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纪青玉：“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纪青玉摇头。
纪泽告诉她：“这座城市，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名字，叫做长安。”
纪青玉蓦然睁大了眼睛：“长安？”
纪泽带着她下电梯，上车，说道：“上次答应了你，带你来看看。”
可惜的是，现在的长安，和千年前的长安，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两个人穿着千年前的衣服，去看了大明宫，去看了大雁塔，纪泽带着她走在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土地上。
这里有很多穿着汉服的游客，两人的衣着在此并不突兀，纪泽提前买了一把伞，遮住了些许窥探的目光。
纪青玉今天难得的沉默，她一路上，都在很认真地看着每一个眼睛看到的地方。
可惜，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她很难将这些和师父嘴里的，和模糊印象里的故乡联系起来。
直到晚上，纪泽驱车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下车的时候，纪泽递给了她一样东西：“戴着。”
小姑奶奶接过来，是一个做工很精致的白色面具，是一只小兔子。
纪泽自己也拿了一个，是一只白色的狐狸面具，他把面具扣到自己脸上，帮纪青玉也带上。
“戴这个干嘛呀？”
“晚上可没太阳了，再打伞很奇怪的。”
纪泽带着她穿过有些昏暗的路口，眼前骤然明亮起来。
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灯一盏一盏的在道路两侧被点亮。纪青玉看到了举着糖葫芦和面具的小贩，看到了摆在道路两边的小摊，卖小玩具的，卖小饰品的，卖吃食的，在她耳边吆喝。
路上的行人穿着各色各样的古装，夜风下衣袂飘飘。
连头顶都是一盏一盏被悬挂起来的各色灯笼，它们散发出来的光芒，把星星都遮住了。
这一切，和她想象中的灯会，一样的热闹，一样的有趣。
她仰头看向纪泽：“这是？”
纪泽：“我之前得到消息，这里会有一场灯会，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小姑奶奶的眼睛里倒映着灯火，看起来比星光还要亮：“我喜欢！”
旁边有个穿着布衣的小贩举着一串糖葫芦路过，看到两人，笑着问道：“客人，给这位小娘子买一串糖葫芦吗？”
纪泽买了一串，递给小姑奶奶。
纪青玉咬了一个，有点酸，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看到前面还有猜灯谜的，一长串的各色灯笼挂在店主身后，除了十二生肖，还有胖乎乎的海豚海星，各色花灯。
魁首是一盏走马灯，其上绘制着姿态妍丽的四大美人，旋转之下，灯下美人犹如活了过来，引起阵阵惊叹。
这店主显然是个舍得下血本的，各色灯笼都做得十分精致，摊子前已经围了许多客人。
纪青玉也来了兴趣，拉着纪泽：“走，我们也去猜灯谜！”
纪泽问她：“你有喜欢的灯吗？”
小姑奶奶看了一圈，非常博爱：“我都喜欢！”
纪泽：“……”
属实是有点难度了。
摊主是两个年轻姑娘。一个穿襦裙，加半臂，佩披帛，娇美婉约；另一个穿了一身胡服，英气秀丽。
不少客人都在拿手机拍照，一边拍灯，一边拍美人。
纪青玉兴致勃勃地冲到前面，表示自己要猜灯谜。
见是个这么点大的小孩子，穿胡服的摊主笑了，问她：“小妹妹，你要猜哪一盏灯呢？”
小姑奶奶歪头想了想，指着那只肥肥的兔子：“这个！”
那摊主就取下一张红绸，递给她：“你猜猜看。”
纪青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句诗，里面她甚至有两个字不认识。
她只能眼巴巴地看向身边：“小泽。”
纪泽一脸镇定地接过来，仔细看了那诗两眼。
嗯，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勉勉强强能猜到意思。
猜一件物品。
一件物品？
他脊背挺直，神色平静的看了思索了许久，不止摊主，连旁边围观的游客都以为他多少有点了悟：
“这位帅哥看起来不错，总算有人能猜到答案了吗？”
“这两个小姐姐的灯谜是真的难猜，每一个客人还只有一次机会，不许上网搜。”
“别说上网搜了，我刚刚搜都没搜到好吗？”
“出这种不就是故意为难人吗？不想给就直说呗！”
“人家免费送的灯，爱订什么规矩就定什么规矩，你不喜欢直接走啊。”
“……”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纪泽终于动了。
他抓住手里的红绸，目光紧盯着两个摊主。
这面具遮得严实，只能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两个年轻姑娘都被这极具压迫力的眼神弄得有点紧张。
只听得面前的年轻男人开口，他的声音还挺好听，可惜出口的话，并非答案，而是：
“请问，你们的灯，卖吗？”
摊主：“……”
路人：“……”
小姑奶奶：“……”
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很快大家就笑成了一片。
站在两人身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生乐了：“哥们，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在那装了那么久，想什么呢？”
摊主也哭笑不得，拒绝了他：“不好意思，我们的灯不送也不卖，只给能解谜的有缘人。”
小姑奶奶也在笑，她虽然喜欢那兔子灯，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她拍拍纪泽的手：“没关系，小泽，人总是会有不那么擅长的东西的。”
纪泽抿了抿嘴，想说点什么，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此时又有一个客人过来猜灯谜，纪泽退到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
他嘴角忽然扬了起来，快速回了一行字。
正在兴致勃勃看人极爱猜灯谜的纪青玉，发现人群忽然安静了不少。
她疑惑回头，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姑娘。
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裙，身材高挑纤细，脸上戴了一张狐狸面具，看不清面容。
可哪怕什么也看不见，纪青玉也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姐姐。
她的身形，她的手，她走路的姿态，都是那么好看。
还有一些眼熟。
她正疑惑着呢，那年轻姑娘就走到了她身边：“在这里猜灯谜呢？”
小姑奶奶精神一震，她惊喜地看着对方。
是青崖的声音诶！
难怪之前觉得她那么好看。
两个摊主小姐姐显然也被惊艳了一瞬，态度热情了不少：“没错，客人要猜哪一个？”
穿胡服的摊主还很好奇地询问她：“客人是学过戏曲的吗？你走路的姿态好好看啊。”
白青崖只是笑了笑，拿了之前纪青玉要的兔子花灯。
纪青玉顺势看着她的手，纤细，修长，白如美玉。
真好看呀。
她眼光往后一扫，发现小泽也在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崖。
小姑奶奶顿时找到了知音：“小泽，青崖好看吧？”
她甚至没指望纪泽回答自己，毕竟，小泽和海潮一样，对这种话题都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谁知，这一次，她的大孙子听了这话，居然点了点头，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确实好看。”
两人说话的工夫，白青崖已经将灯谜猜了出来：“是稻穗，对不对？”
“恭喜这位客人！”摊主小姐姐将兔子灯取下来。
白青崖把兔子灯递给纪青玉。
小姑奶奶满脸惊喜地接了过来。
白青崖又猜了一个圆滚滚的猫咪灯笼，拿在手里，不打算再猜了。
纪泽问她：“不继续？”
白青崖摇头：“别的客人也要玩。”
小姑奶奶提着兔子灯，疑惑地看着他俩，什么时候，小泽和青崖这么熟络了？
“呀！”
旁边一个女孩子好像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整个人往一边踉跄了一下，她及时站稳，却不小心蹭到了纪青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