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车厢内,一位中年的华人司机回头朝程煦道:“阿煦,商家小姐的车开走了,要跟上去吗?”
程煦下巴抬了抬,问道:“刘叔,咱们家,缺佣人吗?”
刘叔:“哈?”
路上,许凌霄凭着地图记忆,在附近找合适的旅馆,刚走进一家,招待的前台看到是华人,身后还缀着对黑人母子,直接甩了甩手,把他们赶了出去。
许凌霄一脸气愤,却让雷诺拉了回来:“凌霄,这是他们的规矩,你讲理也没用,就算打一顿,他们宁愿报警,也不会把房间给他们住的。”
“这里不是,自由、民主的国家吗!难道因为肤色不同,人就要分三六九等?!”
面前的白人雷诺一脸赧然,他从小享受着这个社会的红利,自然不会去关心底层过得怎么样:“可是,这里从来都是如此。”
许凌霄冷笑了声:“从来如此,就是对的么!”
她反手祭出迅哥儿的名言。
雷诺忙道:“霄,我对你可是真心,平等的!”
许凌霄不理他,径直走出旅馆,她现在住的是军事学院的宿舍,根本没有空间给她收留这对母子。原以为有钱找个旅馆就行,没想到人家不仅看美金,还看肤色!
“两位,是要住宿吗?”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许凌霄侧身,就见一位笑眼微弯,身型高瘦的大叔,看长相,像是东亚人。
而他在看到许凌霄时,不由愣了下,问道:“您是,华国人?”
他这一句询问,直接让许凌霄眼睛一亮,终于有人在看到黄皮肤后,第一句问的不是东瀛人!
她直接用中文说道:“是,您也是华人?”
此时,就见那位大叔笑着点了点头,指着他们身后的旅馆道:“我看你们要住店,但好像……”
提到这事,许凌霄脸色来气:“嗯,他们嫌我们是有色人种。”说着,她想到刚才大叔打招呼说的第一句话,不由问道:“您知道,哪里有旅馆可以给黑人住吗?”
大叔依然笑眯眯,脾气看着就很好,果然,还是华国人靠谱——
“有是有,只不过,怕你们嫌弃。”
许凌霄看他衣着得体,感觉应该是有点人脉,而且华国人说话向来谦虚,遂点了点头道:“没关系,只要是安全,温暖的地方,能遮风挡雨就行。”
大叔微歪了下头,道:“好,那请跟我来吧。”
这时,一旁的雷诺有些不安道:“凌霄,这个华国人安全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许凌霄当然也不敢完全放心,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前,我要给她们找到落脚地。”
雷诺看她神色严峻,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超过九点没找到,会怎么样!”
许凌霄抬眸看了他一眼,淡定道:“宿舍宵禁,我就没门进了。”
雷诺一听,拍了拍胸口:“我以为你还有一场,要去跟人火拼。”
许凌霄:“……”
此时,他们一行五人,于暗夜中,行走在灯塔国的街头,并集齐了三种肤色:黄,白,黑。
直到,大叔的脚步,停在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门口,雷诺使劲把头抬高,才看到酒店的屋顶:“气派啊!”
许凌霄双手环胸:“这就是您说的,不要嫌弃?”
黑人妈妈呜咽道:“对不起,我们付不起这么多的钱。”
大叔笑眯眯道:“放心,越大的酒店,可供选择的套房等级就越多,而且,还不会分肤色人种哦。”
许凌霄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大牌都要讲究格局。
于是,他们四人跟着大叔走进酒店,雷诺还昂首挺胸,因为凌霄刚才说过,不管有钱没钱,气势不能没有。
这时,就见大叔跟前台说了几句话,前台小姐姐顿时眉眼一弯,朝许凌霄他们看来。
店大,也不一定欺客嘛。
正想着,前台白人小姐姐就领着他们往电梯间走去,然而,却不是要坐电梯,而是径直穿过中堂走廊,通往的是后院。
雷诺按捺不住好奇:“这还是间五星级的大酒店,不管怎么说,这位大叔没把我们坑到黑旅馆,简直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他刚说完,却感觉前面的画风有点不对。
穿过酒店,后院确实安静,然而,这里不像是酒店,更像是……
前台小姐姐把门打开,里面是间——
“佣人房?!”
雷诺脱口道:“我们是来住宿的,这是什么情况,瞧不起人吗!”
他现在算是体会到,被人瞧不起的感受了。
只见面前的大叔依然笑眯眯道:“我已经说过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房间狭窄,两边摆着上下铁床,没有阳台,只有一个小窗户,在小小的洗手间里。
但,胜在,五脏俱全。
许凌霄略松了口气,她刚才本来还担心房间会不会太豪华,但现在看来,她反而放心了,转身朝大叔道:“谢谢您,我该怎么称呼您?另外,房费该怎么给?”
大叔:“这里的佣人房不作出租,就是说,只有酒店的佣人,才可以住。”
考虑到在场还有其他人,大叔说的是英文,口音温和,却让一旁的黑人妈妈接了话:“我可以的,我可以在这里帮忙,只要你们给我和我的孩子一张床。”
看着她感激和带着泪水的目光,许凌霄心里发涩。
大叔点了点头:”如此便好,佣人的工作,我们的前台小姐会跟您解释,那么,夫人,晚安,祝您在这里有个好梦。”
“请等一下。”
许凌霄忽然把大叔喊住。
接着,她转身跟黑人妈妈说道:“您先安心在这里工作,等我和你丈夫的交易完成,我会来问你,要不要回去,当然,我并没有绑着你,如果你现在就想回家,今晚大可以溜走。”
黑人妈妈双手合掌,朝许凌霄和大叔感激地低了低头。
雷诺则弯下腰,跟小男孩说道:“等我有空,会来找你玩的。”
这边,许凌霄则朝大叔摆了摆手,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我叫刘沿,许小姐,可以叫我刘叔。”
许凌霄脸色沉静地看着他:“我想,今晚您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吧。”
刘沿还是那副招牌的温和笑脸:“二少爷让我问您,营救苏教授这件事,还做不作数。”
——
白天,国防军事学院的课程排得很满,正当大家以为许凌霄已经被开除出校时,她却一身正气地走进了课室。
从她出现到坐下,四周已经响起了各种议论声,但要想斗坏人,首先自己要比他们更坏。
像她这种被开除学籍的顶级劣质学生,在坐的刺头想惹她,都不够格的。包括,此时正在上课的老师。
是的,讲台上的女老师,甚至在看到许凌霄进来后,说了句:“现在开始上课。”
一群学生更是跟吃了大瓜一样,纷纷震愕不已。
“今天的国家安全课,讲间谍战,与反间谍战。”
课堂上,老师又开始讲起了历史,由于灯塔国也没什么历史可以回溯,是以,都拿国际上的案例进行剖析:“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结束,然而世界各国仍存在局部冲突,有些是以战争形式体现,有些,则是文化渗透。后者,往往是前者的后遗症,它就像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被侵略的民族。”
听到这段话,许凌霄眉梢一挑,她原本一心只想着考试通过,好尽快回国,没想到这节国安课,教授有点东西。
“而这些安插在被侵略国的种子,我们称之为——间谍。”
这时,有学生举手问道:“老师,按您的意思,间谍是安插在被侵略的国家,说明他是侵略者的火种?等于是坏人?难道,间谍,就没有好的吗?”
女教授笑了:“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称侵害本国利益的人,为间谍。而且一场战争,往往以情报取胜,哪一方拿到的真实信息越多,那一方的胜算就越大,如果对方伪装成我方的人,窃取情报,那就是坏人,相反,我方安插在对方的人,给我们输送了情报,那他对我们来说,就是英雄。”
学生:“所以,间谍和英雄,就看站在谁的立场上。”
女教授摇了摇头:“也不对。如果这个间谍,是为法西斯卖命,那么,无论哪一个立场的人,都可以称之为——”
她的声音拖了个调,一时把学生们的注意都引了过去——
“狗屎。”
女教授话音一落,大家瞬间笑出了声。
等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女教授才继续道:“世界上臭名昭著的间谍,自然是在法西斯阵营,例如,东瀛国的日谍。他们无法伪装,就会臣服对方的子民,让他们为自己卖命,俗称,二鬼子。”
“草,比狗屎还不如!”
“别侮辱了狗屎,它可没毒。”
“……”
许凌霄翻开书,迅速浏览了一遍内容,她知道灯塔国的一些反间谍常规手段,是以,在运送资料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这节课在讲国家安全,以许凌霄运资料的行为,足够让灯塔国人以他们的间谍法律来审判她。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灯塔国的空军,此刻正开着U2侦察机,在华国的领空肆无忌惮地拍照。甚至与苏国协商,两国分别驾驶战机到华国领空,投下一枚蘑菇弹,这样,事后谁也说不清楚,是哪一国投的。
如果不是华国命大,刚好碰上肯尼弟总统被刺杀,中止了这个魔鬼计划,才得以逃过一劫。
所谓“说话要和气,但手中要有大棒”。
这句话,还是灯塔国的罗斯福总统,告诉他们的。
只有魔法,才能对付魔法。
况且,她运的都是社科书和自己的一些笔记,并不是灯塔国的军事机密。
因为,最重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进脑子里。
下课后,许凌霄看了眼时间,按照昨晚跟刘叔的约定,他会在六点三十五分,到校门口接她。
而且考虑到今天的行动,许凌霄出门前还伪装了一下,是以外套下穿的是一身黑衣,她还特意从衣柜里找了顶帽子,是她爹许莫穷送给她的,没仔细看就塞进了包里。
等她掏书包的时候,才发现,这顶帽子,是红色的。
这不是明晃晃的显眼么,不过,她爹是一颗红心向祖国,临出国前,还特意交代:“乖女儿,如果心里难受了,有什么思想上的波动,就看看这顶帽子。”
此时,校门口的林荫道上,刚好停来了一辆黑色轿车,按照刘叔说的车牌号,许凌霄确认无误,径直拉开了后车厢。
视线一投,蓦地,愣了下。
此刻黄昏,光与暗的交接,在男人的轮廓上勾勒,如雕塑般,深邃,也如雕塑般,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