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他们的年纪都要小,但却有种一往无前的孤勇,半点不怕担责。
“宁同志,你说得对!我们一道去找领导汇报!我们写信!”教授们众志成城。
“宁同志,这信你别插手,我们来写,我们这么些年来和铁路部门多有合作,还是有点人脉的,让我们来说!”
“是的,我们一定会争取到底!”
教授们画风变得太快,宁知星都快反应不过来。
有这么夸张吗?领导们又不是不讲道理,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只要能证明这事有利,且利在千秋,总能说服对方的吧?
教授们开始畅谈信件内容,准备分工合作,大家讨论得格外激烈。
宁知星几回要插话都没能成功。
宁知星:……
她是真的有话要说。
紧紧关着的教室门被打开,几天不见的铁局长忽然出现。
“没有打扰大家吧?”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瞬间回头,教授们这便像立刻围了过去。
“老铁,你这几天去哪了?正好,你过来坐,我们找你有事!”
“对,你坐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和你说的事情非常重要!”
“你可不许像以前那样和我们打叉了,知道没有?”
才进屋就被逮住的铁局长并不瘦小,可人高马大的他被围在人群中间这便露出了几分“怯弱”。
“你们,你们说,这是怎么了?”
他这才几天没来,时代怎么就变了?
以前这些教授们别提多尊重他了!
“老铁,我们要和你说的就是关于这个铁路建设方案的事情,经过我们这几天的学习和大家的深思熟虑,我们觉得这建设铁路、提升火车速度那是必定要做的大事啊!”
教授们迅速地交换眼神选出了一个核心人物后,剩下的人便自觉地担任了捧哏的工作,他们也不干别的,就负责点头、鼓掌外加捧场。
铁局长:“我也这么觉得。”
教授正要往下说,忽地就发现了铁局长混入其中。
“老铁,你又说空话了!我们这回可不再是只提方案了,我们要的是落到实处!我们要的是实践!”
教授放在身边的手拇指和食指间下意识地搓一搓。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格外恨自己的脸皮太薄。
其实他想说的就一点。
老铁,打钱!
铁局长:“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教授们:?
铁局长以前敷衍他们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这样糊弄?难道他以为就这么一直表示赞同他们就会什么都不说吗?
“铁局长,我们可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呵,谁要和铁局长表示亲切叫什么老铁,他们现在就是敌人!
铁局长一愣:“你们说的难道不是要建设铁路的意思吗?”
他举起手,手上正拿着一份被他卷成圆筒的文件:“这份文件是刚从首都传真过来的任命书,现在先简单地公布一下,过后应该会有个正式的任命仪式,宁知星同志以后就是咱们铁路部门铁路升级、火车提速兼高速铁路建设的总负责人了!预算也根据宁知星同志的设计方案批下来了!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大概的方案,之后应该会进一步地开会细化。”
“这个好消息大家听了不开心吗?怎么不鼓掌?”
天大的好消息一下砸到头上,教授们头昏眼花,听到鼓掌二字下意识地双手合拍,可速度极慢,完全没有鼓掌那劲。
肖烨和教授们可不一样,说鼓掌就鼓掌,诚挚又专注,凭借着年轻人不怕疼的手掌和手速鼓出了气势。
宁知星:……
她扯了扯肖烨的手,示意这个鼓掌机器暂时暂停,转向了教授们。
宁知星:“我刚刚一直想说来着,在我们开会期间,铁局长就来和我沟通了这件事。”
她把肖烨拉了过来:“我和肖烨一道熬夜整理了文件,铁局长把我们整理的文件传真到了首都,包括大家说的倡议信我们也都写了。”
他们俩那两天是挺辛苦,不过辛苦有了回报。
铁局长、朱局长和肖烨都出了不少力,肖烨还找了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位大牛帮忙转递了文件。
三方一道递文件,首都那边中央便也很重视,第一时间便开会讨论,听说休息日都加班了。
铁局长喜气洋洋:“晚点记者就要来采访了,就是要辛苦宁同志和肖同志多留几天,等任命仪式结束后才能回去。”
他自然是开心的,谁会乐意自己私下一直被骂光吃饭不干事呢?
想到自己在任上推动了这么个重要的计划,他心里头也与有荣焉。
铁局长手里的文件早就传到了教授们的手中,大家如击鼓传花,一个接一个的看,文件上的印刷字体清晰,不容错辨,再看看最后的公章,这便再也生不出任何的怀疑。
教授们这一口气松了下来,这便呈现出了不同的状态。
有人如范进中举,有人恍恍惚惚、有人笑容满面直接傻乐。
“对了,宁同志,不对,应该叫宁总负责人了!我们之前还没讲完,这个材料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是的,我们私下关于材料问题讨论过很多回,如果是早年还好,这几年改革开放后,我国的不少材料厂商都趋于市场化,咱们所需要的量实在太大,国家层面的采购又不像是民间企业那样敢于讲价让利……”说着说着,他们便苦笑起来。
市场化后国家高速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不少问题,他们现在所纠结的采购就是一项。
铁路需要的钢材是绝不能偷工减料的,偏偏他们还给不出高价,他们扪心自问,自己要是钢厂,那也是先紧着其他合作伙伴的需求啊!
和钢材情况类似的还有许多。
可别说这是钱的问题,他们现在有了预算,可他们开不出价格呀!这要是真的和民间企业竞价,最后钢材买到了,可没准就要摊上中饱私囊的贪污官司,就算是他们能洁身自好且保证其他人员的纯粹,有时候也堵不住民众的口啊!
铁局长也同样露出了犯愁的表情:“这个倒是个麻烦事,只能想办法协调了,以政治性任务为要求让工厂配合一下……”
宁知星:“我这里能帮忙协调解决一部分钢材。”
教授们和铁局长默契地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宁同志很厉害他们知道,她不会打算自己掏钱帮忙买钢材吧?
铁局长想起朱局长和他说过的宁知星自掏腰包的事情连忙阻止:“宁同志,你如果又要自掏腰包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他得说明其中利害:“您之前研究的项目有不少研究成果是可以转化为经济效益的,可咱们铁路部门是不一样的,您这就完全做了赔本买卖啊!”
其他教授已经忘了刚刚对于铁局长糊弄学的深通恶绝,直接站在了铁局长这边:“老铁说得是!宁同志,你可别犯傻。”
宁知星还没吭声,肖烨已经拿出了两张这次开会到现在还没用过的A4大小的纸,上面写满了字。
宁知星直接接过,递到了教授们的面前:“这些是和我们项目组有合作的工厂。”
“全都是?”
“嗯,全都是,其中有一些小的工厂我们没有标出。”宁知星淡定道,“我们项目组和他们的合作方式是我们技术入股,只分该技术所产生的经济利益,根据去年我们项目组统计的情况来看,现在这些工厂的主要经济来源都和我们项目组提供的技术挂钩。”
“纸张上我们也列了我们目前授权的技术。”
凑在一起的教授们看得仔细且认真,在看到其中的几条时,这便有教授做出了惊喜的神色。
“S-250、S-249、S-248,这三款材料都是您研发的?”说话的教授这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们就说呢,怎么这么新的材料,宁知星项目组都能有这么全面的性能分析。
“嗯,这是目前授权出去的,我们实验室还保有几款。”宁知星淡定道,“我们可以采取两种方式,一是我们实验室暂时让利,把我们占的股份短期内作为补贴,要求他们出货给铁路部门,另一种则是授权制,找几家出品钢材质量合格的工厂合作,给予他们相关技术的授权,要求他们每年百分之八十的产量作为铁路部门的供给,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由他们自行解决……”
“这样问题就能解决了,但是宁同志,您……”
“放心,我不缺这点钱。”宁知星用最淡定的表情说出了最让眼前教授们受伤的话。
她说的是真心话,且不说马上就要有第一代成品的光刻机,就说之前的机床出口和通信技术,他们项目组就回收了不少钱,要知道机床出口他们结算的货币可都是外币。
至于通信技术,全国上下谁不使用?积少成多就是如此。
除却这些大头外,他们项目组授权出去的小技术也收入颇丰,宁知星和项目组的其他成员都讨论过了,在保证实验室成员生活条件的同时,他们打算在未来加强对外投入,并将一部分对国家利益没有影响的小的专利技术转让出去。
说大白话就是……钱太多了,花不完。
这该死的钱不走,他们就直接从源头截断。
肖烨点头:“……我们项目组每年的资金都是正向增长,按照年初时不少合作工厂、企业汇报的今年预计收入情况来看,我们到年底实验室剩余经费应该能翻倍。”
他在不泄露实验室隐私的情况下稍稍地提了几个数字。
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损失,根本影响不了实验室的收入,他们研发前期的成本已经回收,接下来怎么个授权也只是减少收入而不是遭受损失罢了。
宁知星没插话,肖烨本来就是他们项目组的一员,只是暂时被数学学院借走了而已。
教授们和铁局长同时将头转向了宁知星。
他们真诚地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他们好想要理解宁同志他们的烦恼。好羡慕、好想加入他们!他们也想知道不差钱是什么感受。
“那就拜托你们了!”心里的酸味一会就消失不见,宁同志他们这样总想着为国让利的同志值得如此!
宁知星:“也拜托大家了。”
……
K市的这些教授们所感受到的冲击感化作余波,直到又过了两天,才传递到了A省省城。
一向走路淡定沉稳的何教授直接冲进了实验室,按照实验室守则进行消毒的他心急如焚。
消毒才结束,他便带着手上的报纸直接冲进了实验室,他这一番动静吸引了不少正在投入做实验的教授们。
“怎么了老何?”
“你们没看今天的全国日报吧?”
“没看,今天这不是实验要突破了吗?我们就提前了十分钟开工,想着晚点再看。”
何教授气得不行:“你们看这报纸标题!”
摊开的报纸上标题清晰又醒目。
“专访我国最年轻铁路部门项目总负责人——宁知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