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铭:“那啥,大哥啊,你要搞清楚,他是S级良性变异者,不是什么需要你庇护的小雏菊,在救援任务开始之前,我可是把当时的情况讲得明明白白,他自己答应要接这个任务的。”
说完,齐铭见魏沢还算精神,决定将魏沢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于是,他将脚边的医疗箱踢到了魏沢跟前,“陆勉的手是为了救你才伤的,里面有纱布和碘酒,你自己给他上药?”
魏沢暗骂一声,心里也清楚齐铭在打什么算盘,可无奈齐铭抓住了他的死穴,他也不推迟,手脚麻利地给陆勉上起了药。
陆勉没力气阻住魏沢,他的手是麻木的,许是太过疲惫,又或者是药剂起了作用,他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了起来,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见齐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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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带着淡淡咸腥的海风迎面吹来,卷着滚滚热浪。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脑子里一片混沌。
不远处有一艘军舰朝着阿年驶来,而他所在的位置是岸边,一大群身穿联邦军服的人正列队等候,他站在队伍的中后排。
这是军/用港口。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此时应该在边境密林内,跟大海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军舰靠岸,厚重的鸣笛声响起,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不对,这里似乎并不是现实的世界,他虽然身处这个环境,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难道是……梦境?
军舰停稳,甲板上顿时热闹起来,在他身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着事先准备好的转运床等候在一旁。
很快,一个个担架从甲板上抬了下来,担架上的人似乎受了什么重伤,安安静静不省人事的有不少,轻声呻//吟的也有几个,他们被安置在转运床上,再由医生接手,推着往救护车上狂奔。
陆勉的视线被其中的一张转运床牢牢吸引,在看到床上那人的脸时,他的心跳都停摆了一瞬。
躺在那张床上的,是魏沢!
熟悉的眼紧紧的闭着,带着呼吸机,面色苍白到泛青,仿佛一具尸体般,没有一丝生气,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转运床上。
陆勉忘记了呼吸,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耳边都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直到窒息感传来,他才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正跟在魏沢的转运床后,一同上了救护车。
车内有人问他,“你跟魏沢是什么关系?”
陆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在他踌躇时,他听见自己的这副躯体自发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是发小。”
世交,发小,还有这声音,这些条件都指向了一个人,齐铭。
到了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并不是什么梦境,多半是齐铭的记忆,他正通过齐铭的视角,在看齐铭脑子的一部分记忆。
在他昏迷前,齐铭曾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赵静之前说过,齐铭是脑部变异的良性变异者,现在看来,齐铭的变异天赋似乎跟展示记忆有关。
这段记忆还在继续,他收敛心神,跟着齐铭的记忆继续往下看。
那人点了点头,“好,我们需要你的协助,请你把魏沢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我们,包括家庭情况,感情状况等等,这或许对我们的治疗会有所帮助。”
接下来的一路,齐铭就开始交代魏沢的基本信息,而他的全副心神都在病床上的魏沢身上,他想上前查看,周围的一切却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水中的倒影,被人用力地搅动,一切都扭曲了起来,当画面再度清晰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变了。
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整面透明的玻璃窗前,玻璃窗后是一间特殊的隔离病房,房内只有一张病床,其余的空间都被各种仪器所占领,病床上的人身上插着数量繁多的管子,几名医生就站在他身旁,低声讨论着病房内那人的病情。
陆勉知道,躺在里面的是魏沢。
“他的脑电波非常不稳定,有的时候趋近于无,我们早上试过,给他听手机里的那些语音的话会有所好转,现在都是靠着那些语音的刺激在维持他的脑电波。”
“他的基因也变异得很快,跟普通的人类相比,他的基因已经有了很大的偏差,我记得4号和8号隔离病房里的战士去世时,基因的偏差度也就这个数了,这应该是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他有醒过吗?”
“有,但是清醒的时间很短。”
耳边是医护人员的各种声音,陆勉想继续听下去,那些声音却开始模糊,就在这时,他感觉手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他低下头,发现手中正拿着一个手机。
这是魏沢的手机,他认得。
干净的屏幕上显示有电话呼入,来电人的备注是……阿勉。
电话响了很久,齐铭抬起手似乎要接,可他犹豫了,那通电话又响了一会儿后自动挂断。
呼入界面跳转到锁频界面,他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3023年6月11日,凌晨一点十四分。
那是他养父母发生意外后的第二天凌晨。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8章
陆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思绪被拉回了几个月前。
3023年6月10日,高考结束的第二天。
早九点十分,帝都市中心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 一男子酒后驾车, 造成五辆车连环撞击,造成3死12伤,其中一对夫妇当场身亡。
这对当场身亡的夫妇,就是他的养父母。
这消息对刚成年不久的他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仿佛自己在做一场噩梦,噩噩地在医在医院太平间走廊外, 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等他回过神时,夜色已深。
他背靠在医院走廊平整的墙面,拿出自己仅剩微末电量的手机,一遍一遍地拨打着魏沢的电话。
魏沢身份特殊,常常会有一段时间完全失联,他懂,他也理解,以往他都是安安静静的在等魏沢回来, 可是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 他想任性一点, 想马上听到魏沢的声音,想从魏沢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可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他也没能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炎炎夏日, 他至今还记得医院走廊的墙面有多冰冷, 那股像是要将他彻底吞没的孤寂再次向他袭来。
再联系上魏沢时,已经是好几天后,养父母的葬礼刚结束,在送走前来吊唁的宾客后,他再次拨打了魏沢的电话,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喂,阿勉。” 凤
魏沢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嘶哑,却把他所有隐忍的情绪都翻搅起来,强忍了好几日的泪意突然崩塌,止也止不住。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稳着嗓子说道:“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你都没接……”
他抬头看着灵堂上的两张黑白照片,止不住又加了一句,“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魏沢叹了口气,“对不起。”
陆勉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魏沢的道歉。
好久不曾通话,最近又发生了很多事,他有许多话想说,可魏沢的那份容易丢命的职业让他住了嘴,他不敢轻易地拿自己的糟心事影响对方,决定先将自己的事瞒下来,只开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筒的另一端沉默了,半晌后才重新发出声音,“阿勉,你……不要等我……”
陆勉将这句话听进耳里,一开始是听不懂的,他不明白魏沢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魏沢很有耐心,像之前一样,很乐意解答他所有的疑问,所以,他听到魏沢又说了一遍,“不要等我。”
语气平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不像是开玩笑。
陆勉拿着手机,将目光转到了灵堂前点着的蜡烛上,微弱的烛光印在他满是水光的眼底,稀碎一片。
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耳边重复着魏沢的话。
不要等我。
这句话像是带着刺,将他浑身上下刺得鲜血淋漓,连指尖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痛意。
陆勉抬起头,紧紧的闭上眼,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往下流,即使闭着眼也无法阻止,“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
电话的另一头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听筒里安静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没有,他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着,许久之后,他听到魏沢回了句,“抱歉。”
而后,电话挂断,陆勉就这么举着手机,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响了很久很久。
画面再次模糊,他回过神,进入了齐铭的下一段记忆。
依旧是那间隔离病房,他正站在隔离病房外,魏沢的病床前围着一圈医护人员,几名医生额头上水光一片,气息微喘,看上去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魏沢心脏骤停,刚抢救过来,医生正在确认他的情况,不一会儿,有名护士从病房内走了出来,告知他魏沢已经清醒,要见他。
他走进病房,医生自动往一旁让了让,皱着眉看他,“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时间不多了。”
此话一出,陆勉感觉到这幅躯体瞬间僵住了。
他看向魏沢,几乎承受不住眼前的景象。
魏沢带着氧气罩,整个人浮肿得不成样子,像是被水泡了好几天的尸体,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他的皮肤正在溃烂,头发也完全脱落,头皮上布满跳动的青筋。
陆勉屏住了呼吸,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在手里,每跳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魏沢半睁着眼看了过来,隔着氧气罩含糊地说道:“把氧气罩拿开。”
一旁的医生们互相望了一眼,最后由其中一名医生动手将魏沢的氧气罩移到一旁。
魏沢定定地看着齐铭,“电话。”
齐铭上前一步,抬起手让魏沢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接着颤声问了句,“要打给谁?陆勉?”
魏沢缓缓地闭上眼,几秒后才重新睁开,“嗯。”
齐铭深吸了口气,将魏沢的手机解锁,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正好打了进来。
陆勉看着来电显示,心脏瞬间停摆。
那是他打来的电话。
齐铭将电话接通,轻轻地贴在魏沢耳边。
他眼睁睁地看着魏沢强打起精神跟他道歉,叫他不要等。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件事放下,可当他真的看到说这句话的魏沢时,却发现心底的痛苦却一点也不比他在灵堂前被甩时少。
极度溃败的身体让魏沢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有混着血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将白色的枕头染红,在说完最后一句抱歉后,魏沢便彻底陷入昏迷,医生再次围了上去,而齐铭的这段记忆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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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被塞了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导致陆勉再次醒来时依旧头疼欲裂。
他慢慢地睁开眼,对着纯白的天花板愣了会儿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齐铭的另一段记忆里,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这里是一间独立的房间,他正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被面上印有“帝都综合医院”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