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安静后，陆慢终于等来徐家主的回答。
“那我就听听你的说法。”男人缓缓道。
他的影子变小了一点儿，就像一个普通男人躺在躺椅上，之前造成的压力似乎都是错觉。
只有陆慢知道那不是错觉。
“还是和审判时一样的方式。”陆慢换了一条腿翘，“您还记得吧，一条信息换一条信息。”
“……”男人默然无语，陆慢似乎能感受到帷幕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如同在打量一台有价值的仪器。
“你很好。”他说，“你就像她一样。”
“谁？”
“我的某个成果。”
陆慢笑了笑，并不搭腔。
“不管怎么说，我处于下风，那么我该先提出我的诚意。”陆慢手指不自觉抠着扶手。
男人很安静地等她说话，陆慢突然道：“小红。”
在男人反应过来前，她又冷不丁：“完美实验体。”
那一瞬间，陆慢很清楚意识到自己没有出现错觉。
帷幕背后的那个“人形”生物，长出了节肢般的结构，又很快被控制着收回去。
徐教授的情绪，产生了剧烈波动。
“你果然知道……”徐教授擦了擦眼镜，“你和她接触过。”
“我想知道谢玉在哪。”陆慢打断他。
“西家。”徐教授也没有毁约，回答她。
“西家在哪？”
“这是第二个问题。”徐教授冷淡道，“你要先回答我。”
陆慢焦躁地咬了咬嘴唇：“对，我和小红接触过，直接交流。”
如果可以，她也想揪着徐教授领子，让他把谢玉在哪怎么过去一五一十倒出来，而不是在这里磨蹭。但是她打不过徐教授。
这是一个活了跨越两个纪元的东西，陆慢不能用人类常理来理解他，她并不信任一个隔着帷幕都能随时变成异形的东西。
更让陆慢警觉的，是他绝对中立的态度。站在内外城的中立立场上也就罢了，以徐家这种对感染体的态度，如果他站在感染体和人类的中立立场上，他还会帮自己吗？
她必须要用手里有限的信息争取最大价值，而不是把巡逻队的主动权交给徐家。
“西家……”徐教授一字一句吐露，“在避难所外。”
陆慢感觉一道沉闷的鼓声，猛地敲在耳膜上。
避难所不是早就永久封闭了吗？什么叫西家在避难所外？
“可以多回答你一点，西家在内城，也在避难所外。”徐教授说，“如果谢玉足够难缠，那么他一定早就被引到避难所外去了。”
“也许，早已超过二十四小时。”
“我反悔了。”陆慢说，“我可以告诉你，小红现在在哪，她的现状，现在我必须立刻知道谢玉的地点，以及怎么过去。”
她很着急，感觉心口有一把火在烧。
“我以为我们还能再多交流一会儿。”徐教授有点遗憾，“我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人，我只思想上。”
“你似乎以为，只要能救回谢玉，外城和内城现在的一切混乱局面就会结束。”
“我从没这么想。”陆慢一字一句，“你们怎么混乱我都无所谓，但是谢玉有生命危险，我们就会去救他，就像他会来救我们所有人一样。”
安静，压抑。
“你说的对……怎么混乱都无所谓，我只想进行我的研究而已。”
徐教授缓缓开口：“我会送你们去西家。”
.
陆慢从门内走出来后，西临泽和斯嘉立刻焦急地迎上来。
“刚刚我们直接被拦在外面了，怎么都没办法往前一步。”西临泽暴躁道。
“冷静，你怎么现在脾气越来越不好了。”陆慢说，“刚开始和你见面你不是这样的。”
“怎么，你不暴躁？”
“我暴躁！”陆慢气血上涌，焦头烂额道：“避难所的永久封闭根本就是个骗局，内城看似比外城更封闭，其实早就通往外界。内城里全是老怪物，但是那些势力也许根本不在内城，而是在废土上。”
“人类以为自己只有避难所这个牢笼，但他们不知道，其中一小部分早就开始往感染体方向变异，前往废土上建立自己的领地。”
“废土那么广袤的世界，其实上面早就有人类居住了！”
……
……
“我太激动，说错了。”陆慢稍微冷静下来，“半感染体。”
“但是我不明白。”西临泽蹲下，满脸茫然，“我知道西家家主活了很久，也知道她可能有某种方式离开避难所，但是怎么做到量产半感染体。”
这些家主也就罢了，它们活了这么久，不变异也成了怪物。
那些正常的居住在内城的人，怎么能轻松变成半感染体？
“徐家能做到。”斯嘉也靠着墙，萎靡道，“我可以肯定。”
陆慢立刻想到似乎无处不在的实验室。
如果徐教授也经常离开避难所，那他一定在避难所外拥有一个恶化等级至少为B的实验室。
“现在呢？我们去哪？”西临泽问。
“西家。”陆慢说，“避难所外的西家。”
西临泽欲言又止：“我……”
“之后再跟我说。”陆慢摇摇头，“徐家会派人把我们送到西家去，之后都靠你了。”
不一会儿，一辆风格古朴的车缓缓开过来。
车上是将几人带来的徐家人，他示意三人上车，随后启动，直接开往另一堵高墙。
“你怎么和徐家主说的，他还在里面吗？”斯嘉突然问。
“不在了。”陆慢摇头，“他离开避难所，去找一个感染体。”
“感染体？他在打什么主意？”
“不知道。”陆慢说，“但感染体肯定不会吃亏，那是他曾经的实验体，现在只剩下一个脑子，比废土之上任何一个东西都要恐怖。”
也许下次她去找小红，就能知道徐教授是生是死了。
陆慢其实不能理解徐教授的执着，现在的小红和以前的小红可不能比。
他不怕死吗？好吧，就算他活腻了，现在去找小红有什么意义？在超高级感染体眼中，人类都是蝼蚁，徐教授也不例外。
算了，她暂时没空管别人。
徐家的车带几人通过几堵高墙，每堵墙后的风格都不一样，有冰冷的钢铁森林、风格诡异的庄园、如堡垒一般武装到牙齿的要塞。
最后驶入一个地下城似的通道。
“怎么感觉跟陵墓一样。”陆慢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西临泽原本紧绷着肌肉，现在终于像泄气似的，放松下来：“是墓穴，你没猜错。”
“我虽然知道怎么出去，但是先说好，我从没真正从这个出口离开过，所以等会儿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们西家有多少人？”陆慢问。
西临泽：“保守估计两三百吧，怎么了？”
陆慢不说话，看着四处隐约出现的人影，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是半感染体。
她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用精神操控控制一下他们，许久不说话的01号却拦住她：【会被那些老怪物发现。】
现在他们的行动一切以低调为主，要在内城其他势力反应过来前，将谢玉救回来。
本来如果没有徐家帮忙，他们这一路绝对不会这么平静。也正因为徐家的绝对中立地位，经过那些光怪陆离的高墙才一路通畅。
“走。”陆慢说。
这次传送，陆慢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像呆在什么东西的胃里，让人恶心。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理想小镇
而且这次传送眼前出现的并不是白雾, 而是带着点淡红色的浓雾。
奇怪，废土上的迷雾不都是白色吗，为什么有其他颜色。
不过陆慢没有细想, 因为她很发现周围的景色清晰起来。如果说传送装置是让她实现从避难所到废土的瞬移, 那这次陆慢仿佛走过一条长长的隧道。
可以说, 传送装置仍旧需要冷却时间，但这条通道不需要, 仿佛任何生物都能随意进出。
她更加坚定自己某个猜想，避难所并非它号称的那样永久封闭, 看似最闭塞的内城才早已打通外界。
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仍旧很少，意味着除了老怪物们, 普通人类就算知道也无法出去。现在看来，人类就像被少部分同类圈养在避难所中一样。
通道走到尽头, 淡红色的雾气四散，陆慢睁开眼，发现这次出现的地点也完全不同。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一列移动的火车上。
“你好, 麻烦让我进去一下。”旁边停下来一个乘客，催促陆慢道。
“好……”陆慢下意识回答，并试图起身，但随后她冷不丁看见旁边乘客血肉模糊的手。
她慢慢抬头, 和乘客对视上的时候, 乘客用他血肉模糊的脸对着陆慢阴恻恻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