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知道自己既然准备考科举,那么自然也是要走上杨雪松走过的路的。但是他又实在没有考过,所以并不那么清楚其中规矩,便很好奇。
大致要去考试的内容还有场所他是听过也清楚的,但还是想跟杨雪松聊聊。而且他们之间的话题,也就这么些,围绕着书本跟考试而已。
“过几日就要出发了,丹城离的近,之前去考试已经定下了下处,房间自然有人给我留着。到时候我按时到就好了。六月末开始考试,其它各府都比我们晚一些。”
原来,这时候的地方官制,分的是省、府、县,华夏古代的地方政治,一般都是二级三级这样跳跃,有时候改了称呼叫作路、州、县之类。
譬如,秦朝弄郡县制,就是二级,郡下面是县,而这时候的省、府、县也是一级比一级小,各自有官员来管辖。
打个比方,就像华夏现在的Z江省、H州市这样一级一级下来。
其实老祖宗留下来的政治模式,还是很适用于华夏现代的政治管理的。但是任何一种政治体制都有利有弊,否则华夏也不会有这么多朝代了。
所以不论何时,政治官员都需要勤勉清廉,一旦政治出现大错误,华夏这一个国家就可能出现分裂的局面。
很多国家在研究出了华夏政治上的弊端之后,就总是制造一些麻烦,来搅乱华夏。
当然,这些都是现代的华夏人应该面临的事情。寻芳现在需要面对的,还是科举考试。
说到府试,跟院试一样是要到各府去考试的,但是府试就是本府的知府进行考核,知府是地方官。
院试则是上面京都中央的官员派下来,由各省的学政下来在其所管理的各府主持考试。
学政又称提督学院,所以叫“院试”,也有称呼“道试”的,意思大概也是跟这相同,只是时代不同的称呼罢了,总体没有什么差别。
学政是从中央调度下来,只在各省派下来一位,来管本省所有府内的院试。所以各府的院试考试时间,就会稍微错开,毕竟一个人是不可能影分身,在同一时间到各个府去的。
一般来说,都是由行政地点开始从近到远的考试。
而考童子试的时候,考生也是从县试、府试到院试,这样一层一层往上考的。所以各位主考官的官职,也是从地方官的知县到知府到中央下来的学政一级一级上去。
二人正在聊着跟考试有关的事宜,就瞧见杨杏儿敲门进来了。
杨杏儿长相清秀,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她没有平日里寻芳见到的那些小姐丫头的腼腆,又没有太太姨娘那种端着的感觉,是个气质清爽,略带英雄儿女气质的女人。
她进门之后也很爽利,走到桌前,将茶放在二人面前。好在他们家还有茶杯,茶水不是用大碗盛着的。
放好了茶杯后,杨杏儿又笑着对寻芳说道:“我们家的茶不如你们家的贵重,但既然来了,好歹尝尝我们乡野人家的风味。”
寻芳见她这样说,只是笑笑,端起茶来,轻轻吹了。
闻到茶香,便浑身舒畅了。其实他并不是个特别会品茶的人,只要是清淡不苦的茶,他都吃得。
杨杏儿见寻芳没有嫌弃自家粗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对寻芳问道:“既然来了,午饭是在我们这里吃了,还是回家用去?”
如果他要在这里吃了,那肯定是要杀鸡的。毕竟叶寻芳是贵客,其实杨杏儿也期盼他能留下来用饭。
叶寻芳帮他们家太多,杨家人就总想着要款待款待他。
寻芳怕他们家这一顿招待了他,明儿便吃不了鸡蛋了。所以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杨雪松,见他只是微笑。
寻芳便想着今日正是好日子,这会儿因他们清贫就不留下来用饭,未免也太小心了些,说不定反叫杨雪松他们不舒服。
于是便点了头,说道:“那就再叨扰一会儿,今天中午留在这里吃你们的。”
“还怕你不肯留下来呢。”杨杏儿笑着说道。
说完后,杨杏儿便离开了,她得叫母亲杀鸡备好米饭。
等姐姐离开后,杨雪松便又跟寻芳聊起了一些读书上的事情。
“你《四书》这些都学完了没有?”
杨雪松都考上童生了,这些肯定至少是笼统学过,还有背诵默写肯定是没问题的。
寻芳听了他的话,有些尴尬。自己还没有学完这些,其实还差一点儿就学完了,却也不好撒谎说自己都学过了。
“还差一些。”他说道。
还以为寻芳一定都已经学完了的杨雪松愣了一下,随即问他:“那么,来年童生试前,总能学完吧?”
“这是自然的,就是我还没有巩固过,又只大体了解了意思,背是已经背完了的。但是默写偶尔还有错处。”寻芳说道。
雪松听他这么说,一时也分辨不出寻芳到时候能不能考得上,于是问了他几个问题,就好像老师查功课一般。
寻芳也没有什么压力,平时叶寻芝也常拉着他考这儿考那儿的,大家都是同龄,寻芳的心理年龄比他们还大,即便答不出来,除了偶尔有些被学习比自己好的同窗碾压沮丧了些外,其余时候感觉都还好。
毕竟他自己也知道,他这是头一回学,况且还只学了这么点儿时间就快要将所有考试内容学完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在心理上的不断自我鼓励,跟现实的对话中,叶寻芳与杨雪松就学习的事情讨论到了中午。
正好叶寻芳目前的水平比杨雪松差,问他一些问题,杨雪松自己也能够顺便复习,寻芳也乐意跟有考试经验的人多聊一些。
杨雪松偶尔会给自己指出一些错误,这样对他将来考试也有帮助。
等到了中午开饭,杨家难得飘出肉香。寻芳在跟杨雪松聊天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对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杨雪松自己的肚子,他自己自然也早感觉到了。只见他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愣了愣,又看了看寻芳。
寻芳转过脸去,轻轻咳嗽了一声:“咳。”
杨雪松一开始有些尴尬,但他不是那种自尊过度的人。他甚至豁然地让寻芳觉得意外。
“也该开饭了吧?”只见杨雪松对寻芳说道。
寻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道:“是啊。”
说实话,寻芳一开始是有些带着偏见去跟杨雪松来往的。之所以会跟杨雪松成为朋友,是因为杨雪松知恩图报,并且品行端正,不止是他,连他的姐姐也是个英勇的女子。
但是寻芳在跟他们来往的时候,时刻会想着他们的原生家庭。
比如他们家里很穷,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会不会让他们破费,只是吃个饭而已,他还要担心杨家有没有钱。
还有有时候想要送个礼物,送点儿钱帮他们改善生活,这些都是要找个好点儿的理由,还生怕他们不收下。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寻芳对他们的关心,可实际上这关心中肯定是带着偏见的。
因为他怕他们过度自尊,会觉得自己在施舍他们。所以说话都带着小心,尽量不聊自己觉得杨雪松会感到不愉快的话题。
但是杨雪松却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自尊、自卑,他是个豁达正直的人,有时候有些固执,但这固执并不让人讨厌,并且他还很有才学。杨雪松的天赋就寻芳的感觉来说,应该是不如叶寻芝的。
但是他为人肯努力,并且有一腔热忱。他的努力让他足够的优秀。
如果说叶寻芝是那种看着就让人觉得他淡泊名利的人,那么杨雪松就给人一种,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考取功名,将来最好出人头地的感觉。
二人正聊着,杨杏儿很快就过来提醒他们去用午饭。
杨家的调料比较单一,烧饭也没有叶家的厨娘好吃。如果用叶寻芳的味蕾来说,那就是太过一般。
但是他们家的气氛很温馨,并不是特别的氛围,就只是全家人坐在一起用餐,少有言语,会互相夹菜,就是这样氛围,让叶寻芳觉得很舒适,又陌生。
寻芳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大概有十年左右没有过这样温馨的感觉了。
在杨家吃过饭后,杨杏儿可能知道叶家会有饭后用茶的习惯,所以用完饭后,收拾了饭碗,还每人上了一杯茶来吃。
听说原先杨雪松的父亲没因为服役死的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这茶盏也是那时候买的。杨雪松的父亲爱抽旱烟,偶尔也喝茶。
后来顶梁柱没了,为了治母亲的病,将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当的都当了,杨雪松差点因为没钱而连学都上不了。
后来还是因为杨雪松的老师惜才,不收钱留他在学堂,他才继续上的学。
这次考试,杨雪松原本就打定主意,今年若是考不上,就回来种地的。若是考不上,他也没脸继续在学堂里待着了。
在听杨家人聊到这事儿的时候,寻芳都感慨不已。
“如果我将来有机会能当官,一定做一个清廉,爱护百姓的好官,不叫百姓受到官吏剥1削之苦。”
当杨雪松告诉叶寻芳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身处当下,叶寻芳的心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此刻的杨雪松对于叶寻芳来说,就像漫漫时间长河中的一个微小的人物,但是却散发着宛若星辰的光芒。
“那到时候,如果你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会监督着你的。”这时候的叶寻芳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只是想要尽量抛开这些略带沉重的话题。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将会是他人生中记忆最深刻的话语之一。
杨雪松听了他的话,灿然笑了,仿佛看到了他们二人的未来一般。
“好。”
一盏茶下肚,几人坐着聊了会儿天后,寻芳便告辞回家。
临走前,他勉励了杨雪松几句,让他不要紧张,好好学习正常发挥,祝他这次一定成功考上秀才。
杨雪松同样希望寻芳好好备考,来年能够考过县试。
自那日去过杨雪松家回来之后,寻芳便开始在家闷头学习。六月底本府院试开考那一日,寻芳顺利地将学习内容完成。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不到半月,叶锦先生就说不再教书了,因为他要去省里准备参加科举。
整个叶宅内的小孩儿都是叶锦教出来的,叶锦前一次的科举因为母亲亡故,正好要筹办丧事所以没有去。时光荏苒,这一次再考已经是六年后了。
为了祝福他,顺便送他一送,学堂里的学生父母,也就是寻芳的其他族叔跟婶婶们决定在家里办个宴席。
叶锦推脱不过,都是亲戚们的好意,也就答应了赴宴。
七月初,在宴会上,大家都说了许多吉利话为他发兆。
宴会结束,第二日,叶锦便坐车离开了。寻芳当天一大早去送的他,先生的两个儿子,叶寻芝跟他的大儿子都来送他。
叶寻芳能够明显感觉到,对于父亲的离开,叶寻芝是有些不舍的。连表面都能够看出来不舍了,真不知道叶寻芝心里该是多么的难受。
叶锦摸了摸寻芳跟叶寻芝的脑袋,吩咐他们好好学习。他这一走,大概也要两个月上下才能回来。
整个华夏目前才只有十几个省,没有高铁只有马车,可见路途遥远。加上考试也需要时间,来回只有车夫跟一个小厮一路护送。
想一想,叶寻芳就觉得很难。
就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古人离别时的那种悲凉。
以前听说古人相送,送了几个亭的距离,然而秦汉之后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那时候还觉得古人矫情,可是自己体会一下,就明白了那种惜别的不舍。
等送走了先生之后,寻芳跟寻芝二人便关起门来,不闻窗外事,成天成天地就只专注于学习,学到天昏地暗,学到日月无光。
七中旬的时候,还收到了杨雪松考上秀才的消息。
寻芳抽出时间去找了一趟杨雪松,给他包了五十两银子,叫他放心去府学读书,到时候他们府城再聚。
其实叶寻芳也有惜才之心,既然现在自己不算穷,还算是有些钱财,能做好事又帮助了朋友,自然不会在意这五十两了。
杨雪松原本没有去府学的打算,准备在家边找个馆坐,边努力学习,等过上几年再去考乡试。
但是寻芳给了他钱,几乎就完全改了他的计划。
杨雪松原本不肯收下,觉得这五十两太过贵重。叶寻芳又拿了恭喜他考上秀才的话对他说,只说这是当做贺礼送他的,可杨雪松还是不肯。
直到最后杨杏儿出来,说这就当是叶寻芳借给他们家的钱,杨雪松这才松了口,将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