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清面不改色,淡定走开。
没多久,赵巧香大声喊:“吃饺子喽。”
这一喊,连傅卫国和沈倩瑶都激动了。
沈家惯例,年初一吃饺子,吃到包有硬币的,将得到沈立强封的特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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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包惜惜换了新发型的缘故,沈子清总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觉飘向她。
吃早饭的时候,聊天的时候,甚至学习的时候。
感觉做什么都会分神,这是他以前不曾有的。
有几次他正偷偷打量,恰好她也转过头,视线短暂对上,紧张的他心脏都跳漏了半拍。
傅卫国团长家一大早来了好几个客人——部队的战友。
几个大嗓门凑一起,聊天跟吵架似的。
这种情况要静下来新来学习是有点难的,包惜惜以为沈子清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神,便问:“今天天气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过年嘛,给自己放放假也不过分。
沈子清心想出去走走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达成一致的两人放下书本,和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赵巧香说了声后出门了。
赵巧香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笑到两眼眯成一条线。
这个海岛在有部队驻扎之前,说是荒岛也不夸张。只零星住了十几户人家,全靠捕鱼为生。后来部队过来了,还带来了随军家属,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开垦建设,才慢慢有现在的样子。一切实属来之不易。
不过虽然当地居民少,但军民融合也是破费功夫。这过程随军女眷就发挥了重大作用,是她们用自己的善良和温柔,一点点让当地居民卸下了防心,到后来的水乳交融。
这些都是沈子清带着包惜惜在岛内闲逛时说的,他就像一个导游,每走到一处似乎都能说出点东西。
比如那片树林是在哪年台风后重种的,哪条河流是在哪一年人工开挖的,那条路是哪一年为了什么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少年经过变声期,声音变得温和平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包惜惜听的很认真,她不可能不认真。温润的嗓音划过耳畔,不疾不缓,不轻不重,像温柔拂过的轻风,也像今日温暖的太阳。不同的是,太阳是照在人身上,而他的声音却是酥酥地落在她心头。
她真觉得自己越来越声控了,后知后觉明白到好听的声音太有魅力了。一件平淡的小事似乎都能说出不同的味道来。她忍不住为自己的变化叹一声奇怪。
声音很轻,沈子清却也是听到了,问:“奇怪什么?”
包惜惜怎么可能如实告诉他,‘我在奇怪自己不仅颜控,还变声控了呢’。只好扯了一个理由:“奇怪为什么你比我知道的多那么多,明明我也在岛上生活了一段日子。”
沈子清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来这里以后基本上日日都呆在家里,也没怎么和当地的人接触过。我则不同,我在这里读了一年初三,身边的老师、同学多少会讲一些岛上的历史。”
有时候他听得有趣,便问的比较仔细。想着写信的时候告诉包惜惜听,奈何每次写信,单说别的就已经好几页纸,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这些。
包惜惜还是叹气:“你这么说也在理,我这是自我闭塞了。”
她深刻明白了,要了解当地,不仅仅是搬到当地生活,更要融入当地生活才行。
不过向前走了几步,她神情又突然明媚起来,双眸亮晶晶看着沈子清。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虽然定下了自学高中课程的目标,但也不能整日待在家里。这样不过死读书,增长不了课本以外的知识。”
沈子清抿嘴浅笑,所以她这是要以此为借口偶尔出去玩吗?
然包惜惜却出人意料,说出口的是:“我们得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他有些好奇,笑问:“比如?”
“我听谢老师说,学校很缺老师,好多老师不仅身兼几门课,甚至要垮年级教学。你说我们学习成绩这么好,做一下小学的代课老师应该事可以的吧。”
沈子清点了点头,说可以的,但可以过后说的话却是:“不过你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为什么?”包惜惜不解。
换了发型后,她的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灵动了,这会带着迷茫和无辜看着自己,真是把人心都看软了,让沈子清忍不住想伸手去遮住她那亮晶晶的眼睛。
当然,他自然是不敢这么干的,能做的只有撇过眼,告诉她:“岛内需要的是像谢老师这种,能一待就待一辈子的。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迟早有天要离开的。”
说到这里,沈子清语气不自觉严肃了几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但他心里却是清楚明白,有一天终将会离开。
并不是说这里不好,更不是不喜欢这里,可就是知道会离开。
他渴望有更广阔的天地,渴望有更大的作为,渴望能在有限的人生里见识更多更多……心底的这股渴望有多灼热,午夜梦醒时的迷茫就有多强烈。
他不知道一切什么时候能变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跨出这样的困境,但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
包惜惜懂了他的意思,如果能给的希望是短暂的,那还不如不要给。
是她草率了,没有思虑周全。
她同时也懂沈子清说的迟早有天要离开的意思。他用的是‘要’而非‘会’。
一字不同,差之甚远。‘要’是绝对的主动。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沈子清是需要那广阔天地才能容纳的了他壮大抱负的人。
想到这些,心有些不平静了。
她忙说别的话题:“说到谢老师,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
因为有了上面那番短暂的讨论,两人再提到谢老师,心里对她愈发敬重。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避世在这个小岛,也许最初当老师于她而言不过是为了户口,但坚持了二十年,若说没有半点热爱,他们是不信的。
也不不免会感慨,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譬如谢老师,几杯酒下肚后的她脆弱且多愁善感,会喋喋不休感怀往事。清醒时却又是温和且疏远的,似乎永远不会对你失去耐心,却又让人明显感受到那淡淡的距离感。
如此的矛盾,却又不违和。
也许真实的人性大多如此,只不过我们每个人大多都会选择把自己不像示人的那一面隐藏起来,旁人看不到罢了。
这样想包惜惜还挺佩服谢老师的,她承受过人世间最惨烈的痛后反而能真实的活着。
也许是没什么可失去了吧,也许是这世上已没有让她再在意的旁人和眼光。
包惜惜没试过这样去喜欢一个人,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这样喜欢的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永远不能再出现在自己世界将会是怎样。
越想越压抑,反正四下也没别人,她干脆和沈子清说了。
他幽幽看着她,半响不说话。
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他开口,包惜惜歪偏头看过去,问:“怎么不说了?”
“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印象中,除了刚相识那段时间无话可连,他们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
“……可能,因为我也不曾这样喜欢过谁。”说完,沈子清稍稍撇过头,心里默默说,也许要加个前缀——以前。
这下轮到包惜惜说不出话了,这话听着没问题,但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接。
就好像两张白纸,在那说油彩画有多美。
包惜惜下意识摸了摸头发,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喜欢这种东西,也许那天就水到渠成自然来了。就好比天天见面的时候,她看沈子清就像左手看右手,突然分开后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极度不适,时隔一年多再看到,突然就冒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情愫两个字冒出来,包惜惜心虚地下意识捂住那莫名怦怦跳地胸口。
一定是再见面的方式不对。夕阳让人感怀,西沉余晖太美,映衬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太过耀眼。
沈子清说了声好,想了想,告诉她,她剪的这个发型很好看。
是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被人夸的,包惜惜听的心花怒放。
“是吗?那是姑姑剪的好。”当然了,也是她脸型适合。
沈子清不否认姑姑剪的不错,却也还是说了句:“适合你,很好看。”
包惜惜嘴都要笑裂了,心里直呼沈子清是什么实诚的孩子,简直不要太老实了,偏她又是喜欢听实话的人。
她笑的太名目壮胆,沈子清怎么可能没见看到。
他忽然抿嘴撇过头,不让她看到自己满眼的笑意。
可眼底的笑意撇过头隐藏,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是怎么抿嘴都藏不住。
包惜惜问:“你笑什么?”
沈子清答:“没什么。”
“笑成这样还说没有。”
“你不也笑了。”
“我那是被你夸的开心,忍不住想笑。”
她如此坦白,沈子清脸上笑意更浓。
在她的注视下,不得不说:“看你笑,也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样?我不相信。”
沈子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真的只是这样,看你开心,我也开心。”
那一句‘看你开心,我也开心’,倒意外让包惜惜生出丝丝赧意,沈子清也后知后觉不好意思低下头。
这几个字就像此时那穿过茂密的树枝落在地上的太阳斑点,穿过了身上的层层衣服,落在了两人的心尖。
两人默默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最后还是沈子清先开口。
“你想去看看谢老师吗?”
包惜惜点了点头,只是也有顾虑。大过年的,两手空空去别人家似乎不大好。
沈子清也这么觉得,于是这建议不得不暂时搁置。
两人漫无目的继续向前走着,在灌木丛中发现一处残破的小庙祠。
包惜惜反应过来,沿海居民,定也是供奉海神什么的。只是这些年都在宣传破四旧,不少代表封建迷信的庙宇都被拆毁了。
身为穿越人士,包惜惜无法完全不迷信。
她轻声对沈子清说:“其实如果可以,我真想去寺庙上上香许许愿的。”
“想许什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