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乔连连母子在京城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她望着这风雅的小院,长长的松了口气。
季云墨非常识相,“神医夫人旅途劳顿想来应该疲惫不堪,我就不在这里耽误夫人休息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就在东头巷子左转第一户的季家里,与你相距不远。”
“多谢季公子。”乔连连诚心实意的道谢。
季云墨摆摆手,翻身上马离去。
这小院风雅别致不止表面,最关键的是建筑齐全,连地暖都有,加上地势奇特,冬暖夏凉,是京城有名的抢手别院,不知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购得。
结果就被他家堂兄这么悄悄地,以三十两租金的价格租了出去。
要是被京城其他的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吐血呢。
季云墨一边感慨一边离开了别院,刚一出巷子,就看到了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的立在拐角处。
“大哥。”他翻身下马。
季云舒扭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季云墨嘴角抽了抽,将还没捂热乎的九十两银子和租契交了出去。
堂堂清平郡王,每年封地银俸就不知几千两,再加上各种生意的进项和皇上的奖赏,一年保底一万两净入账。
可这一刻,他居然极其郑重的将九十两银子揣进怀里,又盯着那租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扬起嘴角,“是阿城这小子写的。”
数月不见,他笔迹愈发稳重,带着几分苍遒有力,开始有了成年人的风骨。
这个孩子,长大了啊。
季云舒微微一笑,仰起头,看着逐渐转黑的天色,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和微弱闪烁的星光,眸中有思念一闪而过。
这星空,与记忆中的某一天,好像好像。
风雅别致的小院里,乔连连仰着头,思绪同样凝固在了过去的某一个时刻。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顾绍普通的五官也有些好看。
虽然可以更好看,好看到像那个清平郡王似的,将五官的优点展示的淋漓尽致。
只是要乔连连选,她还是更宁愿选顾绍,而不是好看的清平郡王。
“娘。”顾城不知何时坐了过来,“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的星星可真少啊。”乔连连摸了摸大儿子的头。
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她突然发现,顾城长得如此精致好看,一点都不似顾绍。
反倒是……更像清平郡王。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
“今天是月底,又阴天,月亮都遮掉了一半,星星自然也稀少。”顾城轻声道。
乔连连没说话,内心思绪翻涌。
“娘,弟弟妹妹都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顾城长叹了口气。
京城,他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那个众人拥护的皇长孙,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秀才。
虽然不免有些落差感,但瞧一瞧旁边歪头看月亮的女人,顾城又觉得没什么了。
人生有得必有失,犹记得小时候母妃总爱念叨这句话。
后来顾城真的失去了亲生的母亲。
但没关系,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于是他收获了一个后娘。
一个像亲生母亲一样爱他的后娘。
“你也早点休息。”乔连连回过头,一双眼睛清亮仿佛能看透人心,“城儿,不管怎么样,娘永远都是你娘。”
顾城心底一跳,几乎要以为乔连连看透了什么。
然而仔细一看,后娘的眼神又变成了从容中透着温和,仿佛他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还不睡?”乔连连率先站起了身。
顾城紧随其后。
风雅的小院陷入了彻底的宁静。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乔连连就开始忙碌。
首先小院是要彻底打扫的,其次她观察了一下,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做饭的用具。
乔连连没办法,只能一大早起来就去京城集市上挑选了一波。
什么锅铲勺子,木筷瓷碗,全都购置了一遍。
东西之多,要不是多了琴知和雅知两个丫鬟,她可能都拿不了。
买好了东西,让雅知送回去,乔连连又带着琴知,一路打听着去了东芝堂。
昨日江白隐急匆匆的离去,到现在都没出现,乔连连不免有些担忧。
等到了东芝堂门口,正好看见一脸焦急的江白隐。
“你去哪里了。”一看见乔连连,江白隐就大步走了过来,“我以为你们会去牙侩处租房,可之后我翻找了四五个京城的牙侩,都说没有见过你。”
当时江白隐心底都是悔意。
乔连连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倘若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早知道,他就不回家去拿地契了。
“我没找牙侩。”乔连连却不知江白隐内心的情绪,只爽朗笑道,“有个朋友,把他的院子租给我了。”
“朋友?”江白隐眉头一挑,心微微一提,又同时松了口气。
提起来是因为,他一直以为乔连连在京城只有自己一个人熟人,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保护她的准备,结果却根本用不到。
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还好她安然无恙。
“你的哪个朋友这么好心租给你院子,这京城租房可不比其他地方。”江白隐有些试探的问。
乔连连浅笑,“你也认识,就是那被蛇咬了病人的主子,他是京城季家的公子,还真是要多谢他,不然昨晚我们娘几个可能给就要去住客栈了。”
季家的公子……
江白隐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你还是不要住在他那了,我这里有个别院,你带着孩子们住过去吧。”
第168章 郡王的心机
江白隐是京城江家的嫡子,据说也是非富即贵的身份,有个京城的地契并不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他昨天急匆匆的离去,原来只是为了取这个。
乔连连抿了抿嘴,斟酌道,“我已经交了租金,再租一处显然不太划算,要不然,等我这边到期了,再去租你的。”
江白隐顿时哭笑不得,“你是我东芝堂的妙手大夫,又是我江白隐的私交好友,难道住我一个别院,还要交租金?”
“公是公,私是私。”乔连连一本正经道,“我是你的大夫没错,但你也给了我诊金,彼此两不相欠,至于朋友就更不能成为蹭住的理由了,江老板还是将地契好好收起来吧。”
朋友。
这两个字让江白隐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没错,他们最多,也只能做个朋友了。
虽然内心有些不舒服,堵塞,甚至酸楚,但江白隐还是强行扯出一个笑意,“没关系,倘若你在那边住的厌烦了,便随时来我这里,这别院为你留着。”
乔连连没敢点头。
这份好,好的太过了,她不敢接。
“江老板,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做饭。”乔连连礼貌的告辞离去。
江白隐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地往前了两步,但又停了下来。
他以为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却不知这一幕尽数落到了一双眼睛里。
中午时分,东芝堂门口发生的事就飞到了季云舒的手里。
一向云淡风轻的男人眼底藏了几分愠怒。
他才离开几日,就有人惦记起了他的夫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如果可以,他真是恨不得立马用顾绍的身份出现。
可惜不能。
但有些事,也等不了了。
……
国学,顾名思义,国家开创的学校,乃整个王朝最高规格的学府,坐落在京城除却皇城之外最中心的位置。
建筑巍峨,地界珍惜,就连里头的老师也来头极大,多数都是举人,据说有几个还是曾经的状元榜眼探花之流。
而这所学府里出来的学子也没让人失望过。
既有名扬王朝的大诗人王世贞,也有英勇无双的清平郡王,就连少年神童皇长孙,也是国学里出来的。
更不提大虞王朝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足足有一半都是国学子弟。
如此学府,吸引了无数学子,心怀期望,想要进入其中深造,以期有个光明的未来。
但国学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首先要有秀才的身份打底,其次还要有身份之人推荐,最后过了入学考,才能入进士班,为将来考进士做准备。
秀才身份顾城是有了,入学考乔连连也自信儿子肯定能过。
唯独这有身份之人推荐,可难倒了她。
在这偌大的京城,她只认识两个人。
一个季云墨,一个江白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