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都内心很复杂，虽然有上一世跌宕起伏丰富多彩的阅历，但一下子猛然接受的家庭的温情，倒让他有些许不知所措了。

　　又或许是受到尚且年幼，还未发育成熟的大脑的影响？他总感觉自己迟钝温吞了许多，没了以往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气势。

　　林建国先把媳妇儿和闺女叫起来，又去东间叫了远志，昨天晚上媳妇儿专门嘱咐了一遍，远志今天有点儿不舒服，让他多睡一会儿。

　　洗完了一把脸，看着饭桌上的一碗香气十足的蒸蛋，小林悦忍不住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

　　每天梳理记忆和逛系统商城的时候还常常受到美食暴击，现在可算是见到实物了，还是自己能吃的鸡蛋羹！小林悦简直快要感动到热泪盈眶。

　　鸡蛋羹就在眼前，小林悦两手扑腾地快要趴在桌子上了，嘴里还咿咿呀呀个不停，嘴角甚至还留下来一丝口水。

　　秋爱华熟门熟路地掏出一张口水巾，替小林悦擦了擦嘴角，嘟囔一声：“今儿咋这么能闹腾，建国，你把鸡蛋羹分了，我来喂她吃饭。”

　　林建国点点头，把鸡蛋羹端起来，给林远志分了大半部分，剩下的就是小林悦的了，他和媳妇儿则是吃简单的一个水煮蛋。

　　小林悦看着眼前递来的一勺鸡蛋羹，高兴坏了，还不等勺子递过来，就扑腾着手，嘴巴也张得大大的，等着鸡蛋羹喂进嘴里。

　　秋爱华却没如她的意，林悦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鸡蛋羹一个转弯，又进了另一个装着红薯粥的碗。

　　秋爱华兑了些红薯粥一起喂给小林悦，等喂进小林悦的嘴巴，还不忘用勺子刮了刮嘴角。

　　她和林建国都是第一次当父母，每次回了娘家就会抽空向秋老太和大嫂林倩请教，刚开荤的小朋友不能吃太多鸡蛋和肉，必须和米粥蔬菜搭配着吃才不会拉肚子。

　　小林悦苦等了许久，才能吃到一口热饭，鸡蛋羹里加了些水，蒸得嫩嫩的，入口即化，配着清甜的红薯粥，层次也更加丰富了。

　　今天小林悦的胃口好得出奇，秋爱华足足喂了小半碗红薯粥和鸡蛋羹才把她的胃口填满。

　　小林悦也吃得满足，叭嗒叭嗒着吸溜着嘴角的口水。长牙期就是这点不好，口水留个不停。

　　林建国却爱得不行，捞过小林悦，让她踩在自己的膝盖上玩儿，一边对秋爱华说了一句：“你快些吃饭吧，待会儿鸡蛋凉了就不好吃了，现在悦悦就就交给我。”

　　秋爱华点点头，开始配着小林悦不时的咿呀欢呼声，专心享受起自己的早餐。

　　林远志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饭，还按照自己的习惯把面前的碗碟都摞起来，他独居了这么久，也不想让外人闯进自己的生活，连保姆都没请一个，吃完了饭一向都是把它们摞起来放洗碗机了事儿。

　　秋爱华察觉到林远志的不对劲，咽下嘴里温热的红薯粥，担心地问了一句：“咋了远志，今天也没怎么说话，还在为虎子的事儿不开心呢？别理会那人的话，你现在也过得很幸福开心不是吗？人家就是想让你不好过呢！可别上了人家的当！”

　　林建国听了，也跟着转过头，笑着问道：“咋啦？叔叔阿姨亏待你啦？小孩子心思可别这么重，小心以后长不高！你说对吧，悦悦？”

　　小林悦咿咿呀呀地挥了一下手，把林建国逗得发笑：“看吧，悦悦也同意了，远志啊，你心里别憋着难受，想太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要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给你林叔说就好！”

　　林远志刚点了点头，林建国又开始说着：“那要不咱们今天出去玩儿，去冬游一趟怎么样？反正我也不想回林家，上次交了养老粮，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我哩。”

　　秋爱华想着，也欢快地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外头还冷，但是她也好久没有一身轻松地上山去玩儿了，现在想想倒也是很意动。

　　林建国再次感受到了分家都好处，自己能做主，说走就走的旅行，听起来多自由浪漫啊。

　　林远志自然也不会拒绝，真好趁着这个机会逛一逛村子，了解了解周围的环境，看看前进公社这几十年间变化到底有多大。

　　既然要出去玩，那鱼竿、鱼篓和背篓自然得带上，山上河里说不定有多少资源呢！

　　秋爱华也把橱柜打开，洗了几个苹果，又带了一包酥饼，还专门带了一饭盒的热水，用棉布包得严严实实。

　　暂时把小林悦交给林远志照看，林建国和秋爱华很快就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一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往大包山走去。

　　前进公社的纬度不算很高，冬季里一般也就下几天的雪，山脚下的小河几乎都冻不严实，只在上面结一层薄薄的冰。

　　林建国玩心大起，小心翼翼地揭起一片冰块，举着一片大大的完整冰块，成就感顿时就溢满胸膛。

　　“远志！你要玩玩儿吗？今天的冰结起来了哦！中午肯定就化了，要玩儿可就得抓好机会哦！”

　　秋爱华斥了他一句：“林建国！你不懂事就算了，还要招远志一起玩儿，你倒是皮实，要是远志冻感冒了怎么办？”

　　林建国摸摸脑袋，嘿嘿一笑：“哎呀，哪这么容易感冒嘛！好好好，不玩儿这个了，我们上山去摘果子吃！”

　　寒冬腊月的，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野果子，不过是一些被摘剩下的火棘果，红红艳艳的零星分布几串。

　　这东西吃起来甜中带涩，但饱腹感还挺强，不少村民们都会摘一些回去晒干了磨成粉，和其他的粮食掺着吃。

　　林建国薅下来一把，先递给秋爱华和林远志几颗，随后自己也吃了几颗，落了霜的果子吃起来好像更甜了，但里面硬硬的籽还是存在感十足。

　　“咋样？味道还行吧？虽然没有粮食好吃，但也能填饱肚子，咱们这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林远志嚼着嘴里酸涩的野果，心中一片酸楚，这才刚能吃上粮食呢，就想着薅一把野果来忆苦思甜，林建国果真还是前世那个刚直的大队长，可惜啊……

　　林建国见远志皱着眉头，笑了笑：“你这小子，不好吃就别吃嘛，快吐出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犯不着和自己犯倔。”

　　林远志却把这粗糙酸涩的一口籽咽下去，艰难地张开口，道：“林叔，要不你还是别……唉，算了！”

　　就算是不当这大队长又能如何呢？林建国主要还是受岳家牵连，但林远志想到慈眉善目的秋老太和秋老爷子，终究还是放弃了到嘴边的话。

　　他没有信心改变那一场浩劫，但现在时间还充足得很，也不用如此草木皆兵，等以后找个机会，最好让秋爷爷和秋叔把学堂的工作辞了。

　　至于其他人……林远志没有能力，也没有义务保，最多是想办法提高当地村民们对老师们的尊敬，不要那么轻易那么深刻地被洗脑。

　　逛完了一整座大山，林建国也没找到另一种吃的，他尴尬地嘿嘿一笑，索性在山顶上找了个平地，把背篓里的食物都拿出来，也算是一场野餐了。

　　看着林建国掏出来的苹果，林建国眼眸又是一闪，又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别说这个地方没有苹果，就算是这个年代，全国恐怕也找不出这么体面个大的苹果。

　　这几十年来的沧桑巨变切切实实蔓延到了每个产业，就连水果的品种也是日新月异，更新换代了不知道几茬了。

　　这次带的苹果足，每人都有一个，主要是这东西也不好拿出去，只能家庭内部消化，秋爱华便大方了许多。

　　带了苹果，林建国也不忘带上一个勺子，用勺子挖苹果泥给小林悦吃。

　　小林悦看着苹果，眼睛都直起来了，最后却只尝到一点点就被秋爱华打断了：“尝到味道就好了，别给悦悦吃太多凉的东西，不然要拉肚子的。”

第四十二章 好消息

　　翻了年, 小林悦突然就不爱吃秋爱华的奶了，这倒是给了秋爱华一个惊喜，既不用继续受那破皮之苦，也不用和小林悦母女分离。

　　过了元宵, 公社的年假就算是放完了, 大队已经开始忙着制定春耕的计划, 村民们又开始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生活。

　　正月十六这一天, 制衣厂那边却居然带来了几个好消息！

　　纺织合作社正如往常一般分组作业的时候，制衣厂那边来人了, 听说是制衣厂厂长批准的，要宣布几个好消息。

　　为了这事儿，纺织合作社甚至专门停了半天的工作, 全部挤在一个小屋里开会，看制衣厂那边要宣布些什么消息。

　　来的人看起来资历也很深厚，剪了一头漂亮的短发，两边都别了两个发卡，鼻梁上还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精明又干练。

　　等人到齐了，她才清了清嗓子, 自我介绍道：“我是制衣厂人事部的冯主任，今天厂长托我来宣布几个事儿，秋红菊同志到了吧？”

　　秋老太赶紧举了举手, 走上前去, 问：“咋还有我的事儿呢？是这一批货出了啥问题？但是已经检查过了, 不应该呢吧？”

　　冯主任笑了笑：“放心吧，不是坏事儿！厂长向制衣厂那边申请了，请你当咱们制衣厂的正式工, 可以拿城镇户口，吃商品粮！”

　　秋老太一愣，随后便被涌上来的喜意冲懵了，呐呐道：“正式工？我……我能当吗？这……我就会点儿小手艺，够格当制衣厂的工人？”

　　冯主任拍了拍秋老太的肩，一字一板地说：“放心吧，这是咱们厂长专门去申请的，你的粮食关系都下来了！以后每个月去领粮票就好！诶，大家还不快恭喜秋大娘！”

　　听了冯主任的话，下面的女工们才回过神来，近乎机械地一起鼓掌。秋大娘居然就成了正式工人了？吃上商品粮了？

　　秋老太也激动地不行，一个劲儿地感谢制衣厂的赏识，还拍了拍胸脯，保证自己当了正式工后也一定会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工作！

　　不过高兴过后，她反而有一些踌躇了，小声问了冯主任一句：“那我当了制衣厂的正式工，会调去制衣厂工作吗？”

　　冯主任会心地笑了笑：“当然不会，你还得替制衣厂看着纺织合作社呢！不过另外两个正式工不会调回来了，她们一家老小都在镇上，昨年分别太多次了，还去厂长的办公室反映了好几次呢！”

　　秋老太点点头，难怪呢！那两个前辈都已经好久没来了，以前还以为是什么事儿耽搁了，原来是工作调回去了啊。

　　随后，冯主任又宣布了另外一项事情：“既然老刘和老张两位前辈今后会调回制衣厂工作，那纺织合作社的另外两个主管稍后就由秋主管和大家一起投票选出来。当然，制衣厂也会不定时派人来调研，希望合作社珍惜这一次合作，不要糊弄咱们！不然，合作到期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这话一出，下面的女工顿时就沸腾了，当主管？那多威风啊，每个月还能多一点工分，要是命好，说不定还能和秋老太一样，当上制衣厂的正式职工呢！

　　秋老太这一次当上正式工，可是让她们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无限可能，霎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起了竞争升职的念头。

　　后面的警告女工们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们每月的考核便是从数量和质量上考核，自然不会有人偷懒糊弄过去，她们可是把这一份工作看得比命都重要呢。

　　冯主任清了清嗓子，下面沸腾的女工们又安静下来，热切地盯着上面的冯主任，等着她的下文，最好再来几个好消息宣布宣布。

　　冯主任却没有为此再多说些什么，转而宣布起另外几个消息：“制衣厂那边将会拓宽与纺织合作社的合作范围，后面将会去另外几个公社购买调配新的织布机和纺车，织布和印染这两道工序也会交给纺织合作社。”

　　“当然，纺织合作社现有的人手不足，希望前进公社再多举办几次招工，多培训一些合格的女工，实在不行，咱们也还能去邻近公社招人。”

　　此话一出，原本就激动的女工们更加沸腾了，看来纺织合作社还会扩大规模，这下她们就彻底放心了，这样看来，合作社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倒，她们做工也能更加安心了。

　　更别提招工的福利，她们要是去宣传宣传，那可多有面子啊！不管是在妯娌娘家，还是在邻居远亲面前，自己可算是能仰起头好好说一次话了。

　　宣布完这些事情，冯主任又让人把制衣厂的福利带过来分发。

　　“这是制衣厂去年裁剪下的一些碎布头，厂里也没地方使，专门让人拉过来当员工福利了，待会儿你们自己分分，挑些眼热的带回去吧。”

　　“还有这个，这是制衣厂的年礼，本来年前就该到的，但布料的供货商出了些意外，现在才到货，喏，一人一根头巾，你们自己下去商量着分分吧。”

　　说完，制衣厂派来的另外两个工人就拖过来一大袋碎布头和一小袋头巾。

　　等冯主任告辞回去了，秋老太过去送行，屋里的女工们就忍不住把袋子拆开，开始选合心意的布头和头巾了。

　　碎布头可是个好东西，虽然小了些，但攒一攒也能缝个小抹布，填个小枕头。至于那头巾，颜色这么多样，布料也还算不错，在女工们心中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惊喜了。

　　还有那会算计的，早已经围着秋爱华和林倩站了一圈，一边说着恭喜，一边拉进关系。

　　秋老太都是制衣厂的正式职工了，那还不得提拔一下自己的亲闺女和儿媳妇儿？现在拉近一些关系，以后说不定也能分到些好处呢？

　　等秋老太送人回来，一屋子的女工已经闹哄哄乱成一锅粥。

　　秋老太咳了一声，板着脸立威：“好了好了，乱哄哄的，还有没有纪律了！几个小组长呢？也不管管？你们一个个的，最好都警醒一点儿，免得下次招工的时候，还被新人比下去！”

　　众人都停止了嬉皮笑脸，她们可不想犯什么错，万一被纺织合作社开除了怎么办？她们哪还能找到工分这么多，福利这么好的工作？

　　给女工们紧了紧皮，秋老太也不忘给一颗甜枣：“好了好了，把这些东西都分了吧，以后招了新的工人，咱们还得多几个组，小组长也得从你们里面选，以后可得好好表现，咱们按照工作考核和投票选举，大家没意见吧？”

　　女工们纷纷摇头，这可是个大好事儿，谁会有意见呢？要是自己表现得好，真的选上了当小组长，那一个月涨好多工分不说，那福利也能自己先挑，背后的好处不知道有多少。

　　既然没人反对，那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秋老太先主持着把碎布头和头巾分了，大家才各自回到工位上做工。

　　等到一上午的工作结束，趁着下班的一点时间，秋老太把上个月各个小组考核评分最优秀的几个人选出来，组织大家一起投票，选出其余两位主管人员。

　　其实秋爱华也能搏一搏的，但秋老太顾忌着一门出了两个主管人员会让人说闲话，而且三分之二的主管人员过于亲近，也不利于纺织合作社后续的发展。

　　投票选的是匿名方式，秋老太在一个空屋子里放了一块石板，上面依次写着每个人的名字，石板下是一根木棍，每人发了一块剩下的碎布头，每次进去一个人，就把碎布头栓在木棍对应的位置，后面的人则用碎布头在上面打一个死结，最后只需要数出每串布条上碎布头的数量即可。

　　当然，还有些女工不认字，秋老太还重复了好几遍名单的顺序，生怕别人搞错了投错票。

　　投票花的时间不长，很快，纺织合作社的另外两位主管就出炉了。

　　一位是以前纺织合作小组的负责人王大娘，资历很深，也有威信，手艺也好，选出她来秋老太不奇怪。

　　另一位居然是东子他娘！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东子他娘手艺不算好，只能算是合格，不是那拔尖的。

　　但她做人精明干练，和谁都能打交道，人缘很好，心思也正，勤劳肯干，也是一位不错的主管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