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穿过十多年光阴,在心里打了个结,依旧扯的生疼。
王团长低沉而说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响起:“那,演习结束吧,我去给她解释。”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梁汝莲怎么作都是应该的,就像自己刚蹒跚学步的女儿,怎么调皮捣蛋看都是可爱的。
她有这个资格!
记得档案里有句话,领导人满眼泪水对那位传奇奶奶说:国家,欠你们的。
的确。
如今A国再次面临战争,该由他们接过枪,扛起这份责任了。
“还是我去吧,给她应有的结局。”蒋睿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笑着摇头道,“我怕她会闹。”
在参加培训名单看到老班长女儿的名字以及选拔赛成绩,他惊讶而又欣慰,而后到现在远超众战士的表现,让他似乎看到了老班长当年的英姿,可是,那个念头从未改变。
不能让她去,哪怕奶奶同意。
但她有资格获得这场比赛应有的待遇,不仅仅她是英雄的女儿。
她是胜利者,是战士。
野花丛里,梁汝莲依旧一动不动,她未能再得手,战士们都学乖了,两三人为一组,发现不了她,也不给她机会。
现有表现还不够!
梁汝莲有自己的打算。
战争即将打响,如果不出意外,这场培训持续不了太久,而她,必须毫无保留证明自己,不止传奇奶奶的阻拦,她还要成为尖刀队的核心。
一个此前毫无经验的女卫生兵,必须彻底征服众人。
远方,一个人影慢慢走来。
蒋睿看起来放松极了,不像搜寻,像出来遛弯,他直接来到野花丛边缘,对着空气笑着道:“小汝莲,还记得睿哥哥吗?”
没人回答。
“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刚才第一眼我真没认出来。”蒋睿笑的像个邻家大哥哥,手在自己腰间比了比,“你这么高的时候,最爱跟睿哥哥玩了,我还记得,你最爱吃糖葫芦,我每个月的那点紧贴,全进你肚子了。”
蒋睿眯起眼:“行了,出来吧,别躲了,睿哥哥知道你藏哪里了。”
这是来自多年不见哥哥的问候,也是——一场考验!
身为国内位数不多的几名狙击手,蒋睿能感觉到,梁汝莲就在附近。
野花丛,灌木、山石、土堆、大树......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过了一遍又一遍。
当前拥有的隐匿手段,无非这些,或许能瞒过普通人和普通士兵,但在他这个教官眼里,漏洞太多了。
比如,看似融为一体,却往往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的犯的错误更低级,隐蔽时忘记抹去痕迹之类的细节,比如那位小战士李强,想法很好,泥土新旧暴露了他的行踪。
眼前的一切,如第一次路过时般,没有任何异常.......
蒋睿还有种直觉——梁汝莲在等他,等合适的机会!
就像头埋伏好的猛兽,猎物不到达捕猎范围,不会出手。
看来就像自己想给她一个该有的结局般,她要的,也是这个结局。
“那你藏好了,睿哥哥来抓你。”蒋睿忍不住笑了,他表情轻松,身体却紧绷,此刻是兄妹,更是一场狙击手之间的较量。
人在哪里?
蒋睿没有犯之前几名士兵的错误,眼前的视野明明一览无余,可历练出来的警惕告诉他,此刻只要回头,绝对会中招。
人在附近!
走到野花丛中心,蒋睿忽然顿下脚步,原地一动不动,他眯起眼,闪电般转身又闪电般转过来,一股凉气从背后冒了出来。
他已经在攻击范围了。
怎么可能?
蒋睿此刻的震惊大于梁汝莲表现给予的,四周明明空空荡荡,为什么危险气息那么浓?
一阵不知道从来哪里的山风吹过,花枝随意摇曳——不对,不对,有一片为什么一动不动。
也就在这个念头转过的瞬间,一动不动的花丛忽然凭空消失又出现,组成个人形闪电扑上,然后,他胸膛不轻不重挨了一拳。
蒋睿:“......”
他看清了。
梁汝莲笑嘻嘻抬起画满野花的手:“睿哥哥,好久不见,哦,你现在死了。”
“你这是.......”蒋睿没心情叙旧了,围着梁汝莲转了好几圈,“谁教你的?”
梁汝莲早准备好了借口:“我学过画画,自己想的,像不像?”
人体彩绘这个时代还没有,但真正看清能理解,无非身体画上附近景物,只不过比起常用的隐藏手段,效果天上地下。
蒋睿第一念头如果把这个办法推广到全军,接着否定了,环境并非一成不变,而且能看的出来,需要非常高明的绘画技巧。
“小汝莲成大姑娘了,真好。”蒋睿笑着摇头,眼睛微微发酸。
其实他更想说,真像你父亲,长大的小姑娘,眉宇间有股特别的英气,像极了那个从未曾走远的身影。
还有与生俱来的枪法,以及常人想不到的隐匿手段。
原身记忆里有关于蒋睿的记忆,只不过后来调走太多年不见,之前蒋睿喊话只有其声不见其人,梁汝莲不敢确定,这才在他路过时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差点被发现。
“成大姑娘,可以像我父亲那样保家卫国了。”梁汝莲一语双关,忽然改了称呼,“蒋教官,我躲到了最后,还击毙敌人最高指挥官,算不算一名合格的狙击手?”
“当然算,小汝莲让我很惊讶,比所有人,包括睿哥哥都优秀。”蒋睿不躲避这个话题,“不过呀,打仗有睿哥哥和其他战士,过几天你奶奶就来了,到时候乖乖跟她回去,等打完胜仗,睿哥哥休假回首都,一定给你好好讲讲怎么打赢的。”
语气像哄小女孩。
梁汝莲就担心这个,原本打算首都来的教官能压奶奶,结果好,来了个熟人。
“蒋教官,军中无戏言,我是通过选拔赛的士兵梁汝莲,不是奶奶的孙女。”梁汝莲严肃道,“您也说了,我比任何战士表现的都优秀,您这样做,辜负国家的重托,对其他战士也不公平,对我,更不公平。”
父亲梁正真正的遭遇太过惨烈,那不是一个小女孩所能承受的。
原身不知道活的无忧无虑,梁汝莲没有相关记忆,如果没这个前提,她这番话或多或少会起到作用。
与此同时,首都国家大礼堂,一场国际记者招待会正在举行。
年轻的外交官穿件笔挺的中山装,他目光客气而冷淡看向提问的黑国女记者:“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啊。”
“此事在我国已经传开了,民间认为贵国仗势欺人,或者说以恩挟报。”黑国女记者侃侃而谈,“那只是一名回家探亲的普通士兵,不知道为什么被贵国边境某部队抓获,请问,贵国是否想证明什么,还是给予某种警告,甚至,以这种欲加之罪挑起战争?”
一番话,原本凝重的气氛更凝重,所有驻A国记者纷纷握紧手中的笔,接下里的话,每一句,都会成为头条。
外交官笑了:“不错嘛,你A语说的非常好,是我上任至今见过说的最好的黑国人,如果换个场合,我会以为你是新一代黑国大使。”
“今天来的大部分同志来自不同国家,可能听不懂,我稍微解释一下。”
“第一,以恩为由要挟,这个词说的非常好,不过这个恩有多大,女士,你知道吗?”
咄咄逼人的黑国女记者显然没准备过这个话题,愣了下:“大概知道点。”
“大概?这个词用的就不行了,既然敢问,你得提前做好功课。”外交官举起两根手指头,顿了下才轻声道,“从你的国家解放到现在,这个数字,知道代表什么吗?代表我的国家几乎一年的总产值,具体落到实处,武器弹药,吃穿——比如你现在穿的衣服,如果没看错,是出自我国特有的一种布料——的确良,对吧。”
黑国女记者:“........是的。”
外交官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换句话说,我国养着你的国家,可是,你的国家做了什么?”
“刚刚过去的国际会议,你们国家领导公开宣称,要成为北国最忠实的盟友。”外交官语气温柔,像亲戚见面聊家常,“北国目前和我国的关系世人皆知,当然,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立场,可是,吃着人家的饭,背地里捅刀,知道这叫什么吗?”
“女同志,今天教你个新词语——白眼狼,不是白眼睛的狼,具体什么意思,你可以去查字典。”
有A国记者忍不住握紧拳头。
他们作为负责国际部门的记者,太知道国家现在的处境了。
憋屈啊。
骂的痛快!
外交官脊背一点点挺直,目光从黑国女记者身上转到众记者身上:“你们来自不同国家,正好,今天谈一下我国的态度。”
“黑国作为我国的近邻,最早的友情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我们珍惜老朋友,即使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们从未有过侵略别国领土,主动挑起战争的想法,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们希望,黑国领导人同样珍惜两国友情,一时之利不是长久之计,可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国和黑国领导人,即将进行会晤........”
场下的A国众记者,几乎把笔攥断了。
A国语言博大精深,可玩笔杆子的,怎么听不出话外之音。
又要忍!
黑国最近太过分了,一次次试探,一次次主动挑衅,谁都能看出打的什么主意。
国家那么困难,勒紧裤腰带捐助的数百亿物质还不如喂狗,狗还知道摇尾巴呢。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北国釜底抽薪,西国虎视眈眈,都不想给A国这个本该是巨人的国度崛起的机会,现在加上一个黑国,快四面受敌了。
也就在这时,礼堂大门忽然被重重推开,一名同样穿着中山装的外交官表情悲愤快步走到疑惑看向他的同事身边,轻轻递过一张纸。
那是封刚刚传来的紧急电报。
还有——来自那位尊敬老人的亲自批复。
没有人知道上面的内容,只看到外交官眼里忽然像燃起了火,他慢慢抬头,一字一句用标准的国际语说道:“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黑国记者问:我国是否想发起战争!”
“现在,我给你肯定的答复——是!”
一个是!几乎让礼堂的众记者差点跳起来。
A国在国际给人的印象,是含蓄的,彬彬有礼的,或者说,有点懦弱,即使真有什么重大决定,也没如此强硬过。
众人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能让A国态度变的如此强硬,绝对出大事了。
而此刻,距离梁汝莲所在部队数十公里的外一个小山村里,炮弹炸裂的滚滚浓烟蔓延了大半个天际,村中心的一幢建筑,村民的哭喊撕心裂肺。
那是一所学校!
黑国终于忍不住主动发起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