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娘也有自己的秘密,但他从不曾过问。
“死……死人了。”车夫从草丛里刚爬起来,就看到这一幕,又厥过去。
乔连连没顾得上理他,冷声道,“城儿,过来帮忙。”
将短管扔进实验室里,她和顾城一起费力的将顾绍给扶了起来。
刚才情急,有三把刀在他身上划出血痕,一把刀将他胸口捅了个窟窿。
巨痛之下,顾绍已经晕了过去。
乔连连掏出消毒工具,动作利落的撕开顾绍的衣裳,为他消毒上药,又拿纱布紧紧地包扎了起来,力求止血。
做好这一切,她脱下棉袄,盖在了男子暴露在空气里的胸膛上。
“娘。”顾城皱眉,“你怎么办?”
乔连连抿了抿嘴,“我没事,把车夫叫起来,准备回家。”
她走到尸体面前,拿出橡胶手套和镊子,将他们身体里的子弹给取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套脱下来,飞快的跳上了马车,对刚刚苏醒还在哆哆嗦嗦的车夫大喝,“快走。”
车夫心底那叫一个慌乱,两只手连缰绳都拉不稳。
不过马车好歹是行驶了起来,乔连连长途了一口气,吩咐道,“走的尽量平稳点,孩子爹受伤了。”
“啊……”车夫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里,“夫人,刚才是神仙突然来了吗,为什么那些人都死了?”
他厥了过去,刚好没看到最关键的时刻。
乔连连顺势就道,“是啊,有大侠路过帮忙,不然我们早就死了。”
车夫吓得双手合十,连连道,“谢天谢地,谢谢大侠,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南海观音……”
拜的还挺杂。
乔连连没理会他,转而看向韩暮。
这孩子才是真正目睹全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惊吓,这会他一直低着头沉默,没有之前的活泼,也不见一丝笑脸。
顾城也有些担心。
不过他不是担心韩暮,而是担心韩暮把娘的秘密漏了出去。
“你……”他头一次主动凑近韩暮,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韩暮抬起头,呆呆地看向他,摇了摇头。
乔连连倒是真的担心这孩子,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暮是不是吓坏了?不怕啊,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温柔,像亲娘一样令人舒缓心扉。
韩暮紧咬下唇,内心天人交战。
好大会子,他猛地抬起头,目录渴望的盯着乔连连,压低声音道,“乔娘子,你刚才用的什么招数这么厉害,我也想学,你教教我好不好。”
乔连连摸他头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良久,啼笑皆非。
这孩子,说他心大吧,他居然还知道压低声音,别让车夫听见了。
说他谨慎吧,他竟然对那种杀伤性武器起了兴趣,还想学会。
真是……无法言说。
“刚才的事纯属偶然。”乔连连缓缓措辞道,“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真的很厉害啊。”韩暮满脸激动,“我就想那样,一挥手坏人全部毙命,我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我就把得罪我的人统统……”
他胡乱地比划着手势。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瞟了一眼顾城。
顾城心领神会,接嘴道,“然后你就会被抓紧监牢里,此生不能再和大家见面。”
韩暮挥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故伤人,终究会受到惩罚。”顾城缓缓道。
“可是,我想杀的都是坏人,他们欺负人,欺负我们家……”韩暮咬牙切齿。
“从你们家的角度看他们是坏人,也许从别的角度看,他并不坏呢。”顾城淡漠道,“是非与否自有官府定论,你若不服可写状纸告官,不能想着用暴力解决一切,因为它终将给予你更恶劣的后果。”
顾城冷淡的声音,如一道冰水,沁入韩暮的心间,润燥了他激动的内心,抚平了他毛躁的情绪。
好大会子,他才叹了口气,垂下头,“乔娘子,顾兄,是我激动了。”
乔连连轻吐了口气,安抚他道,“若你想解决掉麻烦,就只有努力变得更强,等到身份地位一切都有了,也许不用你出手,那些欺负你和你家的人,就已经纷纷道歉求和了。”
韩暮若有所思的点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韩东家,看来也有难言之隐啊。
乔连连垂下眼睫,开始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顾绍的身上。
车夫胆子挺小,但赶车技术确实不错。
现在车速均匀,走的也都是相对平坦的地方,虽然对顾绍有些许影响,但已经算比较小的了。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这鲜血一直往外涌,并且顾绍的体温还在不停的下降。
乔连连已经把所有能给他盖的东西都盖上了,但他还是一直无意识的发抖。
没办法,她只能遮遮掩掩的掏出一个热水袋,再灌上热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放进顾绍的怀里。
“乔娘子,你刚才是不是拿什么东西了。”韩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问道。
“没有,你眼花了。”顾城镇定道。
韩暮还想再问什么,被顾城三言两语引着,思绪飘去了别的方向。
第140章 绛椿翻脸
马车匀速而又平缓的在天黑时分将乔连连送回了顾家村。
韩暮担心顾绍的情况,也跟了过来。
经过了顾城一路的引导,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活泼,一下马车就直奔新房,拍着大门嚷嚷,“来人啊,碧松叔叔快出来,顾叔出事了。”
顾绍出事了!
这话一传到耳朵里,本来悠哉悠哉躺着的碧松猛地跳了起来,和绛椿一起,直奔新房大门,拉下了门栓。
“爷出事儿啦?”碧松有点不敢相信,爷那么好的身手,又只是去趟郡城,怎么就能出事儿了呢。
“爷在哪里,严重吗,可救治了?”绛椿比他冷静点,但明显也乱了方寸,两只手死死掐住韩暮,连旁边停着的马车都没看到。
“就,就在车里……”韩暮艰难道。
两个侍卫顿时松开他,直奔马车前。
绛椿手快,一把撩开帘子,就看见穿着单薄的乔连连,在给顾绍擦汗。
他们的爷,那个神采奕奕,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摇着折扇的风流公子,此刻蜷缩着躺在简陋的小马车里,面无血色,眉头紧皱,额上全是冷汗。
和他当初九死环生时一模一样。
碧松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道,“爷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是谁伤了你,是谁。”
绛椿却狠狠的瞪着乔连连,怒喝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为了救你,爷才受伤的?”
乔连连抿着嘴没说话。
顾绍的确是为她挡那一刀,才躺在这里的,她没办法否认。
“是你,果然是你。”绛椿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你不知天高地厚,惹了太子妃,迟早要遭人收拾的,爷不放心你,一直跟着你保护你,结果你一点都不领情就算了,还让他伤成这样,他要是真出了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乔连连依旧是一言不发。
倒是顾城听不下去了,冷喝道,“再说这些有用吗,与其责怪这个责怪那个,倒不如快些将爹送去休息。”
这倒是真的。
绛椿扭过头,和碧松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顾绍送回了房间里。
乔连连穿着单薄的衣衫也跟了过来,眼看着顾绍的伤口又迸开,她连忙上前按住他胸口,又往顾绍嘴里喂了个药。
“你这女人,放开爷。”绛椿却极不放心她,喝道,“不需要你救治,我会去为爷请大夫。”
乔连连把这当成了狗吠,头也不回,照旧为顾绍的伤口敷金疮药。
“我说了,让你放开爷,你这个女人把爷害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够吗?你还要将他害的更惨一些吗?为了你,爷连家都回不了,母子无法团聚,你……”绛椿越说越激动,抬手就要去掀乔连连。
还好碧松有些理智,赶紧拦住了他,“绛椿你干什么,这是夫人。”
“我呸,她配当我们的夫人?她是什么劳什子夫人,谁承认她了?”绛椿冷笑,“这种身份的人,给爷提鞋都不配,她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夫人。”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碧松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配不配,爷说了算。”
“爷现在昏迷着,我要带爷走。”绛椿忽然道,“我要带爷回去。”
乔连连和碧松全都惊讶的抬起头。
“绛椿,你冷静点,别说爷受着伤不能轻易挪动,就是真的要走,也需要爷同意,你不能替他擅自做主。”碧松规劝道,“你应该知道,咱们越矩是有怎样的惩罚。”
爷是个好主子,平易近人,条条框框也不严重。
但他只要列出来的线,就是绝对不能碰的。
曾经有个侍卫被宠惯的有些野了,试探着碰了一下爷的底线,从此碧松就再也没见过他。
所以碧松是真心实意劝绛椿的,两个人十几年的兄弟了,他不希望绛椿走错路。
“我……我这不是越矩。”绛椿顿了一下,“我这是,听从吩咐,有人吩咐我,让我将爷带回去。”
“是长……老夫人?”碧松有些惊讶。
绛椿点了点头,“那是爷的母亲,不会伤害爷,我也只能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