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很小起,就拥有一种能力,就是有时候能看到未来。
就像一些场景的碎片,会忽然闪现在脑子里,自己不能控制,出现得也毫无规律。
就像是自己在未来眼睛看到的东西,突然跑进了现在的脑子里。
从小到大,他都知道,凡是他看到的那些片段,最终全都会发生。
无一例外。
就像昨天在秦猎他们来庄园前,他就看到林纸伏在隔壁露台上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蔓茄园。
他还听见自己的声音:“稍等几秒,马上就好。”然后一朵小花飘落到林纸手上。
还有秦猎他们两个的临时标记。
没来庄园前,他就看见了自己的手扶在洗手台上,面前是光脑,在看一段视频的场景,也看见自己又一次打开视频时,被突然冒出来的鬼脸吓了一跳,低声说:“果然没了。”
他顺应着命运,来到庄园,装了偷拍设备,把一朵小花交到林纸手里。
有时候,也会本能地反抗。
就像昨天,他看到了大家聚在一起晚餐的场景,林纸的手肘碰了一下酒杯,红色的酒在桌上流淌蔓延。
真的晚餐时,他一直留意着那杯酒,在林纸的胳膊乱动时,就提前伸手扶住了杯子,可惜命运照例回给他冷冷的不屑的一瞥,还是让她把酒杯撞翻了。
连酒液在桌子上流淌出的形状都跟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看到的本来就是第二次她撞翻酒杯时的场景,他去扶杯子的动作,并没有改变原本就会发生的事,毫无用处。
拥有这种预言的能力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曾经亲眼看见过亲人意外去世,看见自己想要的神侍位置被人抢走,看见自己所做的各种努力一次次失败。
无论他怎么做,该发生的都一定会发生。
这世界就像一辆准点运行的列车,冷冰冰地走在它既定的轨道上。
命运已经写定,让人绝望。
然而今天,生平第一次,发生了和他看到的场景不一样的事。
他清晰地看见了一个场景片段,大棚塌下来,那条金属梁砸在杀浅头上,杀浅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然而没有。
林纸不知为什么,飞快地扑上去,她带着杀浅滚开的那一刻,秦梵的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
在他看到的画面里,从他所站的角度,只能看见杀浅,并没有出现林纸。
秦梵一直在想:也许还有下一次?
他反复回忆脑中看到的场景。
从小就有这种能力,所以秦梵每次看到未来的画面时,都会非常留神记住里面的各种细节。
秦梵还记得,在那个场景中,一切都跟刚刚是一样的。
从大棚里的光线明暗,到杀浅身上穿着的白T恤和很多口袋的卡其色训练服裤,还有他和杀浅所站的相对位置,甚至旁边传来的边伽被咬住手指头后的哎呦声。
怎么看都应该就是那时那刻。
问题是,他们竟然离开大棚,回主屋了。
离返回酒店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边伽他们仍然一起聚在一楼打游戏。
林纸照例不想打,只在旁边坐着。
临时标记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秦猎就像边伽说的,仍然像守着肉的狼一样,坐在林纸那把宽椅的扶手上,寸步不离,只看着边伽他们玩。
这一次,就连秦梵都没有上楼,他也在一楼娱乐室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对着手环的虚拟屏幕,不知在看什么。
林纸觉得,也许他什么都没看。
他的眼睛定着不动,屏幕就是个幌子。
时不时地,他会抬起头,看看杀浅,再看看林纸,一被林纸察觉,就立刻移开目光。
秦梵一脸世界观崩塌,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林纸有点想笑。
他肯定不知道,穿越者改变世界的时间线什么的,基本就是个常规操作,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直平安无事。
他们打游戏杀虫子,凯姨又给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吃过饭,大家上楼取行李,准备回程。
秦梵这次没再跟着他们,他站在庄园的主屋台阶下,安静地看着他们几个上了悬浮车。
他好像终于接受了杀浅不会再被大棚砸一次的事实。
车门关好,悬浮车缓缓升起,秦梵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林纸。”
林纸看着他。
秦梵似乎犹豫了一瞬,不过还是开口说:“比赛时小心。”
林纸:?
这倒是奇了。
秦梵这句话说得好像是在关心人,仿佛上场比赛里,那个炸基站下套害人的不是他一样。
只要他不再害人,林纸起码可以少小心一半。
林纸直接咨询这位先知大人:“我要小心什么?”
他俩的对话透着诡异,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秦梵凝视着林纸,“小心白色的东西。”
说完也不解释,转身回了主屋。
林纸:“……”
边伽在旁边嘀咕:“还‘小心白色的东西’,他怎么像个算命的似的?”
他比算命的准多了。
林纸知道,秦梵肯定会看比赛直播,说不定真的看到她遇到什么和白色相关的危险,得认真对待。
问题是白色的什么?他也不肯说得具体一点,难道还不能泄露天机么?
悬浮车一路都很顺畅,一行人平安飞回耶兰。
如法炮制,先由秦猎找车来调虎离山,他们还是从停机坪的入口溜回房间。
比赛昨晚就结束了,就像林纸预料的,雾爪里文件的提取次数是有限的,在次数用满之后,没能拿到文件的队伍全部直接淘汰。
半数队伍打包回家,剩下的小队参加第二场比赛。
孟教官过来了,通知大家,帝国机甲学院方已经就上场比赛中联赛基站被炸的事情申请了调查,炸基站的是九区DEX6187行星机甲学院队。
安珀说:“还用查么?肯定是星图和宫危他们干的。”
林纸心想:还真的不是。
不过她还是提醒:“能那么快找到基站位置,而且他们的落点特地安排在我们旁边,主办方估计有内鬼。”
孟教官同意:“学院这边也是这么想。”
林纸一回房间,秦猎就跟进来了,倚在门口,双臂抱在胸前,也不说话,偏头看着林纸。
林纸一阵阵心虚。
他看着林纸的表情,忽然弯弯嘴角,“你怎么一脸……”
林纸在心中默默帮他补充:……偷情被抓的表情。
秦猎却换了话题:“我的临时标记,快坚持二十四小时了。”
林纸默了默,“二十四小时很值得骄傲吗?”
“起码不是半小时。”秦猎说。
他倒是挺容易满足。
“我过来想说的是,”秦猎望着林纸,“明天要比赛了,记得带上抑制剂,我也会随身带一份,有备无患。”
赛场上如果临时标记失效,突然进入发热期,不是小事。
林纸点头答应,不过还是想逗他,问:“为什么非要带抑制剂,带着你不就好了?”
秦猎的耳根腾地红了,“那……不一定方便。”
林纸努力忍住笑。
秦猎看明白她是在故意逗他玩,眯了眯眼睛,大步过来,直接把她按在床上。
“那不如现在再标记一次,起码还能起效二十四小时。”
他拨开她的头发,作势就咬。
林纸缩着脖子躲他,“小心有人进来。”
门是虚掩着的,走廊上很热闹,各队都在忙着安排明天比赛的事。
还有孟教官的声音,“大家都来我房间,我们开个小会。”
如果这时信息素的味道跑出来就糟糕了。
秦猎吻了吻她的耳朵,才松开她,顺手拉她起来。
小队五个人和几名教官一起开了个会,主要内容就是下一场队伍的职能分配,不出意料,从学院方到带队教官,所有人一致同意,下一场大家的位置不变,林纸仍然在主控指挥位。
孟教官笑道:“我们也没想到,林纸主控,秦猎侦查机甲,能配合得那么好,那么合适。”
林纸足足地睡了一夜,隔天清早起床,大家换好训练服,下楼去取到机甲,整装出发。
停机坪这回很清静,为了不干扰马上出发比赛的参赛选手,媒体被远远地拦在酒店外,不能过来,只剩排队等着登船的参赛队员。
林纸刚到停机坪,排队站好,背后就有人一拳打过来。
林纸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结果发现另一边也有个人。
是一对涂装得一模一样的乳白色机甲,左右夹击,同时攻击林纸,都扑空了才停下来。
几天不见,又是那对送财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