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戏,还能看吗?
*
常佑没去餐厅吃午饭,实在没胃口。
他把剧本复印三份,一份自留存档,一份叫人给高卓,另一份叫人给白纤纤。
趁休息的时候,他把相册里珍藏的网红自拍美图批量删除,多看一眼都容易头晕,只留下可爱的女朋友,并且发自内心的感叹:“……还是你好。”
人都走光了,办公室只剩他。
常佑伸了个懒腰,突然看见纤纤往这边来,赶紧迎过去,“白小姐,你怎么来了?秦总不说跟你一起吃饭吗?他刚下去——”
“我知道。”纤纤回答,又问,“学长,你这个剧本怎么怪怪的?”
常佑苦着脸,“别问我,我自身难保。”
纤纤皱眉,“秦先生改的?我看是他的字迹。”
常佑不说话,默认了。
纤纤说:“制片方的邮箱和原剧本,如果你有,发给我。”
常佑问:“你想怎么做?”
纤纤:“给我就对了。”
常佑本想先请示秦总意见,眼角余光瞥见电脑,脸色一白,又一阵反胃、眼睛疼。
请示个头。
他发过去。
纤纤说:“谢谢学长,我先走了。”
“真别叫啦。”常佑求饶,“我现在一听你叫学长就怕。秦总他说——”
“他病他的,我不共沉沦。又不当他的面叫。”
常佑失笑,连连摇头。
原来,这就是被偏爱的底气,怎不叫人羡慕。
纤纤到一边坐下,低头看手机。
她本想找奥斯汀转达任务,又嫌浪费时间,便以自己的身份登录Utopia内网,查询通讯录:
私人财务助理数人。
投资顾问数人。
……
法律组。
——找到了。
于是,相隔不少日子,远在大洋彼岸的Utopia法律部职员夜半时分收到一条通知。
久违的,Mr. GF本尊来信。
[拟一份合同,翻译成中文。要求如下,尽快。]
*
星耀大厦。
吴总、魏导和一名编剧坐在会客室。
开机仪式的日期都定好了,一切就绪,临开拍女主却换了人,还是个从没听过的名字,魏导脸色极差。
他坐不住,又一次问:“吴总,真没商量的余地?先不说影响不好,至少给我个有经验的演员——不,至少给个我见过、听过的演员啊!”
吴总抽着烟,“没有余地。”
魏导气煞,深呼吸,平复心情,“行,那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一方要求的?”他盯住对方,“凡事总得讲理。颜小燕被换掉,她背后的人没意见?都是塞进来的女孩子,颜小燕要闹起来——”
吴总淡淡道:“闹不起来。谁都不会闹。”
“那我再换个问法。”魏导脾气来了,“这个白纤纤,是哪位董事长的千金突发奇想来演戏过瘾,还是有特殊人物出力捧她?”
吴总见他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慢吞吞道:“不是我存心欺瞒,老魏,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下达女主变动指示的那通电话,来自上面。”
编剧一愣,“星耀最上面就是您了,再往上还能……难道。”她脸色变了变,单手指天,“……秦氏?”
吴总抖落烟灰。
他不说话,另外两人便有了数。
编剧惊愕,喃喃道:“不可能吧。会不会是秦氏哪位高管?或者亲戚之类。”
吴总:“不清楚。不该我问的,我哪敢多嘴。”
三人同时沉默,皆疑虑重重。
总不可能是‘那位’秦先生。
那位传说中的世界首富极为低调,至今没有面对大众的社交账号,而且出了名的厌烦拍照,现存影像寥寥数张,大多年代久远。
编剧按耐不住旺盛的好奇心,追问:“吴总,你见过那位秦先生吗?”
吴总笑,“怎么可能。秦氏虽然持股星耀,但不干预公司日常运作,除非连续亏损,否则也就每个季度去做总结报告,跟我接头的一直是林总。秦先生——”他一顿,自嘲,“他哪里顾的上这点小生意。”
魏导突然说:“不会是他。”
编剧一怔,“魏导,你那么确定?”
魏导:“我听可靠的人说,秦先生好像是无性恋。”
编剧:“无性恋?”
“就没那方面的需求。”魏导含蓄的解释,“听说他有个宝贝儿子,是他特地找到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女孩子生的,完事给人五百万,叫她出国,永远不准回来。类似古代那什么?哦,去母留子。”
编剧骇然。
魏导接着说:“之后再没听说他处对象,日常解决生理需求的都没。”
编剧震惊,“才五百万?那么抠门吗?”
“嗨,越有钱越会算计,你以为——”魏导惊觉失言,赔笑,“当然,除了咱们吴总。吴总一向最大方。”
吴总笑笑。
手机突然响起,他接通,才说两句,神色剧变,霍地起立,又说几句,额头开始冒汗,满脸都是僵硬的笑容。
“……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这是挂断前,吴总最后说的话。
魏导和编剧面面相觑,瞧着吴总那么淡定一人,大风大浪见的多了,怎么吓成那样?
魏导说:“吴总,谁啊?”
吴总如临大敌,“走,陪我下楼迎接。都注意着装,别闹笑话。”
两人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照全身镜整理仪容,心情不觉也紧张起来。
吴总照完镜子,吩咐秘书:“马上通知所有人,十五分钟内禁止使用手机,禁止拍照、录像,违者处罚。”
等三人一起进了电梯,吴总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定心。
他抬头,面对电梯门,练习亲切谦逊又不显得过于谄媚的笑容。
“吴总,我们要接的到底是……?”
“只说秦先生要来。”
“!”
*
吴总屏息等待。
来了!
前后三辆黑色豪车停在大厦门口,那排场一下子就立起来,气派非凡。
先下车的是好几名高大强壮的黑衣男子,也不跟人打招呼,只观察四周,用蓝牙耳机低声交谈。
其中一位走到中间那辆车旁,打开后座车门。
吴总一颗心脏跳的咚咚响,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后背的汗快把衬衫给湿透。
他听见下车的动静,脑袋不知怎么就更低,早练习过的笑容愈发艰难,“秦先生,您亲自前来,我们都感到……非常荣幸!”
然而,不对呀。
他抬头,没看见人,目光往下、再往下,落在一双锃亮的小皮鞋上。
……儿童皮鞋?!
吴总呆住。
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小孩子,至多五、六岁,身穿小西装,踩着小皮鞋,戴黑色口罩,同色墨镜。
那孩子仰头,看看他,“叔叔,客气了。”
幼童甜的仿佛能嗅到奶味的声音,偏偏又那样冷酷。
孩子移开视线,越过他,往前走去。他只能紧赶着带路,当真哭笑不得。
原来思想龌龊的是他们。
这个小不点奶娃娃能当谁的金主啊?
*
五分钟后,吴总办公室。
谈公事专用的沙发,一边是三名略为尴尬、不知所以然的成年人,另一边是个眼神淡漠的小男孩,他身后立着两名戴墨镜、面容冷峻的高个子保镖。
秦雾优雅地抿一口热巧克力,说:“我来见张启圣,他在哪?”
张启圣?
吴总想起那个难对付的刺头,很奇怪男孩怎会要求见他,不敢怠慢,答道:“他飞机误点了,我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