名。
顾云兮一怔。他似乎明白了宁馥要问什么。
宁馥继续说了下去,“据我了解,她一直在遭受家暴。入院治疗,很可能也不是第一次了。”
“发现未成年人遭受家暴,向相关部门报告也是你们的责任。”
她盯着顾云兮的眼睛,“顾医生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作话有情人节小彩蛋,涉及牧仁赤那,想看的宝子记得不要屏蔽作话哟~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小彩蛋:
蒙餐厅。
小赵挺好奇:“没想到你是行家,这几个菜还都挺好吃的诶!内蒙还有啥特产不?”
宁馥笑道:“还有奶皮子,牛肉干,也好吃。”
小赵摆摆手,“我啊,不爱奶制品!牛肉干不错,有没有推荐的店铺,下单咱买几斤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