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听大佬说给他五百万叫他发上网,他还以为大佬在跟他开恐怖又很冷的玩笑。
底片到手。
纤纤看着狗仔逃开,深觉不可思议,“秦先生,五百万?我都不知道我值那么多,张启圣都未必值那么多。”
秦措伸手牵住她,情绪无任何波动,“发出去值五百万,解决我心腹大患。不发一分钱不值。”
纤纤不小心笑出声音:“还心腹大患。秦措你病的不轻,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秦措望着前方,“那天为什么对他脸红?”
纤纤一时没想起在哪脸红,过一会儿才记得,“说你呢。”她斜睨他一眼,“说你有够无耻。”
“真的?”
他停下。
海底隧道特有的光线笼罩,男人的黑眸泛起柔和的光,便如海水起伏绵延。
他俯身,凝视她眼睛,再一次确认:“是因为我?”
纤纤:“……你还引以为荣!”
秦措不答,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纤纤跟着他走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一开口就是五百万?条件反射吗?”
他的声音低沉:“也许。毕竟白小姐卖我卖五百万,从此这数字深刻入骨。”
纤纤说:“你加儿子五百万,光你可能打对折。”
秦措:“……”
*
车子驶进停车场。
下车前,路太太迟疑:“守谦,今天真的提退婚吗?我总觉得,是不是太草率?也许该在更正式的场合——”
“草率什么!”路守谦不悦,“温德尔先生就快来了,难道让宁宁带着秦措未婚妻的身份,与他见面?同样是联姻,我再三考虑过,温德尔最适合。”
他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触怒Utopia——如果女儿和奥斯汀·温德尔成了夫妻,那就有缓和的余地。
Mr. GF既然选择温德尔作为代理人,证明他们关系匪浅,他也不会太为难温德尔妻子的娘家。
这是最好的结果。
秦老爷子在客厅,电视开着,放的是经济之声。
他看见路守谦和他太太走进来,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身后跟随的司机也带着不少礼盒。
他笑笑,“守谦,静娴,客气了。”
路守谦在他下首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握,“伯父,早该来探望您老人家,小时候受您照顾,这两年太忙,走动都少,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秦老爷子说:“年轻人忙于事业,好事。”
“可不是吗。”路守谦叹气,“平平还小,虽然有小洄帮我,但他到底是个孩子,会莽撞,会犯错。”
双方寒暄几句,路守谦沉不住气,直奔正题:“实话说,宁宁和秦措的事,我一直打心底的觉得遗憾。可这年代,讲究自由恋爱,强求只会害了孩子。”
“关于这件事。”秦老爷子拧眉,停顿少许,接着说,“能不能缓上两天?就两天。”
路守谦以为他有意拖延,心生不满,面上笑容不变,点头道:“当然可以,但那样于事无补。听说秦措和小雾他母亲相处融洽,宁宁的身份实在尴尬。她也不小了,我不能因为私心,耽误她的青春。”
路太太说:“伯父,时代不同了。”
秦老爷子微笑,叹息:“我老了,活在过去的时代,再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他双手握住拐杖,“守谦,静娴,三天,不,两天。我只要两天,有件事情,我必须亲自确认,一旦得到答案——关于秦措和宁丫头的婚事,你们也许会改观。”
路守谦心底已是怒极。
又是这样,永远被姓秦的人压一头。
秦家人说什么,路家人必须遵从,即使道理在他这边!
“伯父,真的拖不了。”路守谦开口,语气明显强硬,“有句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您和家父定下的这桩婚事,本就不太现实。当时定的是宁宁——”
他一滞,皱眉,“是我和静娴的宁宁。她和秦措从未见过,性格也不一定相符,强作姻缘,只会害了小辈。更何况,宁宁不在了,现在盼宁也快二十五,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不能因为您和家父的约定,伤害另一个女儿!”
一阵沉默。
秦老爷子笑了笑,“说的好。”
路守谦抬头。
秦老爷子缓缓道:“你爱女心切,我也不好强求。既然如此,退婚的事,我答应。”
路守谦松了口气。
秦老爷子看着他,“守谦,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伯父,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路守谦沉着微笑,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您感受到了吗?今年淞城的风,都比往年变幻莫测。”
电视里仍在播放经济之声,主持人正谈起Utopia相关的报道。
路守谦沉声道:“禄通,秦氏——这阵风到底会带我们走向何方……伯父,我拭目以待。”
秦老爷子注视着他,在中年男人如鹰隼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蛰伏的野心。
一直以来,被压抑太久的野心。
这个男人想改变的,恐怕是秦家和路家在淞城的地位,秦氏和禄通在财富榜的排名。
秦老爷子叹气,也转过头,凝望窗外。
院子里,风卷残叶。
他说:“起风了。”
*
三天后,傍晚,秦措回到祖宅。
秦老爷子披着朴素的长棉袄,手里拿着一只文件袋,看见他,抬一抬眼皮,“叶子掉光了,花也谢的多,想叫你一起欣赏都晚了。”
秦措扶着他,往院子走。
秦老爷子有些疲倦,问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秦措说:“很好。”
简洁的两个字,一如既往。
秦老爷子看着他,看着这个小时候在他腿边走,现在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的青年。
他又问:“小雾他母亲,你不打算放手,是吗?”
沉默。
秦老爷子苦笑。
自从小茹把他的白小姐赶跑了,害他五年相思,现在只要涉及那丫头,他一字不肯多透露。
“秦措,我换个问题。”秦老爷子平静道,“许玲——记不记得这个女人?”
秦措拧眉。半晌,他答:“记得。”
秦老爷子冷笑,“当初跪在路边的女人,一直在哭,一直尖叫,我料你也不会忘。”顿了顿,他停住脚步,“白纤纤是许玲收养的孩子。”
他紧紧盯住对方,想从青年的眼里,发觉一丝一毫最微小的震惊和彷徨。
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大怒:“你早就知道!”
他气的提起拐杖,发了狠劲往青年身上打,“你明知道许玲是小茹一生最恨的人,你明知道她把白纤纤送到你身边,不安好心。你——你想活活气死你母亲吗!”
秦措不躲,不反驳,只道:“祖父息怒。”
朱妈和另一名佣人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老爷,老爷!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吵起来了?”
秦老爷子被搀扶着在石桌旁坐下。
等佣人们又退开,秦措才过来,平淡道:“所以我不打算告诉母亲。”
“你想瞒。”秦老爷子冷笑不止,“白小姐带走五百万,图的压根不是钱,只为折磨你——这你也知道?!”
秦措说:“都过去了。”
秦老爷子:“……”
秦措站在一旁,沉静道:“如果您希望我不再隐瞒,我会与母亲坦白。但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只有维持现状。因为——”
他声音很轻,并非因为底气不足,而是决然的清醒,“我绝不放手。”
秦老爷子看着他。良久,笑了。
“缘分这种事啊……”秦老爷子摇摇头,叹一口气:“秦措,路家来退婚,我已经答应。你和路宁宁的婚事,正式作废。”
秦措说:“很好。”停顿片刻,又道,“是路盼宁,您记错了。”
秦老爷子心里想笑,忍住。
他咳嗽一声,问:“白小姐的照片,你有吗?让我瞧瞧。”
秦措不动。
秦老爷子瞄他一眼,“放心,我不是你母亲,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使手段。我只想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
秦措颔首。
秦老爷子让人带来他的老花眼镜,盯着手机屏幕。
秦措点开一张近照。
“不是现在的。”秦老爷子拿起保温杯,“小时候的。你没有?”
秦措又点几下。
秦老爷子看见名为‘纤纤童年珍贵影像’的相册,一口茶没喝下,呛的直咳嗽。
秦措轻轻拍他脊背顺气。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个白裙小姑娘的背影,面对破旧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