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不把他当兄长看待了!
但宗政晚意想起三公主手捧牌位,回头幽幽看他的那一眼,似鬼又似妖,那种发毛的阴寒渗透进了天灵盖。
他自言自语道,“魏帝都回来了,这场战争快结束了了吧?”
希望谁赢?
宗政晚意是矛盾的,从大义上说,他作为含章太子,自然希望含章千年万年,国祚延绵,昌盛长明,可一想到执政者是宗政绯红,他的面皮就剧烈抽搐,内心更是煎熬不已。但凡换一个人,他都不会如此抗拒。
而私心上,宗政晚意是七公主的驸马,虽然被她欺瞒了一些事情,但前世今生的情分做不得假,他生平余愿,就是七公主的平安顺遂,若是她的国家被宗政绯红践踏,该有多么的心痛?
魏阙,囚仙宫,一道清瘦峻丽的身影盘坐在地上,尘埃被日光筛得透出金光,又将他环绕其中,好似一副玉躞金题,精美得让人不敢触碰。
外边传来些许喧哗。
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睁开眼,起身前往。
“叮铃——”
赤足下金铃清脆响动,谪仙的面皮霎时就红得通透,如同软熟的柿子火,那种清冷的厌世感也消弭于无形,从天宫里一下子拉入了红尘。
他恼怒十分,宗政绯红那个绝世坏胚,软禁他也就罢了,还打造了一具精美的黄金囚锁,将他四肢都锁在了塌边,脚下也系了霞彩纱跟金铃。
她真当他是天子的禁脔不成?
最可恨的是,在床的不远处,还竖了一面金鹊镜,让医者时刻都能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糜乱的姿态。
特别是当她入了囚仙宫,两人都在这镜中时,她分明没干什么,只是冲他笑一笑,他头一个想法就是她在淫乱后宫。
“嘭——”
那一扇紧闭的窗户被人推了开来,商陆跟来人打了个照面。
“是你,魏殊恩?”
他旋即否认,“不,你是魏元朔!”
小王爷翻窗下来,很是焦急,他开门见山道,“神医,我放你出去,你给我解情蛊!”
医者的脸色当即发青。
他态度坚决,拒绝了他的提议,“我绝不会给男人解情蛊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哀色更重,“是宗政绯红指使你来的?为了折辱我这个盗天观少主,她竟然做到如此程度——”他心如死灰,偏过了脸,冷冰冰地说,“你且告诉她,她想要羞辱我,让她自己动手!”
小王爷面色扭曲,忍不住吼了一句,“你想到哪里去了?小爷对男人没兴趣!”
于是情敌面面相觑了一阵。
小王爷不得不给他解释,“是我哥,被人种了情蛊,我把它转移到我身上了,现在我想解开它,神医你有没有办法?”
商陆沉吟道,“可解,但我的金针不在身边。”
“在这!”
小王爷从胸口取了出来,丝绸都还是热的,医者的脸色又变了,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魏元朔没好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是趁她熟睡之后——”
医者的双眸骤然犀利起来。
“你给她侍的寝?你们兄弟共侍一妻?”
“……”
魏元朔也听说绯红身边有那么一个医家圣手,两人曾是形影不离的,要不是他是盗天观少主,只怕按宗政绯红那贪恋男色的性子,早就生米煮成熟饭。此时他看他,面容清冷绝美,衣衫洁白飘渺,如同一朵雪山圣莲,被人硬栽在床榻边,心里头止不住泛酸。
“没有。”
魏元朔低落道,“我是替嫁的,我哥跑了,我后来顶上,被她囚在了宫里。她杀了我的亲族,还要我做她的皇后……战事已起,我趁乱跑出来,就是想拆解这情蛊。”他咬着舌尖,丝丝缕缕的疼痛缠绕着。
他知道,他不可能纯粹爱慕她,也无法留在她的身边。
他是魏朝的王爷。
国将颓败,他的存在也失去意义。
“好,我帮你解!”
商陆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惹得小王爷看了他好几眼。
医家冷漠道,“你脱衣罢,先声明,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小王爷也被他激出几分火气,他咣的一下,褪了衣物,新吻痕叠着旧吻痕,嚣张无比,“很巧,我也对男人没有兴趣。”
商陆:“……”
医家收回自己的手指,“有点生气,我不解了。”
魏元朔:“……”
系统跟着绯红疲于奔命,还接到了男配们的数据情报。
男配[商陆]精神值-1%。
男配[魏元朔]精神值-1%。
男配[商陆]精神值-2%。
男配[魏元朔]精神值-2%。
系统:‘……’
这俩有毛病吧?
系统给绯红打小报告,‘我怀疑小王爷跟神医见面了!’
不然俩情敌怎么能同时掉San值?
绯红则是赶回魏阙,奔到蕉纱宫后,带人钻入密道,一边抽空回它:‘他们这么闲,趁我跟男主开战,他们顺带开个情敌茶话会?’
系统:‘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们很有可能联手!联手知道吗?你会背腹受敌,众叛亲离的!’
绯红深以为然:‘原来我这一次拿的是美强还惨的剧本。’
系统:‘……’
它也想掉San值了。
绯红从密道游出了护城河,冬日之中,她一身冰水,黑发湿淋淋披在肩头,像是蜕皮的美人蛟,她立即命令僚属炸了这条密道。
“嘭!嘭!嘭!”
“陛下!危险!”
蕉纱宫骤然坍塌,魏殊恩不得不止住脚步。
差一点就要捉住她了!
他记得,这条甬道,通向的是……护城河!
“不好!”
他脸色微变,“箭楼有危险!”
只怪他沉浸在滔天仇恨当中,一昧追着她跑,势要将凶手捉拿归案,却忽略了平常的算计。
魏殊恩当即调转马头,而在途中,他遇见了从囚仙宫跑出来的俩人。
三人猝不及防来了一场情敌会面。
“……”
场面很静默。
魏殊恩看了看左边的替嫁弟弟,又看了看右边的囚宫谪仙,他心里长的刺非但没拔起来,反而插得更深了,他双眸幽深漆黑,“她胃口可真好。”
什么都吃得下。
他在血海里煎熬,她却跟其他男人快快活活的。
小王爷差一点做了宗政氏族的皇后,但是兄弟秩序分明,他在威严的兄长面前,总觉得自己是小的,是鸠占鹊巢的那个鸠,顿时有些心虚抓了下衣裳,生怕自己露出一点不体面的地方。与他相比,神医商陆就淡定多了,甚至那清淡的容颜还多了一丝戾气。
“魏怀慈,她杀了我师父,还将我囚锁,不管你如何求情,我势必要取她首级!”
商陆夺了一匹马,翻身骑上。
那些家伙们把他看得很紧,身上不容许有多余的硬物,因此医者是赤着玉足的,冷风吹起,白纱翩飞,他的脚踝也如同皎白的笋,光泽浅淡,又有硬劲,于是那上面一抹被囚禁的红分外明显。
魏殊恩瞳孔泛起涟漪。
“她对你用刑了?”
医者长发松松垮垮扎着一条灵俏活泼的葡萄花穗,淡淡的粉黄之色,衬得青丝愈发乌黑如墨。
宗政绯红那个小畜生,年纪不大,性子坏得要命,专门给他挑一些女子用的首饰跟衣裳,就连这一袭白衣,也是女式的,薄薄的,绣着淡金色的莲纹,腰身被她故意收束得细细的,分外袅娜风流。
商陆不愿意提及这些被折辱的细节,她是没碰他多少,但他的心早就被她弄脏了,他势必要她血债血偿。
“这个你不必管。”
他瞳孔涌动着一丝血腥,“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这种陌生凌厉的气场,魏殊恩眯了下眼,“应戮仙,你解封了?”
他跟那老观主有过一些交谈,也知道商陆的过去。
他原先是一个山庄少主,姓应,天生剑心,习武一日千里,却因为过于妖孽,而被父母惧怕,这些愚昧的男女找了一个愚昧的天师,算到了少主的克星之名,便打算活活烧死他,除了这污秽。
这一烧,倒是把少主烧得走火入魔,一夜屠尽山庄,死者个个面容安详,还带着痴迷的笑容,仿佛死前欣赏了一场绝世剑舞。
于是,世人称他为应戮仙。
再然后,应戮仙被老观主捡到,他有意尘封过去,也决心不再沾染鲜血,遂成了神医倒水莲。
应戮仙的唇色很浅,宛如道观里的仙,莲花上的佛,“魏怀慈,我帮你,但我要她。”
魏殊恩神色冷峻,“是要她,还是杀她?”
应戮仙的眉眼浅淡,似拂尘轻轻扫了他一下,“不给?”
“能者得之!”
“那就能者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