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甜,嚼着脆,咽到嘴里又松软。对门阿爷做的就是炒米糖,只放糖,其他什么也不放。盛浔这里还放了不少花生仁和核桃,吃的时候又多几分味道。
她明明吃的是糖,嚼着是甜味,可莫名的心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阿夏含着糖,看向窗外的河水,她有些不知道,这份心意到底该怎么回应。
有的东西就算没挑明,瞎子也能看出来了,她杵着脑袋叹气。
趴在那里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索性下楼帮她娘捏寿桃去了,也听了一下午她娘的念叨,已经学会随意点头,胡乱应声,左耳进右耳出。
正好方父从外头回来,看见阿夏时愣了一下,又满脸带笑,“看来是好了,我这个人也真是的,还想着你今晚也没胃口,对付点算了。这会儿去买肉也没什么好的了。”
“刚好就给她吃肉,你听听这话,”方母斜了他一眼,扭过头将包好的寿桃放在砧板上。
方父也不恼,“我这不是想着做个黄酒炖肉给阿夏补补,今晚随便吃点得了,我明日一大早就去买。”
“买什么?”方觉报了一堆书走进来,他边将书放下边问,回头看到阿夏坐在那里,去边上洗手还问了一句,“阿夏,还难受吗?”
走回来翻出一盒蜜饯递给她,“吃苦药可不好受,我绕道去陈家蜜饯铺子给你买的。”
“我就爱吃他家的。”
里面各样的蜜饯都有,阿夏捏了根冬瓜糖嚼着,听他们在那里聊,晚上吃的也都是清淡口的菜。
吃完没多久,阿夏找了个说辞上楼。方母还在后头纳闷,原先不出去逛几圈都难受,今日天才刚黑下来,就这么老实地上去了,想想都叫人觉得狐疑,不过也没管她。
阿夏回到楼上就把门给锁了,坐在窗前坐了会儿,后头又挪步走到露台上等着,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够矜持。挪回到窗前,趴在那里漫无目的地玩着络子,偶尔抬起头往外头瞟一眼,有点坐立难安。
直到下面响起盛浔的声音,她才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将自己捏在手心揉搓许久的纸团扔到船上去,见到扔准了,而后跑进去屋里头去。
盛浔还正想把绳子给挥上去,一见阿夏扔了一团纸下来,捡起来发现上头写的是,去明月河那边等我。
他哑然,再一瞧上头人影都没了,只能划着船往前游。
另一边阿夏拿上东西,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贴着墙慢慢挪过去,索性她爹娘已经睡下,才能让她顺利走出门。
明月坊也一片寂静,路上人影都没有,偶尔有几家亮灯的,阿夏一路走过去,快走到的时候,她看见路上远远走过来一个人,身形高大。
哪怕只有模糊的光影,她都能认出来那是盛浔。
阿夏拎着食盒,脚步却快了起来,一开始是雀跃的,后面就带着点小跑,手拎着裙摆跑到了盛浔面前。
仰起头看他,笑道:“不是叫你在岸边等我吗?”
盛浔在微光下打量她的脸,没回话,而是伸手捧住她的脸,低低地道:“瘦了点。”
“你怎么跟我爹说的一样,”阿夏抬眼看他,煞风景最在行。
盛浔捏捏她的脸,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提的食盒,声音带着点笑,“关切你的人才会关心你瘦不瘦。”
“劳驾关切。”阿夏回他。
“分内之事。”
盛浔的回话更直接,让阿夏都不知道接什么,拿眼睛瞟了他一眼,往旁边走了几步。
她往右边走,盛浔也往右,她往左,盛浔也往左。
弄得阿夏哭笑不得,“你别学我走路。”
盛浔还有只手空着,直接揽过她的肩膀,把她往船上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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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樱桃煎
这时候的明月河很是静谧, 泊着几艘乌篷船,偶有几声蛙鸣,似远似近。
船舱内, 阿夏弯腰将自己放在食盒中的折扇取出,本来心底还存着几分不自在,全叫刚才盛浔的话给折腾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把折扇往桌案上一放,络子摆旁边, 捋直下裙坐到椅凳上。手指抠着桌沿道:“昨日吃了你送来的姜汤面,好了大半。”
察觉到旁边盛浔的眼神, 她就故意避开不看, 把话给说完,“老是收你的东西, 心里难安。想不出什么好送的, 索性就做了把折扇, 打了几个络子来。”
“全都是我自个儿做的噢, 礼轻情意重。”
最后说的那句话, 语气上扬,只差没双手环胸, 挑明着道: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嫌弃。
盛浔挑起那个络子凑近细看,一边还附和她的话, “对, 礼轻, 情、意、重, 你的情意我已经看到了。”
他摩挲着手上拿的络子, 突地站起来, 罩下来的黑影把阿夏给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他, 却见盛浔捏着那络子在腰间的系带上比划来比划去, 抬起头询问,“你说这络子挂在这里,是不是要好看些。”
他透露出一丝不确信。
“这是挂在折扇上的,不过挂在腰间也成,”阿夏歪着头看他,哪管有烛火,可在船舱中照旧显得不甚明亮,她只能半俯下身子,手指点点他腰间靠右的位置。
“挂在这里就很不错。”
她说完就准备将收缩回来,被盛浔握住,他说:“我不知道是哪里,阿夏你帮我。”
阿夏确定以及肯定,他就是在装傻。但鬼使神差地也没有拒绝,而是道:“你凑近点,站得太远我不好系。”
盛浔闻言往前走了几步,阿夏拿过络子,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腰带间穿过。络子塞进去,底下流苏从孔洞间穿过,她正调整,就觉得顶上一直有人在动她的头发。
嘟囔道:“盛浔你别摸我的头发。”
系好以后她拍拍手,直起腰背,一副邀功的模样,“怎么样,我绑的还成吧。”
“绑的特别好,”盛浔夸赞,手指抚摸着络子,烛火跳到他的脸上,哪管他没有笑出声,可笑从弯起的眼睫一路爬到上翘的嘴角。
其实盛浔平日的笑都很浅淡,他的脸上更多的是沉稳。但今晚,阿夏却难得看见他那么明显的欢喜,从老成也透出点少年意气。
阿夏支着脑袋,语气带笑地问他,“要这么高兴吗?”
“很高兴,”盛浔拉开木凳坐下来,一只手却还放在腰间,他浅笑,“你每次送我东西,我都很高兴,上到一幅画,下到一个小物件。”
他比较好满足。
“那我上次给你做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的,”阿夏凝眉瞧他,嘴里怪声怪气的,“你说什么,让我以后可别下厨了,对你我都好。”
她故意哼了声,“那也是我的心意啊。”
虽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她突然就想到了这一茬,像是说玩笑话说出了口。
盛浔正在打开折扇,闻言无奈,“我说你记仇你还不信,我最后可是吃完了的。”
他想起那面的味道,折回扇子,“不过你日后要是还想做,那我就只能舍命奉陪了。”
“什么叫舍命奉陪啊,”阿夏忍不住握起拳头锤了他一下,语气愤愤,想收回时又被盛浔拉住。
她拽不回来,一时也存着想跟他较劲的心思,又使了点力气,结果倒被人给拉过去,刚好趴在他的膝盖。
阿夏甩甩脑袋,将头抬起,正欲讨伐盛浔,抬头后对上他正低下的头,和极为专注的眼神,两人近到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此时只有蜡烛的灯芯燃烧时不时迸出的声响,所有的蝉鸣蛙语,水声河流上穿行而过的风吼,都从阿夏的耳朵里消失。
她能听见自己衣衫底下的心跳,能听见手指从布料上摩挲划过的声音。
还能那么清楚地看见,盛浔的眼神。
忍不住回过头,扒着桌角站起来,阿夏的上牙磕到下牙,说话时也有点磕磕绊绊,“你说,那个,对食盒,你今日不是说要带东西给我的吗。”
一句话好半天才被她给整明白。
盛浔有点失望,收回自己伸出的手,不过瞧她惊慌的样子,也没有再动手。
从一旁的春凳上拿出个食盒,心照不宣地跳过刚才的事情。
慢慢抽出格子,他说:“想你今日应当有胃口吃了,没做旁的,大半夜吃东西不好。院子里的樱桃还剩下不少,就给你做了两罐樱桃煎,每日吃点的话,能吃不少时候。”
他把白瓷罐打开,里头飘出一股甜香,那罐子里的樱桃小小一粒,色暗红。现下大晚上的看不太清,要是白日时,被白瓷衬着,那樱桃煎的颜色要好上不少。
阿夏见他没说旁的,缓了口气,她捏了一粒尝尝。樱桃煎她吃过不少,往年那邻舍送来的樱桃吃不完,烂是决计不可能叫它烂的,都会做成樱桃煎。
煎不是用油炸,而是做成蜜饯那般,也着实简便,取些之前做好的话梅,放到水里煮,再加上樱桃一起熬煮。
煮的差不多,樱桃有些瘪了,就捞出来把核给去了再煮,软得不成型,挨个夹出来放到油纸上晒个一两日。
加过话梅水煮过的,吃起来就不会显得那般甜,有点酸,细品又是回咸的,比单纯的甜腻口感要丰富得多。
阿夏是很喜欢这个口感的,还想再拿一个时,盛浔将瓷盖给盖上,他解释道:“大晚上的别吃那么多甜的,明日再吃。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家去。”
不过说完,又凑近叮嘱阿夏,“下次可别这样了,路上都没人走,就算你不怕也叫人担忧是不是。”
阿夏点头点的特别快,平日她是从来没有这般做过的,也只有今晚算是鬼迷心窍了。
她有点想叹气,明明春日都走了,连个尾巴都没留下,怎么就叫人思春呢。
原本她过来时,还能听见几声犬吠,现下和盛浔一同走在明月坊里,只有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灯笼摇晃,光影也跟着摇,阿夏侧过头去看,盛浔就看她,没有说话。
不过等走到了她家大门口,盛浔把罐子递给她,只说:“早点睡,别再打络子了,伤眼睛。”
“嗯,那你路上划慢点。”
“好,我等你进去再走。”
阿夏听了这话,当即推开门就进去了,半合上门,但她弯下身子,扒着门缝出声,“明天别来了,睡个好觉。”
盛浔也学她的样子回,“知道了,做个好梦。”
两人都笑了起来,撞在墙上,散落到地面。
在这个夜里,在此后的每一个夜里,深眠,好梦。
隔日。
每到夏日时,天总亮得格外早,那些早点摊子在这时,推着车从巷子里吆喝着经过。
阿夏一脸惺忪地打开大门,她喊停在对面的小贩,“张叔,给我来六根糖糕。”
“阿夏呀,等叔一会儿啊,”张叔是个中年汉子,人清瘦,说话也和气,把炸好的糖糕给了小孩后,才扭头过来跟她说话。
他推着车过来,车上一口大油锅还在滋滋冒气,旁边的木盆里是发好的面,还有熬好的糖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