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翡笑容灿然,“多谢国主厚爱。”
张辨玉面似凝水,低头不语。
待三人齐齐上了马,朝着昆山苑的金徽观跑去时,女子身下的马匹突然失控,陡然横冲直撞。
张辨玉脸色微变。
翟王的声音威严响起,“张辨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大玉国的红颜祸水。那李四方要你做孤的替死鬼,孤怜惜你年纪轻轻,不忍答应。今日,孤再允你一次回头,把这女子给捆了,以间谍之伎训练她,再投入燕国或者灵国,让他们和大玉国自相残杀去。”
“助孤一统天下,孤必不亏待你,否则,天涯海角,你永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
未必。
张辨玉眼眸淌过流光。
翟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摆弄缰绳,“你还想带她逃到金银关?”他语气平缓,流露出帝王的自得之色,“孤劝你趁早放弃,再过些时日,那襄国自动来降!普天之下,是我姬氏一族的王土!”
“嘭嘭嘭——”
那发狂的骏马不知何时折返,女人拔出玉珠金钗。
细血蓦地溅开。
又是一阵凄厉的嘶鸣,骏马挣脱不得,速度竟陡然减缓。
女人乌发翩飞,她舔着金钗的马血,唇角扶开一抹妖气。
“姬氏王土?”
“不,这天下姓寇。”
寇?
哪有君王姓寇?除了那个没事放火玩,把自己玩死的寇姓女帝。
张辩玉倏忽一惊。
女子踩着银亮的马镫,错身而过后,金钗竟是生生割断了翟王一根手指。
“啊啊啊!!!”
翟王从马背倒下去之后,眼前一片昏暗,他费劲睁眼再看时,昆山苑已被密密麻麻的箭矢包围。
他肝胆欲裂。
绯红击掌,笑意吟吟,“寡人正愁不知如何把你引入昆山苑,没想到啊,翟王深懂我心,自个儿投入罗网,真应了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翟王喘了一口气,“你,你究竟是谁?”
绯红笑了。
“你的小儿子姬无患,他正在襄国为我怀胎十月,生儿育女,你说我是谁?”
翟王愕然。
系统也傻了。
等等,你不是说周露白是镜国小国君吗?怎么又变成了翟国皇子?难道是它在小黑屋的时候,这女人跟人交换情报了?
绯红早已翻身上马,落在张辨玉的身后。
张辨玉眼神复杂,“你不是逃犯。”
“我是啊。”
绯红衣领敞着风,胸脯环着他,握住缰绳,猖狂大笑。
“我杀了大玉国的皇子,他们全国通缉我呢,啧啧,赏金很不错的,我都想绑了我自己去要赏金呢!”
绯红一夹马肚,飙射出去。
天地荡着她疯狂笑声。
“谁先抓住翟王,最快要到玉玺,寡人便封他一等侯!”
“挟国主以令盟国,好玩,哈哈哈!!!”
时值一月,金银关千里冰封,滴水成冰。
鼓声滔天,震慑群雄。
襄朝众臣惊惧不已,在大琢殿吵得不可开交。
“怎么回事?那十六侯都齐齐开了城门?”
“她们投敌叛国,疯了不成?!”
“可恨,就该千刀万剐!”
周露白坐在珠帘后面,腰腹高高隆起,他已经怀胎十月,就差最后一刻瓜熟蒂落。
“报!!!”
传令兵连滚带爬跑进大殿,摔得皮青脸肿,却小心翼翼护着一个木盒。
“来,来了……他们来了,就在京关城下!!!”
传令兵满是恐惧,那种黑云压顶的场景,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
“这是他们的信物!”
周露白面如沉水,打开了木盒。
那是一截断指,还戴着玉扳指。
周露白略微旋转,看到了扳指刻着的字。
姬。
国姓。
他眼神陡然变冷,倏忽起身,“本宫要去城门查看,谁有异动,杀无赦。”
京关之外,大军压境。
周露白往城门下一望。
囚车、俘虏、战利品、千重鼓乐……是班师回朝的礼贺!
那是谁?
他拂开沾着睫毛的雪绒,死死地盯住。
主帅骑在赤红马背上,黑裘,玉鳞甲,她抬手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死而复生的活人脸颊来。而在她身侧,施银海一身大司命祭服,眉间滑下一行血线,既圣洁又妖邪。
有老人认出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骇然大惊。
“是至尊!是施大人!她们回来了!回来了啊!!!”
“可是陛下不是大行了吗?”
“地府阴兵,一定是地府阴兵!”
“完了,十万阴兵,我襄朝完了!”
绯红冲着施银海眨眼。
“我们成恶鬼了,还借了阴兵呢,这可如何是好?”
施银海同样笑眯眯地说,“不如我们给皇太女见一见血?陛下可是答应了,点臣做太师的。”
“姐姐想做最年轻的三公?”
“有何不可?”
绯红大笑,身下骏马仿佛能感应她的心情,激昂长嘶。
“好,姐姐野心越大,我越喜欢!”
她召来传令官,一阵耳语。
传令官是个年轻挺拔的男子,声音宏亮,响彻四方。
“吾皇大胜归来!提翟王人头,贺皇太女出世!尔等!速开城门迎接!”
传令官一遍又一遍地复述。
“吾皇!大胜归来!”
“提翟王人头!”
“贺皇太女出世!”
“尔等!速开城门迎接!”
跟随周露白的朝臣一阵骚动。
翟王?那不是收服了燕国、灵国、白淮国、大玉国的强国国君吗?就这样被枭首了?
城外千军万马围困,城内同样暗潮汹涌。
太宰乌皎皎去了地牢,亲自释放了卫无双、虞殊庸等反叛臣子,后者激动地问,“至尊跟大人回来了?”
乌皎皎说,“这都一月了,是该回来了,再不回来,你们都要被活活殉葬了。”
天子七日殡,七月葬,再过一两个月,这群人还真得被押送到帝陵,陪那具假尸殉葬,到时候她又得麻烦了,谁让凤君是个厉害人物,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可不容易。
卫无双朝上方拱了拱手,难得露出笑容。
“一把老骨头,为了陛下和大人的大业,殉也就殉了。”
虞殊庸舒展筋骨,“什么老骨头,卫大人是宝刀未老,哎,总算被放出来了,别再来了,老娘眼泪演得也很辛苦的,那吕冰镜还抽了我一巴掌,我得找回场子来。”
乌皎皎也愁。
“回来了,哎呀,至尊姐姐跟银海姐姐这也太快了吧,我才当太宰没多久啊,就要被撸下去了,算了,我还是当祥瑞被她们养着好了。”
她递给两人令牌,笑容如狐狸狡黠,“至尊有令,拔除凤君爪牙,父道人家嘛,至尊还是喜欢听话一点的,天天想着夺权可不成。”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
“唯!”
城门对峙仍在继续,传令官声声宏大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