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精神病院的案子兰静秋跟洛生海是主力办案人员,当初他们走的时候,金厅长就说等着表彰,兰静秋还以为要拖到年底了,没想到这么快。
两人正说着,老刘凑了过来:“静秋,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兰静秋笑着说:“这是我原来单位的领导洛队长。洛队,这是省厅重案组的刘副组长。”
洛生海跟老刘握手,两人寒暄起来,老刘对洛生海十分好奇,还忍不住说:“原来你是静秋队长啊,我还以为你是她男朋友。”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洛生海大方笑道:“我倒是想呢,人家不给机会。”
兰静秋无奈地瞪了老刘一眼:“刘组长,咱不是说好了吗?除了办案时,咱俩还是少说话吧。”
洛生海诧异地看她一眼,她才来了不到一周吧,已经跟副组长这么熟了吗?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老刘也不恼,他挠挠头:“行,那我跟小洛聊吧,你们刚才说是要去吃饭对吧?走吧,我知道咱们这条街有家店粤菜特别正宗,我请你们两个,以尽地主之谊。”
兰静秋皱眉,她还有很多话要跟洛生海说,这老刘也太自来熟了。
洛生海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乐意去,心中不禁有些许安慰,看来她还是想跟他单独说话吧。
他刚想拒绝,就见老刘把手里的一个文件夹交给路过的警员,还跟人家说:“跟胡组长说一声,我跟静秋请朋友出去吃个饭,一会儿回来。”
人家根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直接就定了,而且那语气,他跟静秋倒成了一国的了。
洛生海眼睛眯了眯,重新打量着老刘,应该有三十了吧,有点不修边幅,长得浓眉大眼倒是很精神,一看性格就是大大咧咧的。
听静秋跟他说话的语气,两人应该很熟了,难道是搭档?
兰静秋说:“刘组长,不用你破费了,我们先自己出去转转……”
“不破费,吃个饭而已,别跟我瞎客气。”老刘说着已经拉起了洛生海的胳膊。
洛生海不着痕迹地甩开他,跟兰静秋说:“盛情难却,一起去吧,等我走的时候再回请刘组长。”
他也想看看两人到底什么情况,静秋对这个刘组长是不是有好感。
老刘确实是自来熟,要求他们都称呼他老刘,别老是组长组长的喊。
“组长听着不如队长威风,是吧。”
洛生海:“不过是个称呼。”
两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兰静秋不想插嘴,决定自己好好吃饭就行了,反正洛生海还要留几天,两人还得一块去深市,有的是时间说话。
老刘说的饭馆确实不错,他问过兰静秋跟洛生海,见他们都没有忌口的,就先点了几个招牌菜。
红烧乳鸽跟白切鸡,古老肉还有白灼虾,老刘还想点梅菜扣肉,兰静秋没想到老刘这么大方,还真要出血。
她倒是想着狠宰老刘一顿,不过满桌子肉,也吃不下啊,太浪费了,她忍不住道:“差不多了吧,三个人而已,再要个素菜就可以了。”
“好吧,那再来个白灼菜心。”
老刘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跟兰静秋说:“小洛不是说你痩了吗?好好补补。也是这几天太忙乱了,饥一顿饱一顿的,马上就忙完了。宁州市的美食多得很,以后有空了,我带你多转几家。”
兰静秋皱眉,原来刚才自己跟洛生海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真用不着,我跟刘组长一块办案还行,今儿是特殊情况,以后咱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洛生海笑道:“有矛盾吗?静秋可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是怎么了。”
老刘苦笑,看这话说的,静秋讲理,那就是他不讲理了,不过想想两人之前的几次矛盾,老刘也只得认了。
“都是我的错,看问题太偏面,也不会说话,这才得罪了静秋同志。”
等菜的功夫,老刘把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了,又跟洛生海说:“正好洛队来了,替我们俩说合说合,你说胡组长让我跟静秋搭档,她一直生着我的气……”
兰静秋无语道:“没影响办案吧。”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现在又一张桌吃饭了,还说合什么啊,刘组长,你别太夸张了。”兰静秋没好气地说。
洛生海却说:“他还真不是夸张,你确实该生他的气!居然要跟你比格斗?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刘组长,你也太不讲究了。”
老刘一听就乐了,十分兴奋地看着兰静秋,心说静秋最烦别人叫她小姑娘,肯定该生气了,肯定要怼他了。
哪想到兰静秋很认真地点点头。
老刘傻眼:“不是,我说静秋,你也太偏心了吧,我也没说什么,你就说我歧视女性,他这话不是歧视女性吗?小姑娘怎么了?不照样把我打趴下吗?再说当时是你要格斗的,我就说了句什么来着?”
兰静秋说:“你说女特警没有女性特征,跟洛队的话能一样?我不需要像男的,我就是小姑娘,也能把你打趴下。”
老刘无语极了,跟洛生海说:“小洛,你看啊,反正呢,我说什么都不对。就是因为我一开始嘴贱了两句,她对我的印象就根深蒂固了,这哪儿行啊,你说对不对?谁不犯错?犯了错认识到了,改了不就行了。”
洛生海说:“可能她觉得你没认识到错在那儿了,偶尔一两句可能是口误,总是说话不注意,一般都是心里的观念根深蒂固了,随时都会流露出来。”
老刘举手投降:“好吧,我错了,我再次道歉,你俩还真是老搭档啊,这一唱一合的,我说不过你们。”
兰静秋呵呵两声:“又来,理亏就说理亏,你那是说不过吗?好像我们强词夺理一样。”
洛生海发现他们两个很可能是怼出来的革命友谊,这叫不打不相识吗?
老刘不想再说让他吃瘪的话题,又问起了洛生海的来意,听见是来参加表彰会的,他愣了下。
“深市要开表彰会了?当时只有胡组长被调去了,听说也是惊心动魄啊,可惜这儿说话不方便,不然我还真想听你们两个当事人跟我详细讲讲细节。”
菜陆续上来,一直都是老刘挑起话题,又给他们介绍菜,说怎么做的,有多好吃,还真是尽了地主之谊。
不过虽然没冷场,但兰静秋只顾着吃,洛生海只是配合着他聊两句,老刘一时气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跟个电灯炮一样。
他干脆说起了孤儿院的事:“买卖人口太猖獗了,而且很多是被熟人骗的,你们在深市的案子不是也涉及到拐卖人口了吗?如果跨省的话,很难查,还有那几个差点把静秋搞抑郁的姑娘,唉,想起来就气人,对买卖人口的就该重刑重判,不然永远也杜绝不了。”
洛生海终于提起了兴趣:“把静秋搞抑郁?怎么回事?”
兰静秋刚啃完乳鸽翅膀,放下筷子,说:“你听他瞎说,我哪儿抑郁了,就是有点感慨,那几个姑娘被人骗去外省嫁了人,在外人看来各种不如意,但因为各种原因,她们决定留下来,还有两个觉得自己特别幸福,也许对她们来说确实幸福吧,但我觉得她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骗子太可恶了,而且她还是利用职务之便。”
老刘说:“确实可恶,还把孤儿院的两个婴儿给卖了,幸亏这俩孩子运气好啊。”
洛生海说:“妇产科跟孤儿院确实得盯紧了,我们那边省厅有个案子是妇产科医生护士联手调换婴儿,想要男孩却生了女娃的,给医生塞钱,请医生把别人家生的男孩给他家换了。”
“那不是傻吗?不管丫头还是小子都是自己家的种儿,非换个没血缘关系的儿子?简直有病。”老刘骂得畅快。
三人聊起这个话题,兰静秋突然说:“以前跟东子他们也聊过这事,答案是暂时无解,尤其是现在计划生育,一家只要一个,想要男孩的更是绞尽脑汁了。”
范小桃这种案子不能拿出来说,能聊的也就只有孤儿院这些渎职的人,还有那些买卖人口的人了。
等吃完饭,三人从饭馆出来,老刘心里很不情愿,但还是识趣地说:“我先回去忙了,你们俩肯定有事要说,我就不掺合了。”
兰静秋朝他摆摆手,她还真有事跟洛生海说。
老刘溜达着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来,看着旁边胡同里拐过来的一辆自行车。
推自行车的是个老太太,后座上坐着个扭曲着身子的孩子,看那表情应该很痛苦,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他皱眉过去问:“阿姨,孩子是不是生病了?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他奶奶,他没事,就是要吃糖,哭半天了。”老人家说。
兰静秋跟洛生海也没走呢,以为老刘发现人贩子了,都跟着过去看那孩子。
孩子跟身上长了刺一样,不停扭动,三人刚说过拐卖的事,又碰上哭闹的孩子,问一问才能放心。
结果虚惊一场,这孩子就是前边肠粉店老板家的,老刘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洛生海叮嘱道:“孩子应该是生病了,赶紧送医院看看吧。”
肠粉店老板笑着说:“没事,他就是装的,早看过了,一点事都没有,隔几天就装一次。”
家长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离开。
兰静秋想起从小就被忽视导致烧成傻子的曾小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孩子:“隔几天就装一次?听着怎么不对劲啊。”
第392章 婆媳
兰静秋觉得孩子哭闹不会这么有规律, 洛生海也回头看那孩子,见他趴在奶奶怀里哭着,就说:“小孩子为了零食或玩具都有可能哭闹, 可这孩子什么都没要, 确实奇怪。”
老刘早就大踏步走远了,两人又走回去, 兰静秋问:“你们在哪儿检查的?有没有去医院做CT?”
“花那钱干什么?我们就在街口的诊所看了, 人家说没事。”老板正忙着,看样子好像有点嫌烦的意思。
兰静秋却没有撒手不管:“我建议你们把孩子送去医院检查,不然的话,我只能找妇联的人来管。”
这下子老板一家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老板娘也从里边的厨房出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女人, 她皱眉打量着兰静秋跟洛生海:“我们自己孩子自己不知道心疼吗?你们是谁啊, 跑来这里多管闲事。”
两人都没穿警服, 兰静秋只好说:“我们是省厅重案组的,建议你们带孩子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我还会通知片区查一下孩子的所有家人, 看有没有虐待现象。”
孩子妈立马怒了:“你说什么呢, 警察了不起啊?我们会自己虐待孩子?这可是我们家的独苗。”
洛生海没想到兰静秋直接就说了虐待,他见有人围过来,只好解释道:“我同事只是建议和怀疑, 没有指责你们的意思。”
他见那孩子已经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大人们争执, 心里也有些尴尬, 就说:“今天晚了, 明天请记得带孩子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很抱歉, 打扰了。”
说完他拉着兰静秋就走:“怎么回事?你情绪不对啊。”
兰静秋自己也发现了,她叹口气,把曾小二的事说了,感慨道:“我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家长,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可能会偏心有问题的孩子,反而忽视正常的孩子,你说他们怎么回事?而且明明是他们的疏忽让孩子烧坏了脑子啊,还骂孩子扫把星,骂孩子讨债鬼,太不可理喻了。”
“你是怕刚才的孩子也因为父母的疏忽得病?那你慢慢说嘛,本来是好意。”
洛生海说完笑道:“我还以为你跟刘组长搭档习惯了,惹上他那种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毛病了。”
“呵,怎么可能。”兰静秋道,“我就是觉得那么小的孩子,隔一段时间就装病闹腾太奇怪了。”
“我看是曾小二给你的感触太深了吧,他父母的行为其实不难理解,人总会在潜意识里慢慢把错误转移到他人身上,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内疚跟压力,而且当年他父母耽误了孩子的病情,应该也会被长辈骂,会被别人指责。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他们需要更努力的工作,慢慢的,这孩子就成了累赘,孤儿院的孩子很多都身有残疾,就是被父母当成了累赘扔了。”
兰静秋却说:“其实说白了还是他家以前穷,要是一直有钱,雇个人照顾,不缺吃喝,怎么会忽视至此。家里吃不上饭的时候只顾着正常孩子,这就跟野兽只留下强壮的孩子,把出生就弱抢不到食物的自然淘汰掉一样。”
洛生海点头:“是啊,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兰静秋叹息一声:“主要是这案子涉及到的无辜人太多了。”
她把李杰跟小桃的事说了,“那几家明明是买家,如果他们没有想买个媳妇的念头,那几个姑娘不会被卖过去,说是给的谢媒钱,其实就是买卖,可她们却要留下。这已经让人很无奈了,但起码她们觉得自己过得不错,可小桃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机会。”
“她有的,她有无数次机会,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后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发生了这样的事,老杜还会主动喊她去自己房间吗?如果老杜还没死心,她干脆全天跟着那些女老师,去院长办公室坐着,他们能把她赶开吗?既然知道自己名声被毁了,就大叫大喊,把事情闹大,他们敢杀人吗?”
洛生海说着叹道:“我知道不该这样苛责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但她妥协了还自暴自弃了,她当时有机会的,勇敢一点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而且她没有向曲院长求助,没有向孤儿院的任何人求助吧,有时候旁观者是害怕又想帮忙的纠结心态,也许只要她求助了,会有人帮她。总之她的性格太随波逐流了,出了孤儿院又被强子控制着人生,直到她遇到李杰。”
兰静秋想起范小桃说起李杰时的样子,叹口气:“是啊,她说李杰教她怎么拒绝别人,怎么说不,还教她要自信要勇敢。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苦笑:“她可能只记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李杰教她做个好人,她就去杀骗子。”
洛生海盯着她的眼睛,好奇地说:“李杰死了,范小桃也可能是死刑,这都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再惋惜也没用,为这种事纠结真不像是你的性格。还有那些选择留下的姑娘,她们是成年人了,有权利自己选择,你只是个警察,有侵害事件马上阻止,及时抓捕罪犯是你的职责,其他的你无能为力。”
“我知道!”兰静秋无奈道,“只是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