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这平静中透着柔和的时刻,居然有危机袭来。
季云舒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反应力极其敏捷,一把推开几个孩子,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格挡了上去。
对方的来势汹汹被阻挡了一瞬。
也只有一瞬而已。
毕竟一方是长刀,另一方只是巴掌大小的匕首。
季云舒被来人狠狠一震,虎口发麻,强行执着武器,后退了两三步,勉强挡在几个孩子的面前。
他想好了,如果黑衣人再过来,他就故意露出破绽,让黑衣人下杀手,他则反过来寻机会将黑衣人击毙。
这是一种危险的打法,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关键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谁知道对面的黑衣人没再针对他,竟然掉头离去了。
季云舒刚喘了一口气,还没喘到肚子里,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因为那黑衣人竟然直奔刚停下来的马车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面坐着的,应该是虞非城。
知道娘生了小弟弟,却碍于身份不能过来,只能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才能坐一个不起眼的马车过来探望的,新皇虞非城!
“不!”季云舒大叫。
然而那长剑还是直劈小马车顶盖。
只听得“哗啦”一声,本就不甚坚固的小马车一瞬间稀烂,里头一个纤瘦单薄的少年穿着素白的袍子跳了出来。
他虽然肩膀很窄,身材单薄,但动作十分利落,一躲一闪间尽是从容。
“城儿!”季云舒转而大喜。
虞非城很小的时候,太子哥哥就叮嘱季云舒教他功夫,当时季云舒还有些纳闷,哪有孩子才刚跑稳就教练功的,起码也得五六岁长大点吧,可太子执意坚持,季云舒也就只能听从。
再后来,季云舒忙于打仗,忙于京城周转,也就逐渐疏漏了教学。
可没想到,虞非城竟然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虽说功夫不够花俏漂亮,但一招一式都极其稳重,下盘尤其坚若磐石,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都能在黑衣人手上坚持不落败。
这个时候,清平郡王府的人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季云舒转身,在绛椿的腰间抽出长刀,大喊一声,“城儿接住。”
凌厉的刀刃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被虞非城用一个漂亮的侧翻接住。
拿了武器的虞非城气势陡然一变。
刚才敌人进攻,他防守,所以步伐多少有些谨慎。
但此刻有了利刃,虞非城再无所保留,招招大开大合,刀法极其冷里无情,才不过十五岁的他,竟然逼得黑衣人改攻为守。
“城儿,好样的。”季云舒忍不住喝彩。
虞非鹊也在旁边鼓掌,“皇兄,你太棒了,你是最厉害的。”
顾楼憨憨地挠了挠脑袋,在军营呆了两年,还以为自己是最厉害的,没想到大哥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虞非钟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往顾楼身边靠了靠。
全家除了女孩子,就他一个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没学一点武功,黑衣人要是真过来他就只有等死的份。
但他不能死,他还没有跟娘讲话,他还没有看娘老去呢。
“四哥。”
全家人都盯着虞非城的动作不放,只有虞非歌发现了虞非钟的动作,她晃了晃了小哥哥的袖子,“你别害怕,歌儿在呢,歌儿会保护你的。”
虞非钟瞟了她一眼,“你练功夫了?”
虞非歌语塞,好吧,其实她什么也不会。
但一切都来得及,她现在练也来得及。
哼,绝对不能让四哥看扁。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原本虞非歌会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或温文尔雅,或调皮好动,但整个人依旧会在京城里打转,在及笄之后选一个还不错的世家公子嫁过去,做世家夫人,或夫妇恩爱举案投眉,又或者因为小妾夜夜垂泪。
就如同,端王妃,瑞王妃,以及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夫人们的日子一样。
可她遇见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娘,叫乔连连。
她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被自己亲爱的四哥刺激了一句。
本该是大家闺秀的人生轨迹突然被改写,走向哪里不得而知,但一定和原来不一样了。
清平郡王府门前。
虞非城和黑衣人打的难舍难分,一方身形伶俐,稳扎稳打。另外一方战斗技巧丰富,体力也更为上乘。
如果就这样打下去,倒也不失为对虞非城的一种磨砺。
功夫这种东西,不能老纸上谈兵,总要真刀真枪的打出来,一次次的受伤,才能换来丰富的经验。
虞非城做了皇帝,他几乎再没有机会打斗,更别提磨砺自己了。
可问题是,黑衣人这种东西,鲜少有单打独斗的,一般都是数个一起出头。
季云舒一边盯着虞非城的安危,一边让绛椿和碧松提高警戒,防止斜刺里有人再杀出来。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揣测,对面的巷子口里突然又跳出三个黑衣人。
其中一个跟第一个黑衣人一起,直扑虞非城跟前,一副直取他性命的模样。
另外两个则奔到虞非歌面前,执着利刃就对着她脖颈抹去。
他们倒还真是会捡软柿子捏。
季云舒勃然大怒,几乎是立时飞扑到虞非歌面前,手中利刃对着黑衣人劈了过去。
黑衣人不得不回身自保。
碧松趁机把小歌儿抱回自己身后,警惕着周围。
另一面,顾楼也扑过去帮虞非城对付黑衣人。
场面一时间有些胶着,谁也伤不了谁,谁也奈何不了谁。
虞非城余光瞄到弟弟妹妹惊恐害怕的表情,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登基至今已有大半年,赵家屡屡动作,不是诱惑朝中元老,就是对百姓强加人祸,再不然就是一次次从不间断的刺杀。
这世界,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被动防护,终有一天会护不住,最后被害的遍体鳞伤。
莫不如……
这时,顾楼还在一旁拼死与黑衣人争斗,虞非城动作稍慢了一拍,一个黑衣人就执着利器直刺顾楼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虞非城单手拍飞顾楼,单薄瘦削的身体斜刺里一钻,黑衣人的利刃便斜刺里插进了他的身体。
“噗呲”,是肉和衣裳被划破的声响。
第474章 剧毒
季云舒一剑挑飞黑衣人,转过身,就看见顾楼单手抱着虞非城,发出愤怒的大吼。
“啊,伤我大哥,拿命来!”
顾楼体格健壮,单手扶着虞非城也不妨碍动作,反而因为愤恨把九连环长刀舞地虎虎生风,在几次险而又险之后,终于把一个黑衣人的头当场砍落。
他的刀太快,太利,黑衣人的身子还在惯性地动作着,头却已经和身体分离。
约莫三五个呼吸后,冲天的血液泉涌而出,刺出老高,又像雨水一样洒落。
吓得两个女孩直往后退,勉强藏在门后才躲过了这场“血雨”。
“狗贼,拿命来!”季云舒也发了狠,跟绛椿配合,把长剑刺进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四个伸手犀利的黑衣人,转瞬间就只剩下俩了。
季云舒还准备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剁下。
倏料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竟然往半空中一跳,逃之夭夭了。
绛椿和碧松想去追。
季云舒看了一眼被吓到的虞非歌和虞非鹊,阻拦道,“亡命之徒,不必追寻,先看看城儿的伤势。”
于情感来说,虞非城是他一手照顾大的孩子,受伤了他忍不住心疼。
于理智来说,虞非城是大虞王朝的新皇,他的安危牵动着满朝的百姓,牵动着朝代的更迭。
季云舒根本顾不得其他,第一个扑过去检查虞非城的伤势。
万幸的是,这伤口不在心脏,而是在左边肋骨稍下的位置,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城儿,城儿。”季云舒叫了两声。
虞非城睁开眼,气若游丝的道,“爹,不能,不能惊动。”
他说的很简略,但季云舒知道。
现在赵家有所图谋,大元虎视眈眈,边疆摩擦时有发生。
虞非城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受伤,哪怕有一点小病小灾都不行。
他一定得健健康康的,才能镇住那些有异心的人。
可虞非城受了这样的伤,也不可能跟划破手一样等它自己好,还是要看大夫要包扎的。
万幸乔连连刚生过孩子,太医们都还在连心院的厢房里喝茶,都没来得及走呢。
季云舒安慰着摸了摸虞非城的头,“你放心,我去找个最靠得住的太医来给你包扎,绝不惊动他人。”
虞非城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地上的尸体有人会过来收拾,一家子定了定被惊到的魂,由顾楼抱着虞非城,将他送到了连心院。
说来也是惨,上午老娘刚嚎着流了几盆的血,到晚上儿子又躺下不能动弹了。
那被单独拎过来给皇帝医治的老太医,哆哆嗦嗦着,流了一脸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