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先生约好后,三郎就跑了。
他要趁着自己还没把嘱托忘光,先把事情给办了。一路打听过去,终于找到了:“这里是二狗子的家吗?”
“是二小子!”石二苟一声怒吼,从堂屋里出来,“你谁啊?噢噢,钱大娘的小儿子。”
江家三房的钱大娘啊!
老有名了,尤其从他上次去大坳子村干活后,听到了不少关于钱大娘的光荣事迹,那简直就是泼妇中的战斗机,能舌战群雌的女英雄!
不过他也不担心他姐会吃亏,他是有滤镜的好弟弟,他知道他姐可能耐了!
“你来找我有啥事儿?家里有需要修缮的?还是又准备盖房子了?”停顿了下,石二苟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我姐……来来,咱们出去说。”
三郎过来前当然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原委,因此他特别配合的跟了出去,俩人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了鬼鬼祟祟的地下接头工作。
“你姐……那个女儿啊!就是我二嫂。”三郎先让石二苟闭嘴听他说,因为再不赶紧说出来,他就要忘光了。
“我二嫂托我转达给你,说是要请你帮忙做几个小物件。”
“第一样,刨刀,不是那种木匠用的刨刀,也不是……反正就是用来刨、刨啥来着?对了,刨冬瓜皮的刨刀。”
石二苟一脸的惨不忍睹:“那叫削皮刀!”
“对对,就是这个!她就是这么说的,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懂吗?”三郎又接着说,“第二样,她说要木桶和塞子。木桶它就是木桶,但塞子它不是塞子,也不能说是盖子,而是那种长得像盖子,但作用像塞子的……你听得懂吗?”
“这话真的是你二嫂说的?”石二苟震惊了,他哥的大病已经传染给他姐了?这就都开始不说人话了?
“不是,是我改的。”
石二苟差点儿没忍住就要动手呼他后脑勺了:“她原话是怎么说的,你照实了说!”
“她说她要木头盖子,能拧紧的那种。”三郎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好意思,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盖子不是盖在上面的吗?怎么还能拧紧了?
“我知道了。”石二苟又问,“她说没说要多大的尺寸?”
“原话吗?她说像酒桶那么大。”三郎忍不住吐槽,谁家酒是放在木桶里的?不都是放在坛子里密封的吗?
“行了,知道了。她还要别的吗?”
“蚬壳灰。”三郎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反思自己,难道蠢得只有他一个?因此,这次他言简意赅的回答了。
石二苟迷茫了:“啥灰?她想干啥呢?”
三郎大松一口气,原来不是自己蠢,他忙道:“我二嫂跟我说了,她准备做冬瓜糖!没听说过吧?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冬瓜还能做成糖的!……你那是啥表情?”
还能是啥表情?
当然是回忆起童年噩梦时的表情啊!
他上辈子的亲奶奶啊,也就是赵桂枝她外婆,每到逢年过节必买的两样东西就是冬瓜糖和金元宝巧克力。听他小姑姑说,最早其实是金币巧克力的,后来不知道打哪儿寻摸出了金元宝巧克力这种比金币巧克力更难吃的东西,从此就离不得了。
托他亲奶的福,长大后他既不爱吃糖,也不爱吃巧克力,就因为……
哦不,他想起来了!
罪魁祸首不是他奶,而是他哥和他姐,还有助纣为虐的他小姑姑。
那仨啊,自己不吃就往年幼无知的他嘴里硬塞,他一个人吃四个人的份,吃的他都快PDST了,光听名字就开始腻味了。
所以,他姐终于要伸出魔爪祸害古代劳动人民了吗?
“我知道了。”石二苟伸出手拍了拍江三郎的肩膀,语气相当沉痛的说,“我会替她办妥的,回头就送到你们家去。”
大概是他的表情不对,三郎忍不住问道:“蚬壳灰是啥?”
“就是河蚬或者其他贝类的壳,磨成的灰。这个算是中药的一种。”石二苟也在寻思这玩意儿有上哪儿买,毕竟这年头可不是随便下个单,就送货上门的上辈子了。
见三郎还是一脸迷茫,他又添了一句:“我记得蚬壳还能治疗脚气来着。”他爸以前就用那玩意儿泡过脚,虽然他觉得没啥效果。
三郎:……
脚、脚气?!
第60章
赵桂枝可不知道她已经风评被害了。
在连着干了两天活儿后,第一次收上来的田螺总算都处理好了,她也紧赶慢赶的将田螺都卤了出来。
江母今个儿虽然往钱家村去了,但田螺又不是冬瓜,现成就有的,哪怕自家没有也可以立马去菜园子里收。田螺嘛,得跟人打过招呼后,再让半大孩子抽空去摸。这就不可能是一两天能好的,就上次那两大桶的田螺,忙活了人家七八天呢。
考虑到这玩意儿是真的好吃,江母是决定长期收购的。当然,入冬已经是不可能的,因此得抓紧时间了。
她跟娘家那边说定了,按一桶来算,每桶给二十文钱,当然不能乱掺东西,还要将沙泥吐尽了。假如她收回去发现东西不好,倒也不会回过头找娘家人算账,但这笔买卖就没有以后了。
把丑话说在前头,是江母一贯的原则。
可她也不想想,她自个儿凶名在外的,钱家村谁不知道呢?反正她娘家人是很清楚的,几个嫂子等她走了以后悄悄的说,这小姑子最是难缠了,东西肯定得给好点儿,不然这个又难缠又抠门的小姑子,还不得提刀杀回来啊?
就是挺纳闷的,田螺又不好吃,肉少吃起来还麻烦,收那么多干嘛呢?难不成是家里养鸭子了?可大坳子村不是只有一条河从村前经过吗?
纳闷归纳闷,这么好的买卖不做才叫傻!
别看前头是花了七八日才攒下了两大桶田螺,但一则那会儿只是几个熊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干活,二则大家也不知道江母到底要多少,瞅着差不多了就收手了。
现在可不同了,那是钱啊!而且江母说了,要是东西好,加价也不是不可以,就算不给钱,她也可以给好吃的素肉串。
……
江母回家后,就很鸡贼的表示,咱们家的辣卤田螺不卖给钱家村的人。
“咱还能挑客人啊?”赵桂枝很是纳闷。
“你傻啊?咱们不去钱家村那头卖不就好了?那边是个大村,半个月就开一次集,有啥东西只要不是紧着要的,他们肯定宁可等下一次开集,再不济也能找货郎买。咱们走远点儿卖,不叫他们知道。”
赵桂枝没意见,还道:“我小姨父傍晚来送肉了,我打算明个儿卤好了,送去豆腐坊,让他后天一早带去给陈屠夫。”
“赚加工钱?”
“就是给肉,不赚钱。”
江母寻思了一下,觉得也可以,毕竟肉价那么高,帮忙干点儿活就能得到肉,也是可以的。再说了,真想要赚钱,不是还能把肉给卖掉吗?
她不知道的是,赵桂枝是故意这么干的,陈屠夫当然是愿意给钱的,他知道妹子的卤肉做得有多好吃,卖出去那是妥妥的没问题。可赵桂枝特地让豆腐张转达了不要钱要肉的要求,他一寻思,就懂了。
婆家不给吃肉呗!
瞧他老妹儿给馋的,还得自个儿接些活儿来赚肉吃,太惨了!
赵桂枝可不觉得有多惨,她可算是发现了,这年头家养的猪肉味道可好了,那是实打实的粮食喂大的,肉筋道得很。甚至不止是猪肉,连鸡肉都比上辈子更好,完全就是乡下农家的快乐鸡。
是挺快乐的,虎头去屋后鸡窝里偷鸡蛋时,被母鸡追着啄屁股时,鸡们可快乐了。
虎头也是可怜,家里其他人去摸鸡蛋都没问题,甚至连久不归家的二郎三郎都不会被攻击,独独只有他啊!
用薛氏的话来说,那别人也不会跟他似的,跟做贼一样的趁着天都没亮,就去摸鸡蛋呢!
不过怎么说,眼下已经距离赵桂枝梦想中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起码有豆制品、有肉、有蛋了。
挺好的,总有一天她又能过上每天吃吃喝喝的美好咸鱼生活了。
……
又一日便是中秋了。
这年头的中秋可没有假期,当然农家是不需要假期的。除了春耕和秋收之外,哪怕想天天给自己放假都可以。可怜的是学生娃儿们。
虎头又有话说了,为啥他二叔和三叔就能放假呢?
江二郎看了虎头一眼:“你要是羡慕我们,那就好好读书,等打好基础我就送你去镇学。”
“好!”虎头可高兴了,“每个月都有放假对不对?先前是你们自个儿不回家,不是先生不放假!”
“每旬都有假。”二郎说这话时,还看了一眼正在忙活不停的赵桂枝,“但来回一趟太不容易了,不是镇上的人多半都是每个月回来一趟,跟先生请假半日提前回家。”
“哇!每旬都可以休息!”
虎头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他瞬间拥有了人生目标,好好学习,早日去镇上念书!
“我三叔真坏!一肚子的坏水。”哪怕吃着赵桂枝临时赶制的简易版月饼……呃,其实说是馅饼更确切一些,虎头压低声音嘀咕着,“去镇学那么好,他还假装不乐意,非说村学好。”
同样吃着月饼嘀咕的人还有江奶奶。
“没想到啊,咱们家桂枝居然不会做月饼。那桂枝啊,你会包饺子不?馄饨呢?汤圆呢?”
赵桂枝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只是不会做月饼。”
“那是为啥呢?你会包粽子啊?”
“会,我真的只是不会做月饼而已!”面对江奶奶疑惑不解的表情,她只能暗地里吐槽,心说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做月饼啊?人家送礼的月饼都吃不完!
好在,江奶奶疑惑归疑惑,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的:“你这个馅儿味道还是不错的。”
就是样子忒丑了,就是个大圆馅饼,还是蒸熟的,感觉就像是个……
虎头瞅着自己手里的月饼,越看越觉得眼熟:“今年的月饼长得怎么那样像拍扁了的大包子?”
薛氏忍着笑,又怕赵桂枝尴尬,抬手拍了虎头一下:“赶紧吃吧,吃完了赶紧睡觉去,明个儿一早还要上学呢。”
上学……
这就很离谱了,不是过节吗?过节为啥还要上学呢?
“过啥节不用上学?”虎头忍不住问。
赵桂枝觉得这个问题特别棒,她就会回答:“过春节。”
“真的?”虎头有些不信。
“那当然是真的,过春节铁定放假!”人家高三生都放假的,别说虎头这个小学鸡了。
虎头满意的低头继续啃大包子牌月饼。
对于江家人来说,中秋节反而也没太多的过节气氛,只因过后没两天,就是江奶奶的寿辰了。
像人在孝义镇的江二伯,假如真的有空,中秋节还是会回来一趟的。但多半情况下,都是派儿子送个礼,本人是等到老娘过生辰才回来的。今年也不例外,他是送了礼,礼物里也确实有月饼,只是他送到祖屋去了,而江奶奶嫌弃镇上的点心没有赵桂枝做得好吃,愣是没拿回来。
不过,这也不算是昧着良心夸赞,哪怕卖相不好看,味道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