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大哥是个正直的性格，很孝顺父母，而且他有一门手艺在，所以条件也是几个已婚的兄弟里最好的。“弟妹，娘让我带了油罐子，咱们待会儿去供销社打油。”说到这个，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们家的油罐子也带来了。

　　这年头的油都是几两几两打的，有个打油的罐子，上面有刻度，往大油桶里一淘。

　　于笑道：“那好，我们先去公社吧。”

　　说着，柯大哥坐上自行车，等于笑坐好他再骑的。一路上，相当于第一次见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柯大哥自然不会找弟妹说话，于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十一点出的时候，两人到了供销社。于笑跳下自行车：“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油。”

　　柯大哥赶忙从兜里拿出一块钱：“打油的钱给你。”

　　于笑也没有客气，接了钱。说起来，八两的油也没有多少，更何况二两呢？但是在这个年代，放在一般人家，八两油能吃一年了。于笑打了油出来，两个油罐子放进篮子里，然后于笑拿着，免得挂自行车上晃翻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两人到了范家沟，自行车直接骑到柯家门口。柯母一直在门口盼望着呢：“怎么还没来啊……这老大今天骑自行车怎么那么慢啊？”好不容易看到了自行车，柯母大声道，“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柯大哥叫了声：“娘。”然后就没话了，他推着自行车进去停好。

　　于笑也跟着叫了声：“娘。”

　　柯母：“总算是回来了，怎么那么慢啊？”

　　于笑道：“我到城区之后又去看了个朋友，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说着，把篮子给她，里面是两罐油，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两包红糖，一包是二两的，一包是八两的。“娘，这包红糖您喝，这包给大哥，今天辛苦他了。”

　　柯大哥已经停好了自行车出来了，哪里好意思要，赶忙拒绝：“不用不用，谢啥？何况你还给了二两油票呢，够了。”都是兄弟，哪里要这么客套。

　　于笑笑着道：“那二两油票还不够大哥今天浪费的半天工分呢，大哥就不要客气了，这红糖给大嫂和孩子们补补身子也好。如果大哥过意不去，以后我随军之后，大哥帮景阳多照看照看爹娘和爷爷就是了。”

　　柯大哥道：“那肯定会照顾的。”就算弟妹不说，他也会照顾的。

　　柯母道：“好了，笑笑既然说了，你就拿去吧。”柯母把油罐子和一包红糖给他。“你来了骑了一天了，也的确累的，快回去吃饭吧。”

　　亲娘都这样说了，柯大哥就拿了：“那娘，弟妹，我回去吃饭了。”

　　柯大哥拿着油和红糖回到家，柯大嫂和孩子们也等着他呢。几个小的孩子坐在门槛上看着，看见柯大哥回来了，赶忙道：“娘，爹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柯大嫂：“吃吃吃，就知道吃。”她也站在门口，自然看到柯大哥回来了，也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油罐子，“刚二两啊？没多一两啊？”

　　柯大哥：“……你就给我一块钱，多一两也不够钱付的。”

　　柯大嫂：“那我以为你辛苦去接她，总会多给我们一两油的。”

　　柯大哥：“都是自家人，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接着，他又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一包红糖，“这是弟妹给的，说给你和孩子们补补身子。”柯大哥家里有四个孩子，大儿子柯江国比柯景阳小两岁，今年21，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女儿叫柯苗，儿媳妇肚子里还有一个。老二今年17岁，叫柯江华，在说看对象中，老三柯云琴今年12岁。老四柯云梅，今年5岁。

　　柯大哥家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人口也是很繁荣的。

　　柯大嫂看到红糖有些意外，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二两：“还是弟妹客气。”虽然没有红糖，婆婆让她男人去接人，她也不会反对。但是有了红糖，下次不用婆婆说，她也会让她男人去接人的。如果弟妹和她男人年纪相近，恐怕还会引来闲话，但是年龄相差太多了，无中生有的话也造不出。

　　“说起来，自从小婶子进门之后，我们还没见过呢，怕是都不认识。”柯江国媳妇道。

　　柯大嫂一听也是：“待会儿吃好饭，你们都去那边坐坐，让你们小婶子也认识认识你们。”说着，从半包红糖里分出一半倒进碗里，又跟柯江国媳妇道：“江国媳妇，这些红糖你拿着喝，补补身体。”儿媳妇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家里有好吃的自然要紧着她的。

　　柯江国媳妇也没客气：“谢谢娘。”

　　于笑这会儿也在吃饭了，柯母做了白米饭，上面盖了一成切块的番薯。柯母倒是想给儿媳妇盛一碗白米饭，但是儿媳妇孝顺啊，只成了小半碗白米饭，余下的都是番薯。柯母不知道，相比于精细的大米，在主食上，于笑更喜欢吃番薯这种粗粮，所以这真是美丽的误会。

　　一边吃饭，一边谈着部队里的事情，听的柯母笑了好几回。

　　吃好饭，于笑要一起收拾餐桌，被柯母拒绝了：“你去午睡吧，咱们家的这些事情我来，我习惯做这些了，一顿不做就不舒服。”这不是真心话，以前几个儿媳妇还住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下厨，其他的家事从来都是她们做的。

　　于笑也没有拒绝：“那娘，我先去收拾行李。”有些衣服要洗。

　　柯母：“你去吧。”

　　于笑回到房间，把要洗的衣服拿出来，其实也就两条内裤，身上的这套晚上洗了澡再换下来。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肉票、一张糖票、还有十张粮票，准备给许母，不过她还没出去，许母就收拾好厨房来了：“笑笑啊，你有衣服要去洗吗？娘去洗碗，顺便把你的衣服带去洗了。”

　　这于笑哪里会同意，她又不是多金贵的人，要婆婆来洗衣服。她赶忙道：“就两条小裤子，我在家里搓一搓就好了。”说着，还挺不好意思的。

　　柯母知道小姑娘脸皮薄：“那我去洗碗了。”

　　“哎。”

　　柯母一走，于笑没事，就去厨房瓦缸里淘了水，到后院把两条内裤搓了，然后又晒到空房的衣杆上。才晒好衣服，听到外面有动静。

　　“小婶子……”

　　“弟妹……”

　　是柯大嫂领着几个孩子来了。

　　于笑看到来了好几个人，有些愣住：“大嫂。”

　　柯大嫂拿了于笑的二两红糖，这会儿看于笑很是亲切：“哎，弟妹啊，这些都是我们大房的孩子，结婚那天都没认识认识，这会儿你回来了，我带孩子来认识认识，不然这路上遇见了，都不不知道是亲戚。”

　　于笑惊呆了，这几个孩子都是大嫂家的？“大嫂说的是，今天遇见大哥，我都没认出来，说起来，今天真是辛苦大哥了。”

　　柯大嫂摆摆手：“一家人，辛苦啥。”柯大嫂这个人本性不坏的，做事情也是勤劳的，也不会违背长辈的话，就是有事情嘴巴也挺快的，没把门。当年柯母挑儿媳妇的时候，最看重的是勤劳和品性，所以她的四个儿媳妇，都是勤劳的人。

　　柯大嫂接着介绍：“弟妹，这大肚子的是我大儿媳，叫白小花，这是我大儿子江国，比老幼小两岁，今年21岁了。”说着，又抖了抖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这是他们的闺女，叫小苗，今年2岁。这个是我们家老二，江华，今年17岁。这是老三云琴，今年12岁，这是云梅，今年五岁。”

　　于笑真想说一句，孩子真多，等过年的时候，压岁钱都不够分啊。

第77章

　　说起来,于笑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亲戚关系，在现实世界里，她爷爷奶奶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外公外婆生了两个女儿，加起来也就四个。虽然姑姑和大姨家生了二胎,但是她爸和她妈可没有生二胎。记得二胎刚开始的时候，她妈还问过她,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了，要不要再生个孩子陪陪她,当时她说她不要,她可能没有太多的亲情去对待弟弟或者妹妹。如此,她爸和她妈也就没有生第二胎了。当然,可能他们原本也没有这个想法。不然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可以生第二胎了。

　　而现在，看到柯大嫂家这么多孩子，她还真的有些晕。其实,在柯大哥这个年代,才四个孩子应该不算多，她家老太太生就上了六个孩子，她爷爷只是其中一个。

　　于笑笑着点点头：“你们好啊,自己去堂屋里搬凳子坐。”说着，又回了屋子，抓出一把水果糖,“云琴是吧,你给大家分糖吃。”这大概就是长辈的好处了，不用她搬凳子倒茶。如果今天来的是长辈，这一排排的，她还得搬凳子倒茶,还要陪聊，不得累死。

　　于笑抓的一把水果糖挺多的，柯云琴得用两只手才捧得住：“谢谢小婶婶。”她腼腆的道，然后把水果糖给每人分了两颗，余下的给了柯大嫂。

　　“弟妹啊，你刚从部队回来，这是打算随军了？”柯大嫂问。倒也不是关心这些事情，不过是随便闲谈。

　　于笑道：“是的，景阳已经打了随军申请和住房申请，等通知下来我就可以随军了。到时候我们不在，爹娘和爷爷还要请大哥大嫂多多留意些，”照顾是不用，柯母的身体还很硬朗，但是毕竟是老人家了，有个万一还是不放心的。

　　柯大嫂道：“那是应该的，我男人可是爹娘的亲生儿子。”柯大嫂虽然总是对这里酸溜溜的，但是也没坏心思，公婆如果有个万一，他们肯定是要照看一二的。

　　于笑笑笑：“侄子侄女们都在念书吗？”

　　柯大嫂道：“那倒没有。老大念了三年不念了，自己不爱念书，整天不是山里就是地里的。老二念完小学也没念了，跟着当家的学做木工，老三还在念小学。我们这没有学校，得到大涂生产大队去念小学。”不是每个生产大队都有小学的，很多都是几个大队一个小学。

　　于笑道：“不管山里地里还是木工，能学到一门技术就多一门出路，读书也好，以后坐办公室。”

　　柯大嫂笑笑：“谁晓得呢，如果读书像老幼一样聪明，那是妥妥的好，但是咱们整个大丰公社，也没有第二个老幼。所以说读书也就这样，看看这里的知青，都是高中生，到头来厂里进不去，还不是下乡像咱们一样劳作，所以照我说啊，读书也没什么用处。”

　　其实别说柯大嫂这个年代的人有这样的思想，就是90年代、2000年那会儿，各种工厂飞起的时候，很多家长都是这样想的，读书还不如去工厂里上班，读书有什么用？到城乡发展的好起来了，大家才开始重视读书，只是那个时候大学生遍地了，大学生已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就拿找工作来说，除非是事业单位、国企这种，比较重视学历，一般的私营企业招工，都不在乎是大学生还是大专生，也不在乎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不过，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大专生，有一样都是在的，那就是学历，学历是迈进企业的门槛。

　　柯大嫂的话如果听在一般知青的耳朵里，那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过她这个人讲话就是这样，加上于笑本来就是穿书的，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青，所以她也不在乎。她笑了笑，也没有辩解。

　　柯江国媳妇倒是意识到了，她道：“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找个有出息的男人。”

　　柯大嫂看向她，于笑也看向了她。

　　柯江国媳妇见她们都看着自己，也没有拘谨，继续道：“就拿小叔来说，咱们奶奶给小叔找媳妇的条件是城里人、高中生，如果小婶子不是高中生，也嫁不了小叔。所以说，姑娘家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找个好男人。以后等我闺女长大了，也要读书，至少可以让她找个好男人。”

　　她说这话倒是没有任何酸意，而是实实在在的，不管男娃还是女娃，读书都是一条出路。她自己没有念过书，能嫁柯江国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不错了，至少公公有手艺，还有小叔叔这个有身份的人，但是如果她女儿以后养的好，读书读的好，肯定能嫁更好的。

　　柯大嫂不以为然：“像你小婶子这样能嫁的好的有几个？城里那么多女高中生，还不都是下乡的多，瞧瞧咱们大队里的，还有其他大队里的，那些女知青嫁给咱们这样的乡下泥腿子的可不少。丫头片子，能念几年书扫个盲就不错了。”别说孙女了，就是女儿柯大嫂也是这样认为的。读到小学毕业就好了，继续读什么？过几年就嫁人了。

　　柯江国媳妇道：“娘放心，小苗以后读书的钱，我们两口子会挣。”就像老柯家一样，反正过几年就分家了，到时候他们两口子挣了钱，给女儿去读书，也不拿公婆的钱，所以公婆也管不到你们。

　　柯大嫂：“随便你们，你们自己挣钱给孩子上学，咱们是管不到的。”就像公婆挣钱给小叔子上学一样，他们管不到就不说。

　　于笑听着她们婆媳说话，没有插嘴。说起来，她对柯江国媳妇的话还是很认同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自身条件提高了，找对象的要求才能提高，这是事实。女人有相貌、有学历、有身材，想找条件好的男人。男人有才华、有身材、有学历，也想找条件好的女人。这都是正常的。所以柯江国媳妇想让女儿读书，且读的高一点，到时候给她找个好男人，这也可以说是当娘的对女儿的一种疼爱了。

　　不过，等柯苗读书的时候，高考都快恢复了，她只要成绩好，肯定是能读上去的。

　　“怎么一窝窝的都在这里？”柯母拎着洗好的碗回来，看见老大一家都在，“都不用上工了？”

　　柯大嫂笑呵呵的道：“这不还有时间嘛，大家和老幼媳妇都不认识，就来认识认识。”

　　柯母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认人？想必是笑笑回来了，之前又送了老大二两红糖，还以为她手里有其他东西呢，认人不是真，想要占便宜才是真的。这么一想，柯母倒是想起了之前的信和邮包，那东西还在她的房间里。于是她赶人了：“人也认了，笑笑赶了大半天的路也累了，要休息了，你们回去吧。”

　　柯大嫂道：“那我们回去了，弟妹，有空再聊啊。”

　　柯江国媳妇：“小婶，我们就先回去了。”

　　待他们走后，柯母道：“笑笑，那天的信和包裹还在我房间里，你们房间没人，我担心晚上遭老鼠。”

　　一听到老鼠，于笑汗毛都竖起：“晚上有老鼠吗？”

　　柯母道：“这乡下房子谁家没有老鼠的？就是没看见而已。”

　　于笑迫切的想要去新房子住：“没有老鼠药吗？”

　　柯母道：“之前放过老鼠药，除四害的时候。现在没人提起，就没放了。”见儿媳妇脸色有些不好，她又道，“你们城里没老鼠吧？明天娘去买点老鼠药再放一放。”

　　“那谢谢娘了。”

　　柯母放好碗，又进了房间把信和包裹拎出来：“笑笑啊，信在这里，我没拆过，包裹按你说的都拆了，但是里面的东西都是不容易坏的，我就没动了。”

　　于笑一看包裹：“好大啊，谢谢娘。”

　　柯母把包裹放到她房间里，然后便走开了，其实她倒是想看看凑个热闹的，但是儿媳妇的东西她如果看着，还担心儿媳妇以为她要东西呢，所以还是不看了。

　　于笑把包裹里的东西拿出来，有床上四件套，都是正红色绣着红双喜的。还有一双小皮鞋、两罐奶粉、两铁盒饼干、两包奶糖、还有两盒子巧克力、两包桂圆干和两包红枣，然后就是一封信了。

　　于笑看了信，信很厚，周蜜红写信是有些啰嗦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点点滴滴都写进去。信中除了她的日常之外，就是对她的祝福，还惋惜于笑没有嫁给她哥哥。

　　于笑看完周蜜红的信，又拆开于家的信。于家的信则是很简单，表示他们x县城远，结婚的时候他们就不过来了，男方给的礼金让她自己藏好，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拿出来，因为钱是女人的底气。同时又汇了128块钱过来，就当是家里给的嫁妆。

　　于笑明白为什么是128块这么多，这100块大概就是自己走的时候留下的，于爷爷和于奶奶以这样的方式还给她，然后余下的28块才是于家真正给的嫁妆。于父已经去世了，这28块钱，于爷爷和于奶奶是代替儿子给的。

　　于笑叹气。把汇款单放进包里，然后又拿出肉票、糖票和粮票，以及一罐奶粉、一盒饼干、一包奶糖、两包桂圆和红包，至于巧克力她自己留下了。拿着东西出门，看到柯母坐在门口做鞋子。“娘……”

　　柯母抬头：“我在做鞋子呢，做了等赶集的时候可以去卖。你是穿几号的鞋子？娘也给你做两双穿穿。”

　　于笑道：“我穿35号，不过现在有鞋子穿，娘不用做，等我没鞋子穿了我给您说。”她也没有拒绝，“娘，这些吃的您拿去吃。”

　　柯母看到儿媳妇捧着吃的出来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她赶忙道：“我一个老太婆不吃零食的，这都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你留着自己吃。”

　　于笑知道，在这个年代，大人说不喜欢，不是真的不喜欢，而是不舍得吃，哪里像她那个年代，有些东西放到过期、放到坏掉，然后直接扔掉。

　　于笑把东西放到她怀里：“那您不爱吃就把东西放到坏掉再扔掉呗，反正我也不爱吃。”

　　柯母被她逗笑了：“这都是啥啊？我都没见过，这个奶粉我知道，你之前给老幼的奶粉还在呢，半罐给你们爷爷了，还有半罐给老幼外婆了，剩下的我房间里放着。”

　　于笑听到柯母提起柯爷爷和柯景阳外婆，才发现自己把两位老人给忘记了。她道：“这罐奶粉给外婆吧，老人家隔三差五的要喝奶粉，对身体好。不仅外婆喝，爷爷也喝，您和爹也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