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饶是再折腾,皇上也由着。
宋夫人先是一惊,而后也跟着点头,应了下来。
送走公公,她心底不安又不知如何,思绪也乱得很,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她哪里敢乱折腾?
一个儿子还在战场,一个女儿在宫中,丈夫在朝中地位微妙,她一个妇人,生怕惹来祸端,也不敢随意进宫。
贤妃和玉嫔被禁足,这下宫中妃子安分不少,以往时常来和宋婉请安的张才人最近也不与她故意客套亲近了。
宋婉得了清净,就是无聊。
自她怀孕后,皇上也未招其他妃子侍寝,其余妃子虽不满,也无人做主,若是不在静阳宫,那便歇在御书房了。
宋婉都有一种她独占了皇上的感觉,不过皇上从以往就不贪欲,每个月只来她房中两三回,加上国务繁忙,可能没心思。
人一无聊,她就会去闹季淮,虽然在她的认知里,已经很克制,一天顶多找两回,不算过分,一不哭而不闹。
他顺着顺着,她也不知不觉改变了。
宋子启儿子满月,摆了宴席,宋婉与季淮提了一嘴,想回去,他答应了。
宴请那日,他带她一同回去 。
得知皇上摆架前来,吓得宁安侯府里里外外又重新布置了几回,请的人都再三斟酌,唯恐出现差错。
两人到时,侯府众人出来迎接,季淮不过一身浅蓝常服,头戴玉冠,宋婉身着浅绿银纹长裙,三千青丝盘起,美眉如黛,一双凤眸媚意天成,此时又带着几分高兴。
世人皆道,宋贵妃荣宠不断,而宋家人却很清醒,宋婉如今就算怀上孩子了,留与不留,也是皇上一念之间。
身为帝王,冷血无情,所谓恩宠,不过虚无缥缈。
宋夫人还记得那日从宫中离去,她僵硬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让她心如刀割,此时再看女儿,宋婉见到她弯了眼角,笑得开心。
“母亲。”
“贵妃娘娘。”宋夫人行礼,被她扶起。
“皇上请。”宁安侯走在前,给季淮领路。
“婉儿。”季淮伸手去牵她的手,宋婉自然把手伸过去,另一只手也握上他的手背,带着女儿家的娇俏羞涩。
宋夫人叹气。
世间万物,情最碰不得,尤其是与帝王,她这个女儿,是个痴情种,当初也是义无反顾嫁入太子府,世间男人千千万,宁安侯嫡女配谁都绰绰有余,便生她就看上太子。
一切都是命。
趁着酒席间隙,宋夫人与宋婉单独见面,宋婉许久不见母亲,上前挽她手,有些小撒娇,“弟媳生了孩子,母亲便不理会我了是吗?连进宫看我都抽不出时间。”
“家中繁忙,一直都差人送吃食进去。”宋夫人回。
“母亲这是找借口,幸好皇上陪我回来了。”宋婉说起季淮时,眼底带光,嘴角笑意都深了些。
宋夫人一听,看向她,出言道,“你爱折腾的毛病又犯了,婉儿,不可任性,皇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这般浪费?”
“皇上说无碍。”她回。
不过说一说,皇上就答应她了,对她极好。
“我不是与你说过,不可再与侯府有牵扯,你偏不听,哪怕封了贵妃,怀了龙胎,你的日子还很长,如此大张旗鼓,你是嫌牵扯不够多吗?”宋夫人气急,语气也重了些。
宋婉笑意渐渐收敛。
“宫中人如何看?朝中人如何看?皇上又……”
“我不管他们如何看!”宋婉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道,“若我的亲人不能安然无恙,我在宫中苟活又如何?我与侯府本就是一体,若连亲人都不能相见,与侯府脱离,我又如何能开心?”
“我受够了假意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母亲总说皇上会在意,女儿并未觉得皇上在意,女儿问,皇上便说,今日回门,也都是皇上安排。”
宋夫人竟被一噎,一时间都无从反驳。
“若是皇上灭我宋家,独留我一人,母亲觉得我还能心安理得活下去?”宋婉看着她又问。
“不可胡说!”宋夫人神色紧张看了看周围,严厉制止,此番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被有心人听了去。
宋婉: “皇上都能抽出空来陪女儿,母亲也能,侯府坦坦荡荡,为何要畏畏缩缩?女儿不会插手朝政,父亲也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如此,又怕何?我偏要那些看不起侯府的人打错算盘。”
所有人都说宁安侯府不得圣宠,纷纷远离,落井下石,她便要再次竖起威望,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哪怕失去兵权,宁安侯府一如既往对朝廷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皇上也能看得到,并非丢弃。
若是与家中一刀两断才能守住这圣宠,她要了又能如何?那也比没有更惨。
第143章 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帝王(17)
宋夫人被宋琬的话触动, 狠不下心责怪。
今日是个热闹的日子,也就不想那些糟心的事儿了。
除了还在军营的宋子启,嫁给成阳世子的宋大小姐, 还在家中的宋世子,还有宫中的宋琬都回了来。
儿女三个在身侧,宋夫人还是欢喜的。
上桌时,宋琬坐在季淮身侧。
宁安候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以往在先帝面前就无拘无束,现在对待季淮, 也改不多少。
不过季淮倒是也不在意, 与他相谈甚欢。
“皇上少饮些酒,当心头疼。”宋琬给他夹了块松子糕,柔声提醒。
季淮对着嘴边的酒杯轻抿了口, 也就放下来,看向她出言,“不用管朕,你多用些。”
宋琬浅笑, 青荷站在一边帮她布菜。
许是因为回家, 胃口不错, 今日吃的比以往都多,还喝了小两碗汤。
季淮与宁安侯和宋世子聊着聊着又扯到了国事, 今日他也没有摆皇帝架子,穿着常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
话语随和, 就像在随意聊天。
季淮虽说不让宋琬管他, 可她总忍不住要伺候他, 吃着什么好吃的, 总想给他也夹一些。
不过,他用得不多,但也没出声制止,一边说话,桌下的手便伸过来,握住她了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揉捏。
宋琬娇羞,停住了动作,静静坐着,抬眼便看到长姐在看自己,双颊泛起红晕。
长姐如母,对方端庄优雅,打小她就比较淘气,很多时候是长姐帮她求情,也是长姐对她说教。
母亲或许都没长姐了解她。
寻了个理由,宋琬起身离开酒桌。
前脚刚走到后院,身后便出现了脚步声。
转身一看,宋大小姐已经跟了过来,成为世子夫人后,她看起来雍容华贵,生了个小世子身材也没变样,比以往更是好看几分,也更加沉稳温婉。
“长姐。”宋琬唤了一声,规规矩矩站着,脊背下意识挺直。
哪怕现在是贵妃娘娘,应当是对方给自己行礼,骨子里对宋大小姐还是有些忌惮。
小的时候,宋夫人总是叫对方抓她礼仪教养,被训习惯了,在家里,她最怕的便是对方。
宋大小姐看着她瞬间绷紧身子,轻笑出声,“我瞧着你在皇上面前都没这般拘谨,我有这么可怕?”
宋琬垂眸嘀咕,“皇上不管那么多,不会抓我礼仪。”
“你的意思是我管太多?”宋大小姐挑眉反问。
“我没有。”宋琬快速反驳,拖着声撒娇,“长姐还是这样,都要把我和腹中胎儿吓着了。”
在外人面前的宋大小姐娴静良善,可是她却怕极了她变换语气的样子。
要是小时候,又要被训了,规矩学不好,嬷嬷就要来罚。
宋大小姐视线落在她小腹上,神色也柔和了些,“怀上便好,听说你在宫中过得还不错?”
“是挺好的。”她回着,又道,“我出宫不方便,皇上也不放心,你和母亲要多来宫中看望我,长姐也要多多劝劝母亲,子启在军营过得尚好,让母亲也放宽心,我多次试探皇上,皇上并无针对我宋家之意。”
“母亲最听你的话,我和大哥说都不比你管用。”
宋大小姐眼神变了变,压低声音,“你这丫头,别人对你一分好,你便觉得是十分好,恨不得掏心掏肺。王家那位也进了宫当贤妃,她自小便与我争,好胜心强,手段不一般,你日后的日子没那么简单。”
“皇上已经把她禁足半年,再说,我又不是省油的灯,才华我不如长姐,歪门邪道长姐不如我。”宋琬说得肯定,之后便笑了,带着腼腆,“皇上对我好,掏再多心,我也觉得值得。”
“你若真懂这些,便不会再这么想。”宋大小姐拧着眉叹气,“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笨?都入宫这么久了,你的男人,是后宫所有妃子的男人,待孩子出生,便要多放些心思在孩子身上。”
“总没错。”
“在长姐心底,姐夫不是排第一位吗?”宋琬反问,“长姐与成阳世子情投意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众人羡慕的一对,我还记得嫡姐嫁给世子时藏不住的欢喜,说今生圆满,死而无憾。”
这就是嫁给自己喜欢之人的样子,所以,她义无反顾嫁入太子府,也从未后悔。
“你姐夫虽未纳妾,只有几个通房,但孩子是我的,待我容颜不再,难保他会再娶娇妾,只有孩子,才是他人夺不走的。”宋大小姐脸色微变,缓缓出言。
宋琬看着她,长姐还是这般,镇定自若,条理清晰权衡着利弊。
她低着头,手覆在小腹上,没有回话。
说出来怕被笑太娇气,怕是又会招长姐说教,在她心底,皇上是第一位。
她心悦皇上,所以心甘情愿哺育他们的血脉。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我曾多次阻拦,你偏要往里踏,以往我觉得终究是条错路,今个儿皇上来了,此举也在变相保我宋家,看得出来,皇上对你的确有几分真意,如何利用这份真意多为自己谋利些,你也多动动脑子。”
“我会多劝母亲进宫陪你,走动频繁些,对如今的侯府有利无害,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宋大小姐说完,又瞧向她的肚子,“这一胎,我都不知道祝你生长公主还是长皇子好。”
皇上生性猜疑,性子冷清,上位时把几位庶出的王爷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打发的打发,又盯准几位功高权重之臣,若是宋琬真生下长皇子,皇上怕是又要盯着他们宋家,但长皇子若是生得下来,宋琬地位真就不一般。
加上皇上宠爱,宋琬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
“是长公主,我昨晚都梦到了。”宋琬笑。
宋大小姐:“都说当娘的直觉准,也罢,长公主最好了,大家都不用提心吊胆,如此,皇上对你的恩宠,也能少几分顾虑,多几分诚心。”
没有威胁的长公主,倒是合适的。
宋琬抿了珉唇,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宋大小姐收回神色,宋琬又挑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没说两句,季淮出现在两人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