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啊,赵桂枝还能碰上她小舅人设坍塌的一天。
赵桂枝目瞪口呆,但她还是艰难的想要帮她小舅挽回一下:“娘啊,在我的印象中,他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呵呵,也许是我认错人了也说不准。”
“老三媳妇?二郎媳妇?”
没等江母开口收拾赵桂枝这倒霉儿媳妇,就听到有人惊讶的唤了她们。赵桂枝循声看去,却是前不久才在江奶奶的寿宴上见过的江二伯。
江母忙摆出了客套的表情来,就算她再怎么想收拾赵桂枝,也不能当着亲戚的面这么干:“他二伯,出来逛呢?”
“来这儿喝碗茶,吃口点心。”江二伯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小茶馆,忽的想起了什么事儿,忙道,“先前老三还让我想想法子,帮你家二郎选个能耐的读书人对吧?这不,我家老街坊就成呢,他虽然是个老童生,可他学问好呢!喏,就是他!”
顺着江二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说到了兴头上的说书人。
江母麻了。
赵桂枝则拽了拽江母的胳膊,笑着道:“二伯早饭了吗?咱们寻个座儿,坐下慢慢说?”
“这个……那我买点儿东西吧,领你们回家吃。”就算江二伯是个买卖人,那也没经历过带着弟媳妇和侄儿媳妇一起吃饭的情况。好在,他很快就想出了法子,先是去茶馆里买了几样点心,又拐去早饭摊子上,买了豆腐脑和小馄饨,因为是熟人,都是直接借了锅子的。
约莫一刻钟后,江母和赵桂枝就到了江二伯的家里。
说起来,这还是赵桂枝头一次来这边,哪怕上次江二伯再娶,除了在村里办席外,亲戚们也是有来过镇上这边的,可赵桂枝又没来。
她好奇的瞅了两眼,但很快就没了兴趣。
因为地方着实是有些小了,不说院子连江家院坝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单就是屋子好了,也比乡下的房舍要小一些。加上江二伯家的人口也不少,哪怕这会儿有些人已经出门了,依旧显得分外拥挤。
哪怕已经见过几次面了,但赵桂枝还是对二房家里的这些人不熟悉。当然,别人对她也是如此,倒是曾经的陈婆子如今的二伯娘送来茶水,让她们先坐下来吃早饭。
江二伯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说了他街坊的事儿。
说是街坊,其实就是紧挨着的隔壁,但人家可不像江二伯家这般拥挤,隔壁宽敞得很,要不是人丁单薄,把多余的房舍隔开租了出去,还能更宽敞。
于是,从江二伯嘴里,赵桂枝明白了她小舅这次有多好命。
简直就是穿越技术满分啊!
在镇上有房舍和铺面,在乡下有二三十亩肥田,哪怕他本人什么事儿都不做,都能舒舒服服的过这辈子了。而且,他跟周家那种天然环境黑暗的人家还不同,人家是家里的独生子,打小就读书习字,上了十五岁就考出了童生试的前两关,本以为就此要走上科举仕途,开启光宗耀祖的辉煌道路了,结果……
他爹娘突然出意外没了。
据说是去乡下地头收租子时,因为路滑或者路不熟吧,驴车翻了,人掉沟里了。反正等他得到消息从学堂里回家时,他爹娘早就已经没了。
“唉,刘老弟也是苦啊,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爹娘,纵是家有万贯家财,却没了旁的亲眷。他也因为太过于悲痛,没了考科举的想法,就这么有一日混一日的……咳咳,当然,他还是有在继续念书的,二郎找他准没错!”
江二伯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及时打住了话头,很认真的告诉江母,隔壁刘老弟是个学问极佳的。
“还不是因为命不好?要是他爹娘当初没出事,他一早就考出去了!”
江母一脸的木然,她如果没看错的话,茶馆里那个人起码也有三十多了,这人一难过就是十几二十年?
比起江母,赵桂枝才是真的惊呆了。
她、她小舅啊!
怕不是穿了个男主身份吧?听听江二伯说的那些,家财万贯却空无一人,连编谎话骗失忆的剧情都可以跳过去了。加上前面就有铺垫的,是个打小天赋过人的读书人,那么就算将来改了性子,重新回归科举考试,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啊!
然而,她小舅兴高采烈的跑去茶馆里说书了。
赵桂枝:……
就感觉吧,她家亲戚看起来都仿佛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二伯,你说的那位老刘,可能是我爹那边的亲戚,按照辈分我好像是要喊他叫表叔的。”赵桂枝并不知道她小舅这辈子的名字叫啥,但这也没什么打紧的,这年头没几个人喊全名的,就好像她嫁给二郎好几个月以后才无意中得知了二郎的全名。而且像她公婆哥嫂这样的,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全名是啥。
唯一能确定的好像就是幼娘和虎头了……
江二伯可不知道赵桂枝心里在想啥,他只是吃惊的道:“原来刘老弟是二郎媳妇你家表叔?这倒是巧了……可我记得他说他没亲戚啊?”
“远亲,远亲。”赵桂枝尴尬的摆摆手,心里却忍不住骂骂咧咧。
她现在可以确定她小舅可能真的是有什么大病了,要知道别人还是单个人穿越的,只有她小舅是父子二人一起穿越的。都这样了,就应该想到将来会出现认亲的情况。结果,不打铺垫也就算了,居然直接将自己的路给断了?
“噢。”江二伯没有太过于追究,只继续说让二郎拜师的事情。
江母:……
后悔它是两个字,却足以贯穿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早知道会这样,她才不让江二伯打听呢,就知道一个做买卖的人不可能认识有学问的。偏生,是她先叫人打听的,人也认真的帮她打听了,现在的情况就是……
“既然是桂枝的表叔,那我回头就让二郎带着桂枝一起来拜访吧。”江母很努力的挤出笑容来,“我今个儿还有旁的事儿,就不待了,先走了啊!”
江二伯只道是她要去看江大郎,当下便道:“你自个儿去就好了,让二郎媳妇多待会儿呢。再晚一些,刘老弟就该回家了,不然让二郎中午也过来?学堂不是中午休息吗?”
“这个……也行吧。”
本来,江母是不会答应的,可她经历了差点儿被赵桂枝当街送走的惨剧后,突然对赵桂枝不放心起来。万一她去老秀才那边送礼物,赵桂枝给她来了一句扎心话,礼物白瞎了也就算了,就怕耽误了二郎的前程。
如此这般,江母带着东西走了,赵桂枝则留了下来。二郎那边倒是不急,眼下离中午还早着呢。
等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调子跑到了黄土高坡的不知名小曲,赵桂枝差点儿没忍住捂脸。
她怎么忘了呢?她妈那边的亲戚,各个都身怀绝技。
像她妈,那就是绝命毒师,能把厨房当成战场,把烹饪技能开发成化学实验室的顶级人物。
至于她小舅,则是一曲惊天下,不仅自己五音不全,还能魔音洗脑,把别人带劈叉的神奇存在。
最离谱的是,她小舅人菜瘾还大,在九十年代卡拉OK刚兴起来的时候,据说一度导致周围邻居恨不得集体挂牌卖房。当然,最终邻居们没卖掉房子,毕竟那是大学的家属楼,他们只是集体签名投诉了他,终于解决掉了这个可怕的隐患。
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赵桂枝还小呢,她也是听她大舅嘀咕的。
可惜,她大舅在她这边没什么威信,她也没把这事儿当真,只觉得是她大舅夸大其词罢了。
就好比,她以前吐槽说她爸做饭真难吃,而且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样时,她大舅就曾经劝过她,让她看开点儿。难吃怎么了?又吃不死人的。只会几样家常菜又怎样?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这有多难得了。
是的,赵桂枝后来就真的体会到了。
……
听着外头那大嗓门,赵桂枝终于可以确定了,她小舅看来是真的放飞自我了。
江二伯也听到了,他主动走出去打招呼:“刘老弟!”
“江二哥啊!咋样?托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我这个年纪是有些尴尬了,可我也没要求人家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啊?我也算是有房,好几间呢!有车,驴车不是车吗?有地,乡下的好田就有二十多亩!我家里人口还简单,嫁过来直接能当家做主,还不用伺候公婆。不是我吹牛,我这个条件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不是,老弟啊……”
“像那种阴差阳错没嫁出去的,还有什么给家里守孝错过了的,再有什么望门寡啊,不然和离的、守寡的,都成呢!”
“老弟你先等等。”
“我啊,对现在的日子就很满意,看来看去就只差个媳妇儿了。唉,我啥时候才能有媳妇呢?”
江二伯很努力了,可哪怕他本身就是个能说会道的生意人,却愣是没能抢过话头来。可刘童生一个劲儿的叨叨的,从家里的情况到自己的要求,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出来,最后总结到,只差个媳妇儿他的人生就圆满了。
赵桂枝微微一笑,走到了门边:“表叔啊!”
刘童生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桂枝?!”
“叔你还记得我啊?”赵桂枝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我记得我爹好像提过他有个表弟住在孝义镇上,可我也不敢太肯定,毕竟时间太久了。没想到叔你还记得我,太好了……不过叔你还记得我有个叫燕子的表姑吗?”
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活吗?
赵桂枝当然没有一个叫燕子的表姑,但她小舅妈名字里有个“燕”字。
在短暂你的卡壳后,刘童生顿时热泪盈眶:“桂枝啊!叔怎么会忘记你呢?你爹当初对我可是有大恩的,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叔也要好好照顾你……”
他还抽空快速的回忆了一下,他确定他那个倒霉姐夫没跟着一道儿上船,所以夸起人来也不算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最重要的是,他想起来了,倒霉姐夫家的倒霉外甥女是个告状精→_→
刘童生听懂了,非但听懂了,他还从赵桂枝脸上看到了字。
左边写着“敲”,右边写着“诈”。
感觉吧,这事儿要是没两顿鲍参翅肚,是肯定没法翻篇的。
第65章
赵桂枝只觉得牙酸。
自家的事儿自家知道,她小舅上辈子跟她爸是最不对付的。据说,当初她爸头一回上门的时候,就差点儿被这个小舅子给坑了。当面埋汰人不说,末了等出门后才发现,自行车的气门芯叫人给拔了。
至于是谁拔的……
反正,等赵桂枝都上小学,她爸还没捉住凶手,却仍然信誓旦旦的表示,除了她小舅再没别人了。
赵桂枝是不信的,因为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小舅就是个书生气特别足的人,不光是当时家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毕业后还留校当了老师。虽然她是个学渣没错,可学渣照样敬畏老师,她只觉得小学老师都那么能耐,大学老师不得是个超级大能人?
但有一点,赵桂枝是知道的。
那就是她爸跟她小舅是真的不对付,当着她妈的面还凑和,背地里可没少互相嫌弃。
然而现在……
“我那老哥啊,他就这么撒手没了,我这心里哟!放心,桂枝啊,你爸没了,以后我就是你爸了!”
赵桂枝在心里翻白眼,先是吐槽她爸又不是哈士奇,还撒手没呢。再听到后面,她的拳头都硬了,考虑到殴打长辈是不对的,她默默的在心里发誓,等回去以后逮着机会一定要揍小老弟一顿!
这大概就是老话说的父债子偿了。
于是,石二苟在浑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欠下了一顿打。
再说赵桂枝,考虑到现实情况让她无法反驳,毕竟所谓的表叔,也是她先说的。思考再三之后,她深以为不能白白吃了这个亏,就算要被迫认爹,这好处总归是不能少吧?
直接的说,不大出血一场,您好意思当人爸爸?
“叔啊,以前的事情我虽然忘了一多半,但我记得的,我爹老早以前就说过了,你啊,比他亲兄弟更像亲兄弟!叔啊,我瞅着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先请我吃个饭?”
刘童生:……
他说什么来着?就他外甥女这德行,没两顿鲍参翅肚那能翻篇吗?
当然,鲍参翅肚是不可能有的,那就不是刘童生大气还是小气的问题了,而是孝义镇没那么高级。
哪怕是最高档的酒楼,要壶几十年的好酒是有的,要个烤鸡烤乳猪烤全羊这些的,就算一时半会儿送不上来,但总归还是能想想法子的。
但鲍参翅肚是不可能的,别说孝义镇了,就是去县城里也不一定能碰上。
最终,刘童生做东,去周家的酒楼里定了一桌席面,邀请了江二伯夫妻俩并几个儿子,以及完全没回过神来的江母和江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