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主任摇着头,横了姜亦诚一眼,自言自语道:“那么好的姑娘,上哪儿找不到个好男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姜亦诚这会儿却急得直搓手,他还不想离婚啊,可碍于叶梦玲在旁边,他又不好直说。
曲友莲喜滋滋地把钱票拿给郑主任:“怪不得大家都说我们厂里妇女工作总是得先进呢,有您这样明辨是非的主任,想不先进也难啊。”
郑主任数好钱票,把收据还给她:“行了,就这样吧,等小穆回来我再跟她具体谈谈离婚的事,你们千万不要等她一回来就要打要杀的把人吓跑了。”
“那是那是,新社会了,什么打打杀杀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曲友莲笑呵呵的。
“那就好!”
郑主任收好钱,临走之前看着眼前的三人,叹口气:“一切因果都是自找的,希望你们别后悔。”
等郑主任离开,曲友莲大大翻了个白眼:“后悔?该后悔的是那个毒妇,真以为能去酒楼弹什么钢琴就翅膀硬了?别人还不是看在她是我姜家媳妇的面子上,等她没了这城里身份,我看她还弹什么弹,回老家弹泥巴去吧!”
叶梦玲见事情终于确定下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忍不住偷偷去拉姜亦诚的手。
姜亦诚却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把手抽回来。
叶梦玲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眼看着又要掉下泪来。
姜亦诚赶紧解释:“梦玲你别这样,我,我是怕被人看见不好,毕竟我跟南梨还没离婚,你别见怪。”
叶梦玲抹了把眼睛,然后微微笑道:“对不起亦诚哥哥,是我太心急了,放心,以后不会了。”
她这种样子最能让姜亦诚心疼,从前每当这时候他都会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抱在怀里安慰。
可这一次,姜亦诚只是生硬地点点头:“那就好,委屈你了!”
叶梦玲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比穆南梨来的时候,甚至比她弹钢琴打了她脸的时候更严重。
无论穆南梨怎么厉害,只要姜亦诚心里只有自己,她就是赢家。
可现在……不行,绝对不行,苦心谋划这许久,绝不能功亏一篑。
这时曲友莲正把收据折好锁进她的小柜子里,姜亦诚不解:“收据撕掉不就好了吗?还藏着干什么?”
曲友莲冷笑:“你不懂,等你跟那毒妇离婚之后,这钱,她一分不少全得给我吐回来!”
“妈,你这样……”
“别叫我妈,你要敢再帮她说一个字,我连你也赶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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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梨背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季东河已经站在广场那里等她。
白衬衫,蓝裤子,那么土气的装扮穿在他身上仍然封印不了他的英俊潇洒。
看见她来,他快步小跑过来接过包包随手甩在肩上:“还以为你不敢来!”
南梨横他一眼:“你都敢来我有什么不敢的?”
又看一眼他的白衬衣,笑他:“怎么,终于不穿你那件破外套了?”
“还说呢!”季东河很不高兴,“志兰说你会穿得漂漂亮亮去京里,让我不要那么寒酸,必须有件新衣服陪衬一下。”
他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花衬衣黑裤子:“怎么,这就是你的漂亮衣服?”
南梨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拧着衣角在他面前转一圈,笑靥如花地说:“怎么,不好看吗?”
季东河便侧过脸去忍笑:“行吧,你说好看就好看。”
南梨撇了撇嘴:“这叫天生丽质,衣服架子,穿个破布袋都好看,你懂什么?”
旅途装束还是低调点好,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这是她特意选的,新衣服留着看秀再穿。
季东河继续笑:“是,我不懂,脸皮厚这种事当然你最懂。”
南梨皱起脸来:“你说什么?”
季东河立刻指着候车厅上面巨大的时钟:“我说时间快到了,再不进站就来不及了,快走吧!”
一路检票、进站、上车、找自己的位置都是季东河在前面引路,南梨乐得跟在他后面少操心。
这段时间老在姜家演戏着实有点累了,能出来放松放松确实是件好事。
只是,她没有考虑从G市去京里坐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他们买的又是坐票,虽然不是节假日,车上人没坐满,却也没有能空出来睡觉的地方。
而且,绿皮车没有空调,时间长了就算把窗子全打开,车厢里还是闷得不行。
这个时代的人也没啥讲究,有的人甚至带着鸡鸭鹅上车,加上抽烟的,喝酒的,乱成一团。
南梨只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她哭丧着脸问季东河:“你不觉得难受吗?”
季东河也热得额头微微冒汗:“你等等,我去问问看能不能补个卧铺票。”
南梨赶紧乖巧点头:“快去快去,我等你!”
第041章
等季东河起身, 她又赶紧把她拉住,从小布包里掏出三十块钱给他:“我看坐票都要二十多块钱一张,卧铺肯定更贵,这钱你先拿着。”
季东河看都不看把她的手推回去:“放心, 补票花不了多少, 我带的钱也足够我们用。”
等他走后, 坐在他们对面一个正在奶娃的年轻媳妇笑道:“妹妹命好, 你男人真疼你。”
对面只坐了她一个人,这么久也没见她跟其他人交谈, 想必是一个人带娃坐车,旁边还放着好大一包行礼,看着确实辛苦。
南梨只能笑笑:“他不是我老公。”
那年轻媳妇立马变了脸色,再不跟南梨说一句话,只低头继续奶娃。
南梨也不介意, 转头去看窗外风景。
季东河很快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两瓶北冰洋汽水:“售票员说卧铺现在没有了,但有两个人下一站下车,让我们过了下站再去补。”
南梨又皱起小脸:“那离下一站还要多久啊?”
“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季东河说着递给她一瓶汽水:“再忍忍, 热的话先喝一点。”
南梨接过汽水放在一边也不喝:“我还是眯一会儿吧, 躁得人心烦,到下一站了记得叫我。”
季东河在她旁边坐下:“行, 你睡吧, 我会看着的。”
南梨于是把头靠在窗户那边, 尽量想象自己是在二十一世纪清洁快速的高铁上,周围的沉闷只是空调开得有点热而已。
这么想着想着, 渐渐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 觉得靠在窗户上的左侧额好痛, 便转过来倒向右侧。
嗯……还是硬邦邦的,但至少不会硌得疼了,还有淡淡一点好闻的烟草味道在鼻尖缭绕……不错,继续睡。
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睡得一脸香甜的南梨,季东河一动不敢动,对面才给娃喂完奶的年轻媳妇更是把眼睛瞪得圆溜了,一眨不眨看着他们。
季东河有点脸红,把头往右边转一点,尽量不去感受肩上那触碰的一点香软。
终于广播开始报下一站到了,让要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季东河虽然极不愿意,还是轻轻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臂膀。
南梨揉着眼睛坐直身子,一脸迷糊:“怎么,这就到京里了?”
季东河轻轻咳了一下:“还没,到下一站了,我们要去换票。”
“哦!”南梨这才想起她们要换去卧铺。
季东河站起来,刚好这时售票员走了过来,他赶紧招呼:“同志,我们想补个卧铺票。”
年轻的女售票员看到季东河,赶紧笑道:“我正要找你呢,刚刚又有几个人说想补票,我想着你最先说的,就来问问你还要不要。”
“我们要”季东河淡淡笑着,“谢谢!”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那你们跟我来吧!”
售票员说着要走,对面的年轻媳妇这时突然站起来,拉住她:“同志,你别卖给他们,他们两个耍流氓!”
南梨昏沉的睡意都在这一刻吓醒了,她一脸纳罕看着眼前十分朴实的女人:“你可不要乱说啊,什么耍流氓?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人都能作证的,我们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女人羞得脸都要滴出血来:“你……你胡说什么啊,不是对我耍流氓,是你们两个,你不是说他不是你老公吗?那你们还一起坐火车出门,你还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南梨一愣,突然想起这个年代好像还很保守,夫妻出门都是经常要带结婚证的。
她于是把季东河的手一挽:“他当然不是我老公,他是我亲哥!怎么我哥借个肩膀给我靠靠你也要管吗?我还说你多看了隔壁大哥几眼,不守妇道呢!”
“我……你胡说,我没有!”女人急得要哭起来。
售票员赶紧劝架:“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大家一人让一步啊,都别说了,快跟我去换票吧!”
南梨走时特意凑到那女人耳边说了一句:“放过自己放过别人,你会过得轻松一点!”
本是一句出气的话,倒让女人怔楞好半天。
票换好,钱付清,两人正准备去卧铺车厢的时候,年轻售票员突然神神秘秘笑道:“你们俩不是真兄妹吧?偷跑出来的?”
两人一愣,都没做声。
售票员捂嘴小声道:“虽然小情人蜜里调油的,在外面还是注意点儿,免得被人告发。”
南梨脸一红当即就想否认,季东河却淡淡开口,“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然后拉着南梨就走了。
绿皮车的卧铺也不算舒服,好在刚好补到两张下铺,两人坐在窄窄的床铺上相对无言,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季东河站起来:“我去外边抽根烟!”
南梨微微侧头,没理他。
她有点生气,在这个名声如此重要的时代,别人误会他们是小情侣,他竟直接默认了。
什么意思嘛,就是想占她便宜呗,不对,是想占原主的便宜。
每次想到这个人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原来的梨丫,她就莫名其妙想生气。
有时候她甚至想直接告诉他:你喜欢的梨丫早就不在啦,我是南梨,从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女性,不是你喜欢的包子穆南梨!
可每次话到嘴边她又觉得,何必呢,人家也没有怎么样她,甚至原主连他以往的记忆都没留一点下来,或许他并不是那么重要,干嘛要节外生枝?
哎,还是等以后把北崽安顿好了,再慢慢减少跟季东河的来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