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听两人吵了半天,已是有些不耐,他此时有些提不起精神,只想快些回到后殿,遂将目光投向兰名扬,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兰名扬从司马越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这个时候他决不能坐以待毙,当下就将祸水又引回到了刘英杰的身上。
“陛下,臣眼见的百姓吃不起米粮,夙夜忧叹,也与手下明察暗访,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有意外收获。您道为何刘英杰拦着不让开仓放粮,原来城中最大的粮商背后的东家正是刘英杰,他怕我捅漏了他的钱袋子,是以才会如此激烈地反对,臣一片忠心,还望陛下明察!”兰名扬说到最后一揖到底。
司马越看着下方面色各异的大臣,深深地闭了闭眼,渐渐地一阵低笑声从他的喉间溢出,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众人不知皇帝究竟是怎么了,缘何竟是这样笑个不停。
还有一些人是知道司马氏的骨子里是带着那么一点儿疯病的,也不知这位是不是被刺激的狠了,才会突然发起癫来。
他们一时间竟是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內侍看陛下情形不对,赶忙上前搀扶,却被司马越一把甩到一边,他仰天大笑个不停,可那声音却分明又带着一腔悲意。
他听着耳畔传来的一句句似关心,似疑惑的“陛下”,抬手挥了挥道:“都散了吧!哈哈~散了吧!”随后就往后殿而去,步履蹒跚中带着踉跄,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司马越觉得没意思透了,他这一辈子殚精竭虑,不过就是为了皇权,为此他谋划半生,只是自打他高坐明堂,却没有一日是真正舒心快意。
苦寒荒僻的燕北如今已经成了有名的粮仓,可是一向富饶的中原大地却是天灾人祸不断,屡遭荼毒,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他逼着司马衷退位,是不是上天不认可他,所以才会降下诸多灾祸。
很快,他就再无心去想其他,他脚步虚浮地回到了住处,丽姬赶忙上前搀扶,关切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司马越看到是自己的宠妃,胡乱吩咐道:“取散来!”
丽姬看他神色不对,不敢耽搁,赶忙吩咐人去取了散,随后又命人去取了酒过来。
司马越服下寒食散后,一种熟悉的炽热如洪流一般在体内冲刷,一时觉得自己飘在了云端,一时又回归了人间界,之前的烦恼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丽姬斟了一盏酒递到他的面前,“陛下,快饮些美酒消散消散。”
司马越神情恍惚,他一把拉过丽姬,两人齐齐跌在大床上,只听司马越道:“饮什么酒?丽姬就是最好的酒!”
丽姬娇嗔一声,随即素手拉动了床幔,将两人遮掩的严严实实,只有偶尔传出的一两声低吼轻吟诉说着隐秘又直白的□□。
……
兰名扬回府后就招来幕僚,将今日在大殿上与刘英杰之间的争端以及司马越的反应都一一说了出来,他问精通医术的管南天,“你说,那位如今到了什么阶段了?”
管南天沉吟片刻道:“属下觉得那位如今的情况属实不大妙,如果继续服用寒食散,就会阴晴不定,残暴好杀,大人还要早作打算!”
其他两人也劝道:“如今大人与刘英杰已经彻底对上了,今日大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对方的老底直接揭穿,刘英杰他又是个真小人,如果这回那位不惩办他,以后对方的气焰只会更加嚣张,到时候对我们行事也会十分不利。”
兰名扬听明白了其中意思,这是在劝说他直接将刘英杰结果了,兰名扬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关键是他今日刚与刘英杰撕破脸,如果对方近日出现什么意外,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他,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钟声。
书房中几人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和怀疑,几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只耳朵竖的直直的。
等到钟声终于停息,他们才确认,司马越,竟然驾崩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兰名扬一边命令府中将各处挂上白布白幡,与人一同换上麻衣,一边命人将消息第一时间传出去,不出意外,在新君等基之前,洛阳城内都会戒严。到时候再想传递消息将会变得困难。
兰名扬在此地多年经营,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未到入夜,他就知道了因为司马越的真正死因,他死的实在是太过荒唐不光彩,几大世家已经联手将宫城控制起来,并打算让豫章王司马炽上位。
虽说此事还未定下,不过也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兰名扬知晓此事后,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既然司马越已死,那就让晋朝的气运也到此为止好了!早早结束这乱局,对天下百姓来说才是最好的。
于小鱼得知消息后,终于不再困守赤岩山,他们打着“等贵贱,均贫富”的口号,一路向洛阳城而去。
此时沿途的百姓大多家无余粮,卖儿鬻女之事屡见不鲜,正当民怨沸腾之际,鱼龙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沿途的大小城乡,不过短短的两个月,队伍又壮大了一倍有余,而那些世家大族只要被他们盯上,最后都会被均了贫富。
鱼龙军如浩浩汤汤的洪流,一路来到了洛阳城外。
洛阳城,危矣!
此时已是六月中,可对于身处宫城之人来说却有如冰窟。
司马炽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对皇位也从来没有过渴望,可偏偏司马越死了,他这个平日不显的一时间竟成了帝位的最佳人选。
司马炽是没有野心,可是他却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那些士族是想拿他当傀儡,就像他的兄长司马衷一样,可是他却不愿,司马衷为人憨直,就是这般的性子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他一个正常人。
尤其是晋朝如今的局势,那个帝位如今就是个活靶子,是烫手的山芋!
司马家内乱多年,如今众多的儿孙死的死,残的残,终归是负了这天才,若是司马越命长一些,以他在军事方面的建树,也是个震慑,只可惜他已经薨逝了。
事已至此,哪里还由得他们说了算呢?
司马炽知道这天下司马家是坐不稳了,既然如此,随便天下人怎么折腾,他只管每日醉生梦死,其他的一概不管。
推他上位的几家怎么也没有想到新帝竟然会是这个态度,如今鱼龙军已经逼近了洛阳城,看那架势不日便要攻入城内。其他地方亦是纷争不断,天下之大,竟好似没有一处安稳。
太尉代哲这些时日一直在组织军队迎敌,此前陛下已经在他的建议下召集各处的兵马齐聚京都,勤王护驾,只是如今洛阳城都被那支杂牌军给围了,却是一处援军也无。
他看着城门之下叫嚣的鱼龙军,又想到那些已经暗自将家人转移出城的世家大臣,霎时心头涌上无尽的悲哀!
作者有话说:
司马越:我竟然这样就领了盒饭?!我不服,我要申诉!
作者:那你想怎样?
司马越:我要换个死法!
作者:呵呵感谢在2022-08-09 00:30:42~2022-08-09 22: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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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春日的燕北, 一派生机盎然。
未名府内,湖畔桃花灼灼,一阵微风拂过, 花瓣沐浴着阳光, 从枝头飘然洒落, 落英如雨, 美不胜收。
谷雨这日,大燕的嫡长公主——燕明珠降生了。
她生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为了给妻女祈福,燕北梧大手一挥, 又免了大燕治下百姓一年的赋税。
按照最初的协定, 来燕北开荒的人前五年是免交赋税的,如此一来, 于第一批来燕北的百姓来说,他们也才只交了一年的赋税,这就又遇上了减免,一时间,大家恨不得皇后殿下每年都生一位皇子公主才好。
未名府内,经过一番努力挣扎, 刚刚感受到外界气息就被揍了一巴掌的小公主此时正在酣睡。
燕北梧看着襁褓中的女儿, 难得生出了几分忧虑。
李氏看他脸色不太好, 有些忐忑地问道:“陛下, 可是有什么不妥?”
燕北梧:“明珠, 有些丑!”
他回想着此前那些想要让自家儿孙做驸马的大臣,都有谁来着?
李氏没想到他是为此而忧虑, 遂安心劝道:“陛下放心, 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是这般的。”
燕北梧自然也知道婴儿刚出生时的状态, 只是昭儿初出娘胎就已经是个白净漂亮的孩子,明珠还是个女娃,却长得皱巴巴,红彤彤,他如何能不担忧。
燕昭显然和他父皇的想法一致,他看着丑丑的妹妹,蹙着好看的小眉头,幽幽叹了一口气,“父皇,妹妹好丑啊!”
燕北梧:“……长几天就变得好看了。”
燕昭有些怀疑,不过期盼了这么久的妹妹终于出生了,他还是十分高兴的,从今以后他就是哥哥了呢!
燕北梧对儿子道:“昭儿莫要吵到你母后,知道吗?”
燕昭看着睡着的母后,乖巧地点点头。
燕北梧看的好笑,昭儿也只是在他和妻子面前才会这么乖。
如今府中给他安排了几个伴读,最小的也要比他大一岁,燕昭小小年纪就已经显露出了霸道性子,隔三差五就要与他们打上一架。
燕北梧对此乐见其成,想要震慑住群狼,首先就要有猛虎之威。大燕需要的绝不是一个乖巧的太子。
段雀桐直到入夜才睡醒,醒来时就看到了放在一旁的小襁褓,当即脸上就带了笑。
如今她已经不是新手妈妈了,再不会像当初燕昭出生时那般手忙脚乱,更何况还有一群下人服侍着。
燕北梧看她醒来,上前又为她加了一个软枕,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段雀桐看着一旁的丑丫头,笑道:“很轻松!”
在怀昭儿的时候她几乎没受什么罪,她想当然地以为二胎会比头胎更容易些,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她甚至怀疑孕期的折磨都积攒到了一起。
尤其是到了后期,她的腿脚都是浮肿的,一晚上也要起来好几次,吃饭也是吃一点就饱了,可是等不了多久又饿了。远不是怀昭儿时的轻松能比的。
这段时间,不仅是她,就是燕北梧也被折腾够呛,好在现在终于不用再挺着个大肚子了。
燕北梧也想到妻子这段日子的辛苦,他爱怜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辛苦你了。”
段雀桐粲然一笑,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身为女子,能够嫁给自己的理想型,且夫妻恩爱,她只愿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
燕北梧抚着妻子脸上的笑窝,指间上是无尽的眷恋。
段雀桐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问道:“可是有什么事儿?”
燕北梧没想到她竟如此敏锐,不过事情迟早也是要告知她的,遂道:“司马越在三月的时候殁了。”
段雀桐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消息,司马越的命运与既定的轨迹已然不同,原来竟还是在这个时候死的,她对其中的内情十分好奇,“怎么死的?”
燕北梧神色有些复杂地道:“寒食散,马上风。”
“这死的可够不光彩的啊!”段雀桐感叹。
真正身处历史的洪流,她才发现原来现实中的许多事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戏剧化。司马越作为八王之乱的终结者,不管是在她的记忆中还是现在,死的都挺憋屈。
“司马越死了,那现在的晋帝是谁?”段雀桐在脑海中将司马越的儿孙过了一遍,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太出名的人物,再联想如今晋朝的局势,那个位置还真是个烫手山芋啊!
“司马炽。”
段雀桐挑了挑眉,十分肯定地道:“这位怕是世家推上位的吧!”
燕北梧觉得有些神奇,他与桐桐夫妻多年,平日里没少与她说天下大势,可是妻子对于军政之事还是不大开窍,可若说真的不开窍,每每又会发出一些真知灼见来,这一点令他十分惊奇。
“皇后高见!”燕北梧笑道。
段雀桐含笑收下了这句赞美。
晋朝本来就乱,这回司马炽让位,又有一群心思各异的大臣,怕是会彻底乱起来了。
段雀桐想到此前燕北梧的欲言又止,猜到了几分,“郎君,你可是要出征?”
燕北梧轻轻颔首,晋朝乱起来对他的大业有利,可若是真的打成了一锅粥可就不妙了,是以他需得在鱼龙军进驻洛阳后,第一时间率军过去,如此才能够震慑其他的势力。
等到他将洛阳的乱子摆平,就可以以此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届时将燕北的施政手段在中原大地推行,他预计一年能够将大局稳定下来,等到彻底消灭其他的势力,那就要三年五载了。而想要他们彻底安分下来,则需要更久。
段雀桐心头叹气,如果一定要说她的婚姻中有什么不如意,那就是这个了,燕北梧几乎每年都要在外打仗,少则三两个月,多则,不说也罢!
“郎君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