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人的名字,那双神情专注的眼睛就会瞬间跃进顾念的脑海里,让她差点都忘了说什么。“......和陈大哥的事,不是跟你说过嘛!而且, 是你叫我收这个的。”
顾念晃了晃手上套着的东西, 隔着衣裳虽然看不大真切,却也能瞥见一个角。
秦州嗯嗯着点头,“早知道这么个玩意儿就能把你骗住, 家里的那些就都该给你。别说秦家的了,你妈那里这些东西也不老少,总归咱们就你一个孩子,不给你给谁啊?”
但是秦州和蒋令仪这种倾其所有,拼命想要弥补过去十几年的爱意,有时候也会让顾念感觉到压力,尤其在知道自己不是原主的情况下......
顾念轻声开口,“爸,你其实你和妈可以不止有我这个孩子......”
她心里是真这么想的,秦州和蒋令仪还年轻,都没四十岁呢,完全有再生的可能性,为什么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呢?而且,她已经长大了,错失的过去是没办法弥补的,与其把这一腔爱意都给她,不如给一个新的、真真正正属于他们的孩子。
秦州被她说的心头一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过去未尝没有这个想法,都说错失一个孩子最好的弥补办法,就是再生一个,可是他和蒋令仪也明白,再来一个孩子就未必是原来那个了,欠念念的始终都是欠她的,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秦州和蒋令仪的想法,顾念怎么会不明白,她柔声劝道,“但是我总归会有自己的人生的,等我以后结婚、生孩子了呢?再说你们夫妻都没感受过小孩子有多可爱,那么点点大,抱在手里软绵绵的,你就不想抱抱看?”
秦州想!做梦都想!
但要是妻子不同意,就都是空想。
不过念念的想法到底给他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思路,他看着手里的橘子深思起来。
“叔,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橘子不甜啊?我这儿还有苹果、香蕉,你看看要吃点什么。”
长得嫩生生的小伙子把他说的水果都掏出来,放在桌上一字排开,不像是来坐火车的,倒像是个水果贩子。
秦州他们买的票是联排的卧票,说话的年轻人进来时他还看眼,心说这么细皮嫩肉的,怎么就一个人出门了?
汪志飞打听到顾念一家的时候,秦州火车票都买好了,他都来不及告诉家里人,连忙跟着买了卧票,这小子连去哪里、干什么去都不知道,就这么迷迷糊糊上了车。
好在他记得是跟顾念一个车厢,上来的时候提了两大兜水果。
秦州摸了摸胡须,客气的推拒,“谢谢,我不买水果。”
“叔!你说什么呢!我像是卖水果的嘛!”汪志飞龇出一口白牙,把桌上的水果一个劲儿地往秦州手里塞,“这些、这些全给您,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那我可要不高兴的。”
汪志飞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格外擅长交朋友,拿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社交牛逼症。
这么三两下的功夫,不止在秦州跟前混了个脸熟,还把程白芨这个小伙子唬的一愣一愣。
“你觉得我长得眼熟?那是因为我长了张大众脸呀!”
汪志飞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他今天穿的衣裳普普通通,差点可以淹没在人群里,他就不信程白芨能认出他来。
果然,程白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端倪,摇着头收回了目光。
汪志飞继续搭话,“你们去海市?可巧了,我也去海市啊!”
生怕别人不信,他还拿了火车票来给两人看,“叔,你说咱们是不是真挺有缘分的?”
顾念本来托着腮假寐,闻言回头看过来,见是个熟脸轻微挑了挑眉。
汪志飞还以为她没发现是自己,对着顾念笑得灿烂。“这位同志,你看你坐着也无聊,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聊天?”他没敢跟顾念对视,还是紧张的不停吞咽口水。
“有什么好聊的?你是不是把我叫什么名儿、家里有几口人、干什么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顾念毫不留情的揭穿,她倒想看看这家伙还能怎么圆。
程白芨诧异地看着自家师姐,想着两人常在一块儿办事,没道理师姐知道这个人,但他不知道吧?
顾念红唇微张,吐出“政府大楼”四个字,程白芨瞬间醍醐灌顶。“是你!你怎么跟我们跟到这儿来了?!老师,这个人他就没安好心,您可不要被他给骗了。”
程白芨眼神警觉,好似只要汪志飞稍有异动,就立马要把人扭送公安局。
“呵、呵呵呵......误会!真是误会!”汪志飞无奈的解释:“我这回真是去海市办差的,而且上回碰见你们姐弟俩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呀!再说,这位同志长得好看,我就不自觉的看了两眼......”
秦州眼神冷了下来,他讨厌所有对自己女儿有企图的男人,就是陈越前期也是被他考察了又考察,这小伙子有啥啊,不明不白的出现就想拐带他女儿?
“秦医生、误会、都是误会......”汪志飞头上一下就出汗了,他一边擦汗、一边连连摆手。
顾念好笑,“都知道我爸叫秦医生了,还说是误会。”
汪志飞坐在另一边窗户旁,明明天气还冷,窗户缝里不停有风吹进来,愣是吓出一身汗,他发觉顾念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了。
*
这天陈忠延难得休息,想带着陈超去学校把入学的事办了,伤个额头都休息大半个月了,明明医生说就破了点外皮......不用问也知道,小儿子这是打了偷懒的算盘呢!看在元江雪的份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超略微挣扎了两下,倒是没怎么抗拒,就是一块儿去找元江雪的时候,又碰上难事了。
早上说好了要出门,都快中午了,女人还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她单手托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这是?”陈忠延赶紧问。
元江雪假意咳了两声,抱歉地看向父子俩,“没什么事儿,就是晚上有点失眠,头疼......”
元江雪以前就有失眠这毛病,前夫刚死的时候追债的大晚上把门敲的“哐哐”响,她一个女人家压根不敢开门,那段时光简直是元江雪的噩梦,后来人虽然缓过来了,晚上还时不时会失眠。
“生了超超以后不是好很多了么?怎么又犯了。”陈忠延问,国字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想起年轻时候的事......”元江雪立马红了眼眶,要是陈忠延再问两句,她一准能哭出来。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儿子的事我去办。”
“好,辛苦你了老陈。”
“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了孩子。”陈忠延没说的是,不为了超超他也要跑这一趟,玲玲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绝食也要上超超的学校,非说这个学校好,陈忠延被她磨了好几次头都大了,索性这次去一块儿办了,反正不是什么麻烦事。
元江雪还不知道这一茬呢,她露出感动的不行的表情,眼里含着泪花,娇滴滴道:“老陈,你真好~”
陈忠延看了眼儿子,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还细心地替元江雪把房门关紧。
听见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元江雪光着脚走到窗户边,亲眼看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开远,才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她欢快的跑上床,拿起床边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你在哪儿呀?”元江雪语气嫩的都要滴下水了,纤长的手指不停的绕着电话线。“你怎么不说话?昨儿不是跟我说想好了?”
她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瞬,很快平复了心情。
“我是想好了,但是我还是有点怕。”谭建元的声音明明冷冰冰的,听在元江雪耳里却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元江雪娇笑起来,嗓音似银铃,“没事的,这些事都交给我,你只要点头就行了......”
“好。”
谭建元飞快挂了电话,眸色冷的都能结出冰碴子了。
第113章 (一更) 来打劫了
陈超的事情办的很顺利, 其实根本就不用陈忠延出马,他去不过是为了跟孩子培养感情,见他叮嘱的话对方都听进去了, 陈忠延满意点头。
小儿子不务正业归不务正业, 有时候还挺懂事, 至少他说的话都肯听。
“回头你在学校里, 跟你姐也要好好相处。”陈忠延拍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
陈超习惯性点头, 等反应过已经晚了,“什、什么我姐?”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
犹豫间,另一边沈淑文带着陈玲走了过来, 陈玲还是那副瘦了吧唧活不了多久的模样,但是自打被对方揍过之后,陈超再也没办法把她当做一个病秧子看待。
站得懒懒散散的小胖子, 立马端正的姿势, 对着沈淑文半天才憋出两个字。“阿姨......”
沈淑文点点头, 眼神没有过多停留,连句客套话也懒得说,倒是站在她边上的陈玲,笑眯眯的对着陈超挥了挥手:“你好呀弟弟:)”
只这一声,就让陈超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超:“......”他现在去办理住院还来得及吗?
“那什么玲玲的手续也办好了,就和超超一个班,他们姐弟俩有个照应, 你也能放心。”陈忠延道。
沈淑文点点头, 不知是没听进去还是不愿意和陈忠延废话,只叮嘱女儿,“玲玲, 学转过来了,回头要是再没好好上......”
“咳咳、咳咳......不会,妈,你说的话我肯定听。再说,陈超还在呢,我总不能被他比下去!你说是吧,弟弟?”陈玲微笑开口。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陈玲笑,陈超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他含含糊糊点头坚决不承认自己怕了对方。
看着这姐友弟恭的一幕,陈忠延心里特别感慨,陈玲是个女娃子他平时没怎么关心过,没想到倒是挺照顾超超的,要是有她在陈越、陈超中间缓和,往后这兄弟感情指定差不了。
陈忠延小想给小姑娘卖个好:“一晃眼玲玲都这样大了,元、张嫂在家里理出来好些布料,我看那颜色嫩生生的适合小姑娘,回头让人给你送来,你给玲玲裁衣服?”
小姑娘么,都喜欢漂亮衣裳。
他想的很好,不想自己刚刚说漏嘴瞬间让玲玲看出了端倪,小姑娘白着脸,对着陈忠延吼道:“才不要别人挑剩下的!”
说完不顾沈淑文喊她,气得越过陈忠延跑了出去。
陈忠延不以为意:“呵呵,小姑娘脾气倒不小有点她老子的气概。”
“气概你个鬼!老王八,你要是敢再气我闺女,信不信我去系统里告你?!”沈淑文气得浑身发抖,这个龟孙还觉得挺得意的呢!她现在倒是真有些后悔了,当时要是闹个鱼死网破还有这老家伙什么事。
陈忠延沉下脸,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
沈淑文要是去告他了,他的儿子们怎么办?
“我告诉你,你带着你的儿子离我女儿远点,玲玲是奔着这个学校来的,不是为了什么姐弟之情,把你那些算盘都给我收起来!要不然,不用我说什么,陈越先跟你断绝关系,你信不信!”
沈淑文扔下一锤重击就走,毫不恋战。
谁都知道陈越才是未来唯一可能继承陈忠延衣钵的人,别看这父子俩总是不对盘,单独面对外人时,陈忠延提起陈越满脸的自豪不是假的,陈越要是和他断绝关系了,大概整个大院的人都得看他笑话。
这场大战开始的猝不及防,结束的始料未及。
陈超吓得全程半句话都不敢说,他以前觉得沈淑文最端庄守礼,原来她也会说粗话呀?还把他爸骂个狗血淋头却不敢回应?
儿子这副怂样倒是把陈忠延逗乐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你姨以前可是老红军,上阵杀敌都不带手软的,就是对我太端着了......”如今肯骂他两句,他倒是觉得亲近不少。
夫妻俩一个糙汉子,一个爱端着,能不出问题么?
陈忠延那个时候倒是想让沈淑文骂他几句出出气,可是哪怕他和元江雪的事情爆出来,人家说话还文文雅雅,分毫不动怒,好像不知道什么叫生气。眼下倒是能指着他鼻子骂了,可惜元江雪也进门了。
沈淑文要知道他这么想的,非得骂一句贱胚子。
陈超听的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明白,陈忠延把陈玲惹恼了,回头陈玲一准找他算账,现在退学真的来不及了吗?他回头瞅瞅老头子的脸色,还是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沈淑文后来是在学校外头的巷子里找到女儿的,陈玲抱着膝盖,席地而坐,看着像是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玲玲你起来,跟妈回家。”
陈玲没生气、也没哭只是语气平静的问,“我倒是想回去,你说我家在哪儿呢?”
他们住在乡下,但是乡下没有爸爸,那是他们的家吗?她倒是想进军区大院那座房子里住一阵,但光是面对元江雪就会把她气的够呛。
再说,她去干什么呢?陈忠延从来没在意过她,就连唯一一次指名道姓要送布给她,也是元江雪挑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