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道:“我从来不欺负人。”
康熙冷哼:“今天谁在不断把四阿哥戳倒来着?”
胤礽理直气壮:“这不是阿玛教我的怎么玩弟弟吗?”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完全忽视了旁边还有俩大臣在这杵着。
李光地和张英茫然地对视一眼。
李光地:你说话?
张英:说屁!等着。
李光地:哦。
两位汉臣双手放大腿上乖巧坐着,一二三,木头人。
自此事后,两位汉臣彻底了解了这大清最尊贵的父子二人有多黏着对方。
他们私下对不想锦上添花,只想雪中送炭搏一搏从龙之功的同僚说,别想了,大清的胤礽就是大明的朱标,除非他死了,否则这太子之位绝不可能旁落。
于是杜立德离开北京城,没人“镇压”汉臣们之后,李光地和张英挑起了杜立德的重担,压住了汉臣们的蠢蠢欲动,继续当皇帝的“孤臣”,这是后话。
胤礽第一次给康熙在政务上提意见,就大获成功,他兴奋地想在地上翻跟头。
他提的意见被汉臣们执行得非常成功。
这群人不愧是有华夏几千年舆论经验传承。被宽恕的汉臣们对康熙感恩戴德,汉臣们的家属联合当地民众,给康熙进献万民伞;原本不理睬康熙的南方诸省,现在到处都有对康熙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传唱。
明明南方因三藩之乱处于百废待兴中,却像是迎来了盛世似的。
康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胤礽老气横秋道:“所以史书中李二说的,民能载舟也能覆舟,是说的士族,而不是黎民百姓啊。”
康熙先纠正胤礽:“那是唐太宗李世民,别叫绰号,对他不敬。”
他又叹了口气道:“朕不喜欢这样。”
胤礽点头:“我也不喜欢。”
父子俩相对齐齐叹气后,便把此事抛到一边去了。
正月来临,他们该过节了。什么烦心事,等正月过了再说吧。
康熙原本打算过年只给上课的皇子放三天假,并且以后也不放假。
胤禔一听,直接平躺到了地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装死装得很安详。
胤礽跪地抱住康熙大腿,大喊:“汗阿玛不要啊,儿子们需要一个快乐的童年!大不了就考试,期中考试期末考试,考试合格就能放寒暑假,考试不合格就补课!”
康熙先把跪地抱大腿的胤礽提起来,然后又抓着胤禔的领子把大儿子也从地上提起来:“那个什么期中期末考试和寒暑假是什么意思?”
胤礽把自己为官学拿出的考试和休假制度拿给了康熙。
康熙眉头一皱:“什么?上五天课休息两天?夏天太热休息两个月,冬天太冷休息一个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这还学什么学!”
胤礽苦口婆心道:“劳逸结合也很重要。而且老是学习,没有时间梳理自己已经学过的知识,也没时间和家人相处。人只有小时候才能和亲朋好友们一起玩耍,长大了就要为工作和家庭各奔东西了。”
康熙听胤礽如此说,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想额娘了?”康熙把胤礽抱起来道,“好吧,先给你们放假,明年再说。”
胤礽眨了眨眼睛,抱着康熙的脖子道:“让我和大哥玩,我就不想。”
康熙:“……”
胤禔龇牙咧嘴笑。
康熙把胤礽放地上,伸手去拿为揍儿子专门准备的伤不了人的小鞭子。
“弟弟快跑!”胤禔拉着胤礽的手,双脚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快得出了残影。
“站住!”康熙挥舞着鞭子跟着追。
“啊啊啊啊太皇太后救命!额娘救命!”
正处理宗亲处理得焦头烂额的裕亲王福全抱着一堆折子来找康熙,结果康熙挥舞着小皮鞭在乾清宫广场上和两个儿子嘻嘻哈哈绕圈子,顿时眼眶红了。
大过年的,我连一天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皇上您居然在玩儿子?
福全满腹委屈,看得康熙有些尴尬。
康熙丢掉了小鞭子,横了两个儿子一眼。
现在正是小学生年龄的胤禔和胤礽,精力正是最旺盛的时候。他们就喘了几口气,便去找弟弟们玩去了,留康熙一个人继续处理政务。
可怜的康熙,他今年也没有正月假期。
康熙十九年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历史学家们将这一年的事拿着放大镜甚至显微镜仔细研究,想知道为什么康熙会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和宗室、勋贵闹翻,把祖训撕了个粉碎。
人的改变需要理由。他们看遍了康熙十九年的记载,也没找出康熙转变的理由。
康熙就好像是没头没脑突然爆发,就像是他突然擒鳌拜突然撤三藩一样。
呃,这么说来,这位大清帝王年轻时候好像老爱做这种突然头铁的事?
很多人把康熙十九年当做大清王朝的分界线,也有人把康熙十九年当做整个华夏近代史的分界线。
康熙十九年之后,整个华夏国度就像是踩了油门似的,朝着近现代疯狂加速,短时间内就呈现出无比辉煌的盛世。
这盛世虽然不能让大清这个封建王朝逆时代一直延续,但为华夏新国的建立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让华夏能较快的熬过动荡和转折的时期。新中国一建立,就稳稳立于世界之巅。
现在胤礽还看不到那么远的未来。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
胤礽就像是一个视力不好的人,在没有月光、星光和灯光的黑夜中摸索前行,脚下即将踏出的每一步,可能都会堕入深渊。
他没有想也不敢想什么未来,只能专注于现在每一个开心的时刻,让自己活在当下、快乐在当下。
比如现在,他就和大阿哥、三阿哥一起又在御花园中拦了一个怀孕的嫔妃,非要给那个嫔妃肚子里的孩子唱歌跳舞做胎教。
庶妃觉禅氏看着面前三个吹拉弹唱的皇子,笑容僵硬。
第65章
胤礽带着大哥和三弟去见了已经能走路的四弟,并冷酷无情拒绝四弟想一起和他们出门玩的请求,勾肩搭背在小胤禛哭唧唧的表情中哈哈大笑而去,来到了御花园堆雪人。
今年北京城正月里的雪几乎没怎么停过,朝廷官员们一边写诗“瑞雪兆丰年”,一边组织人清理积雪,免得造成雪灾。
在皇宫里,不愁吃穿的宫妃皇子公主们,对雪就只有欣赏和玩乐一个印象了。
今年京中形势紧张,康熙在皇宫里过的年。
御花园张灯结彩,用奢侈的绸缎扎了各色绢花。雪积起来之后,各色绢花银装素裹,显得更加娇俏动人。
妃嫔们纷纷来御花园赏花,遇见了就攀谈几句。在这皇宫中目前唯一的大花园中,宫中的女人们在大过年的时候,暂时搁下了宫斗的心思和上下尊卑的观念,一起欣赏起冬日的美景。这和和睦睦的一幕,还真有些姐妹情深的感觉。
可惜康熙看不到这一幕。
他的小老婆们姐妹情深赏着雪,他却要和一众大老爷们继续案牍劳形。
胤礽和胤禔、胤祉窃窃私语,三个皇子说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太监们偶尔听到的几句话,都是“汗阿玛大过年还这么累好惨啊哈哈哈哈”,顿时苦笑不已,不知道等会儿和万岁爷回报三位皇子的消息时,该不该把这句话传上去。
他们仨一边堆雪人一边笑话康熙,堆完雪人就让人拿来乐器,说要和雪人们一起合奏。
康熙喜欢自己的皇子们什么都会,“乐”作为君子技艺,自然也是必须学的。
胤禔已经能用古琴弹拨几首简单的曲子,不过他不爱这个;
胤礽其实古琴、钢琴什么的都会,但他故意装作不会;
胤祉将来会成为半个音乐家,但现在他真的什么都不会。
不爱和不会并不能阻止他们突然要玩乐器的热情。
胤礽哄骗胤禔,说武将都需要强大的肺活量,让胤禔学吹唢呐,胤禔一吹就喜欢上了这个大嗓门的乐器;
胤礽自己拿着一把胡琴,脸上戴着从康熙宝库里顺出来的墨镜,拉胡琴的声音堪比锯木头;
胤祉被胤礽分配了一把从太皇太后宝库里顺来的、类似后世吉他的传统蒙古弹拨乐器火不思,让胤祉跟着节奏乱弹。
三人合奏,咿咿呀呀唱的,居然是现在外面特别流行的戏曲《画堂春》的经典唱段。
戏曲《画堂春》,即原型为明珠和觉罗氏可歌可泣伟大爱情的戏曲故事。纳兰性德给这首戏曲写了一首《画堂春》,于是民间便以《画堂春》这个词牌名,为这一出戏曲命名。
现在各大流派的戏曲班子进京,《画堂春》被戏班子改编成了各种不同流派的唱腔,每每有新改编的《画堂春》,戏班子总会客满,明珠宰相之名也传遍了北京城,正向着京外辐射而去。
现在京中男女流行去纳兰明珠府上摸着墙石许愿姻缘,据说比在月老庙的月桂树上系红绳还灵验。
侍卫回家过年前,曹寅嘲笑纳兰性德说,明珠府的外墙石头都快被男男女女们摸秃了。
宫中嫔妃们听过《画堂春》。即使三位皇子跑调跑到科尔沁大草原去了,她们也能听出三位皇子演奏的是哪一折戏的哪一幕,靠着脑补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去年两位怀孕的嫔妃在御花园出了意外,生出的两位皇子们有疾有恙,身为目前宫中唯一怀着孕的嫔妃,觉禅氏一直不敢来御花园来。
可临近孩子出生,她心中越来越恐惧害怕,担心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担心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康,实在是闷得不行,今日便小心翼翼来御花园赏赏景散散心。
她还未见过三位皇子。听御花园吵闹,不由自主朝着吵闹处多走了几步,被胤礽一眼瞅到了。
胤礽藏在墨镜里的双眼“蹭”的发亮。
哎哟,这个孕妇不就是小八那个傻孩子的倒霉额娘吗?
觉禅氏,汉姓卫氏,满洲正黄旗包衣内管领阿布鼐之女,本身其实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是康熙宠妃。
她本来以子为贵,平平淡淡过一生,却因为胤禩被忽悠着走“宗室议政推举”的路,被康熙斥责为“辛者库贱妇”,后世为其平添了许多花边新闻。
其实辛者库是满文音译,其意为“半个佐领”的意思。
后金时期八旗制度初步形成,投靠努尔哈赤的众多势力,如果带的人多就编入八旗,带的人少归于包衣,包衣中族人较少的组不成一个佐领的,便编成“半个佐领”。
后有人犯罪之后从旗人贬为包衣、辛者库,不代表其全是罪人。
康熙掌权之后,后宫不再轻易进勋贵之女为妃,后面的雍正、乾隆等也有样学样。所以大选逐渐变成了皇帝拉红线的时候,小选成为后宫补充妃嫔的主要途径。
虽然有传教士杜撰康熙各种夜御N女、和宫女们酒池肉林的小道消息,实际上非常反直觉的是,康熙并不好色,修身养性,所以才能生那么多孩子。
康熙自述中有他从不睡无份位的女子的记载,清宫侍寝记录中可以证实这一点。康熙在位时包括嬷嬷在内的宫女子记载是最少的,他身边伺候的人只有太监没有宫女,更不可能有宫女爬床之事。召寝的女子,小选入宫时,就已经从层层包衣女子中筛选而出,成为庶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