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面色微变，这是变相让主儿暂时别来正院请安。

　　霜降含笑拍了拍风铃的肩膀：“寒露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怀孕前三个月总有些忌讳，原以为李主儿是个有经验的, 必知晓其中厉害。但李主儿提醒福晋也是为了福晋好，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感念李主儿。”

　　句句都在叮嘱风铃，却句句指桑骂槐！

　　“这倒是提醒我了！”六福晋抚掌, “今儿出宫时额娘说起了此事, 道四嫂既然不要李嬷嬷, 额娘就从内务府挑了其他嬷嬷过来。孙嬷嬷是曾侍奉敏妃娘娘的，听说额娘在寻摸人选，敏妃娘娘便举荐了她。”

　　“可是先前伺候十三弟的奶嬷嬷？”原身对这位孙嬷嬷竟有印象，这倒是出乎意料。

　　她来了精神，双眸熠熠生辉：“敏妃娘娘将这么好的人给了我，下次进宫我得去谢恩。”

　　闻言，六福晋掩唇笑弯了眼睛：“敏妃娘娘听说昨儿府上有一道地锅鹅做的极好，还说等四嫂下次进宫她要这菜谱呢。”

　　“这有何难！”凝意仰头，神采飞扬：“我这儿旁的没有，唯独菜谱多的很。”

　　转眼想起今儿大爷一家要过来，凝意便拉着六福晋的手：“你和六弟留下来用膳，今儿大哥大嫂都要过来，大哥还特意点了地锅鹅。等大嫂到了咱们趁着天气凉爽将饭桌摆在院里，我烤肉给你尝尝。”

　　“好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六福晋忙点头应下。

　　妯娌间其乐融融，李氏坐在一旁摇摇欲坠。

　　一刻钟后，凝意仿佛才发现李氏还在，“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六弟妹有话要说。”

　　李氏等人退下没多久，凝意怀了一个多月身孕的消息便在府中传开。

　　四爷前脚刚进府门，后脚苏培盛着急的立在廊檐下低声将此事说与了四爷听。

　　四爷狠狠蹙眉，脚步一转往后院走，“你们都留在前院伺候六弟。”

　　六阿哥摸着鼻子，他每次来都能莫名其妙被四哥和四嫂的感情秀到。

　　四爷大步往正院走，得了信的凝意只能先让六福晋端着冰碗去客房歇息片刻。

　　如此一来，四爷进来时便瞧见了凝意坐在桌边发呆，双目直直注视着桌上多出来的一个冰碗……

　　凝意：“……”

　　四爷蹙眉：“不许吃！”

　　凝意嘟囔道：“这又不是给我自个儿准备的。爷，您陪着六弟去看宅邸，可有选中的？”

　　“王府大街。”四爷沉声道，当着凝意的面三两口吃完了冰碗。

　　凝意心下暗笑，“妾身也就是嘴馋，都没馋上一口全进了爷的腹中。再者，冰碗也不是妾身要吃的，而是腹中这个小格格要吃的。”

　　四爷微顿，不着痕迹试探：“你希望是女儿？”

　　“对呀！若是个女儿，妾身就可以替她打扮，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全给她弄来。可若是个阿哥……”凝意托着下巴看四爷，“等小阿哥会跑会跳，爷必定带去前院教导。”

　　四爷眼神一软，冲凝意伸出手。

　　凝意笑着将手递上去，下一瞬便被四爷握住：“爷，若真是个小阿哥……”

　　“若是个阿哥，爷许他白日待在前院受爷和师傅们教导，入夜便让他回后院。”

　　凝意笑的愈发灿烂，回握住四爷的手，手指顺着指缝稍稍用力便成了十指相扣：“爷，除了地锅鹅，妾身还让苏安玟弄了只全羊，待会儿让他带着调料去前头给您和大爷六爷弄烤全羊。”

　　“还弄了半只新鲜的嫩羊羔，将骨头和羊肉分开，羊肉做一锅洋葱小炒羊肉，羊骨头做成羊蝎子锅，中午时爷可得多吃点。”凝意越说越欢，秀眉轻轻挑起：“爷，那桂花酿妾身全留下了，您在前院用些烧刀子……”

　　“凝意。”四爷扶额，轻轻唤了凝意闺名。

　　凝意果然愣住，四爷说话并不喜欢唤人名姓，还是第一次当面叫她名字的。

　　四爷深觉有趣，“你不许偷喝桂花酿！”

　　冒出来的粉红泡泡一个接一个的破了，凝意努了努嘴，忧伤的背过身去，低声控诉：“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先前大热天连个冰都不能用，我这哪里是怀了个孩子，分明就是坐牢，还带着个祖宗坐牢。”

　　四爷喝了口七分烫的茶，闻言忍俊不禁，笑意挂在眼中久久不曾消下。

　　凝意撇嘴。

　　四爷这才道：“李氏的事爷知道了。你既不喜见她，便让她待在西跨院别出门。有喜是好事，如今被捅了出去也无妨，爷吩咐周华未细心照看，正院周围也派人护着。孙嬷嬷过几日就会出宫来府上照看你，孙嬷嬷性子直，手腕厉害，日后再有人不守规矩，你只管让孙嬷嬷处置了。”

　　凝意转了好几圈心思，最后轻飘飘的道：“好吧。”

　　四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成功得到凝意一个怨念的眼神，他这才收手回了前院。

　　*

　　主子爷生着气回了正院，待了一刻钟又带着笑意的回了前院。

　　有喜的消息传出去后，众人都在看四爷的态度。

　　直到四爷回了前院不过一刻钟，李氏被禁足西跨院的消息传来，阖府上下才懂了四爷的心思。

　　“命好啊。”宋氏扔下骰子，漫不经心：“生来便是高门大户嫡女，从小被当成皇子福晋培养。不过十岁就得了皇上赐婚。我与李氏比福晋先伺候爷，但我们二人先后生下的全是格格。上天都在帮着乌拉那拉氏，她腹中这一胎必定是个阿哥。”

　　她起身往门口走去，左手刚碰到珠帘，海棠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主儿，福晋让您在屋里待着。您是想见二格格吗？奴婢这就去抱来。”

　　“她身子弱，风吹就能一命呜呼，你抱她来是想让她去死么？”宋氏眸光讥诮，说起话来也不好听，“我没打算出门。”

　　海棠点头，退开站在一旁。

　　宋氏果然没出门，不过撩了珠帘看着院中景象。

　　董鄂氏进了马佳氏屋里，二人说了会儿话便一起出门，身后的丫鬟端着两个盒子，一瞧便知是去正院给福晋道贺。

　　宋氏放下手，“海棠，去库房挑些东西送去福晋屋里。”

　　“奴婢这就去办。”话虽如此，但海棠没动。

　　宋氏冷笑，倏地扔下挡帘转身回屋，海棠将那屋门关上，这才拿了事先已备好的东西去了正院。

　　六福晋陪着凝意待着，看着后院众人送来的东西，她的兴趣比凝意还高：“四嫂，这小李氏好有趣，不送些金银宝玉，竟然给你送了两大盒子的血燕。血燕比白燕补且量少，她倒是用心。”

　　凝意稍稍坐正身子，思索片刻后道：“赏给小李氏的东西再加两成。”

　　“还有这个！”六福晋打开最下头那个盒子，“送的是把木质小匕首，她必定是觉得你腹中这一胎是个阿哥。”

　　“那是……马佳氏？”凝意挑眉，又是抬了抬手。

　　霜降暗笑：“是，奴婢都记下了。”

　　所有的贺礼收完，正巧大福晋带着四个女儿来了。

　　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四岁。

　　看着一溜的小萝卜头，凝意忍不住扶额，寒暄完后趁大福晋忙着哄小女儿，她轻声给六福晋建议：“孩子生的越早越频繁于咱们女子的身子有害。大嫂体虚，怕是早些年月子里落下了病根。”

　　历史上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并不长命，前头几个女儿差不多一年一个，又在三十五年生下大爷嫡长子。

　　三十五年？！

　　凝意脑海一个清明，下意识去看大福晋的腹部，“先前听说大嫂得了风寒，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大福晋眉眼俱是笑意，让人带着几个孩子去院子里玩：“我一时贪凉生了场病。不过……也是因着这场风寒让我因祸得福了。”

　　“大嫂有喜事？”凝意脱口而出。

　　大福晋微愣，随即释然：“眼瞧着是要做额娘的人，一眼就瞧出我与你是一样的。”

　　被夸奖了的凝意颇为心虚，她也不过是正巧想到。

　　六福晋惊讶之下忙露出喜色：“恭喜大嫂。四嫂，你还不快把大嫂面前的冰碗撤啦？”

　　“我看倒不用撤的。”凝意娇嗔的瞪了六福晋一眼，“我瞧你眼睛都不舍得从冰碗上挪开。”

　　“四嫂！”六福晋嗔了两眼，赖在凝意身边不走，像极了一对亲姐妹，她摇了摇凝意的手：“四嫂，我小侄子饿了。”

　　该开饭了！

　　凝意：“……你竟连一个蚕豆大的孩子都要利用。”

　　作者有话说：

　　来啦！晚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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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躺好

　　廊檐下, 赵和元频频探头，凝意笑容不变，冲着门外抬了抬头。

　　霜降拽着赵和元的衣袖到院中：“里头几位福晋正在说话, 是有什么着急事儿？”

　　“夫人来了, 眼下正在门口等着。苏培盛找过来时我也觉得头疼, 但那位毕竟是主子嫡亲的额娘，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总不能自己做了主。”

　　“奇怪！”霜降不解, “福晋有喜的消息今儿才在府中传开，外头压根不知道的, 夫人怎来的这么巧？”

　　“或许与此事无关，我瞧夫人带着鹂烟格格来的。”赵和元面色变了变, “你看这事……”

　　“你在此等等，我去禀报福晋。”

　　霜降回转时, 凝意已经找了个借口出来，见她神色沉闷, 不免笑道：“天大的事儿只要有眉目就是小事。你瞧你, 是什么样的烦心事啊？”

　　“主子，您惯会打趣奴婢的。”霜降暗暗跺脚, 站在凝意身边低声道：“夫人来了。”

　　凝意语气平淡：“快请进来吧。”

　　霜降抿唇，“带着鹂烟格格。”

　　凝意：“……我能反悔不见么？”

　　这都是什么事儿！六福晋好不容易来府上几次，次次都能撞见鹂烟，见了鬼的缘分！

　　觉罗氏在偏厅坐着, 鹂烟捋着袖子难得紧张的拉着她的手腕，“伯母……”

　　“慌什么？”觉罗氏挑眉，轻声细语安抚：“本是有其他的话说, 今儿瞧着她是有了身孕。既如此, 你得不到六福晋的位子, 把你送进四爷府上也不错。”

　　“伯母？”鹂烟猛的瞪圆了眼睛，“您当真愿意我去分堂姐的恩宠？”

　　“恩宠傍身，还得看能否为我所用。”觉罗氏抹了抹手指，“凝意虽是我亲生的，但她与我并非一条心。既如此，我还不如送个贴心的进来。不过……我若将你送进来，你可万万不能忘了该报答我的。”

　　“伯母放心！”鹂烟没见过六爷，但她却是见过四爷的。

　　四爷虽整日冷着一张脸，但俊俏挺拔的模样还是落在了她心中。

　　思及此，鹂烟脸颊愈发羞红，像极了晨起刚出的朝阳。

　　窗外，凝意静静地站着，将里头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霜降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神色：“主子，咱们还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