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到酒楼内,薛如意已经凑到周梦洁面前了。周梦洁没说她反而看向王晏之道:“不是让你拘着她几天,怎么就跑来了?”
薛如意抢在王晏之前头道:“是我觉得太无聊,央求他来的。”
周梦洁摇头叹气:“你呀,这次事情闹到皇帝跟前了,样子还是要做一做,闹不好就是欺君。你快跟他回去,别叫二房的人起疑。”
“二房的人现在都不敢往我明前凑,看到他都绕道走。”薛如意抬抬下巴,点点王晏之,“我知道,今日就瞧瞧你们招伙计,看完我就回去,保证以后不随便出来了。”
她刚说完门口就有人探头探脑,瞧见有人拘谨的问:“请问,你们如意楼正在招伙计吗?我在牙行那瞧见有挂告示。”
薛二点头。
那人就朝身后招招手,然后十几人跟在他身后走进来。
周梦洁推了推如意,示意王晏之把人带到一楼左边的屏风后面。
俩人躲过去后,十几个小伙子依次排开,开始说自己基本情况。
俩人躲的屏风是可以折叠的四块画屏拼凑起来的,透过缝隙可以将对面瞧得一清二楚。薛如意弯腰从下面看,王晏之挨着她发顶也往外看。
中间来了好几拨人,周梦洁挑伙计很仔细。看到一半,一直很安静的王晏之突然蹙眉,眸光转了转朝周梦洁身边的薛二招招手。
薛二侧头看了一眼,径自走过去,小声问:“怎么了?”
王晏之压低声音道:“左边第二个和第五个虽然看上去普通,但他们手心和虎口处有细微的薄茧,一个应该经常使刀,一个应该经常用暗器,是个内家高手。”这样的人干什么不好,不应该会来应聘伙计。
薛二,“你确定?”
王晏之点头:“嗯,我自幼习武。”
听了一耳的薛如意隐隐有些兴奋:“幕后黑手派人来卧底了?二哥,快,快让阿娘把人招进来。”
王晏之:难道不应该赶走吗?兄妹俩这么兴奋怎么回事。
他想起先前在青州招的伙计春生,但这两个人和春生不同。
他适时提醒:“他们功夫不错。”
薛二也有些兴奋:“那比丁野如何?”
王晏之:“不是丁野对手,丁野虽皮,但功夫在上京城难逢敌手。”
“那把丁野借给我几天,以防玩脱了。”
这人是拿来玩的吗?
薛二出去,小声在周梦洁耳边嘀咕了两句。周梦洁点头,然后很巧妙的把这两个人留下,又多招了十人,总共就是十二人。
虽然薛如意很想留下来‘玩’这两人,但还是被周梦洁给赶走了。她坐在马车内叹气,“坐月子真不是人坐的。”
王晏之安慰她:“也就几天。”
她不理他,扒着一节马车帘子偷偷往外看。马车经过工部门口时猛地停住,薛如意身体不稳,往前倒去。王晏之拉住她,俩人都没动,注意外头的动静。
几乎是同时,马车帘子被掀开时,薛如意整张脸直接扎进王晏之怀里。王晏之伸手扣住她,眸子冷冷看向掀帘子的人。
三皇子那张欠扁的脸探了进来,大刺刺的问:“王晏之,听说你要绝后了?”他哈哈哈大笑,像是故意来嘲笑他的。
王晏之:“你有病?滚下去!”
三皇子瞥见他怀里的人,咦了一声道:“你怎么抱着一个小子?”他眸子转了转,了然道:“没想到你还男女通吃,我倒是要瞧瞧,能让你王晏之看上的兔子长什么模样。”
他说完就一步跨上马车,伸手就去揪薛如意后脖颈。王晏之眸光冷冽,下半身被抱住动不了,只得伸手去接三皇子的手。然而还没碰到,扑在他怀里的薛如意突然伸出一脚,把凑过来的三皇子直接踢飞出去。
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响,三皇子惨叫声传来。
王晏之立刻把怀里的人让了个方向,掀开帘子出去,驾起马车直接朝摔在地上的三皇子冲过去。骂骂咧咧的三皇子吓得瞳孔微缩,动作利索的拍地而起,居然险险避过了。
马车呼啸而过,三皇子阴沉着脸吃了满嘴的灰。
唇角牵起星点笑意:“有意思,不是小产了吗?”
马车里,薛如意隔着帘子问:“他没认出我吧?”
王晏之摇头:“不清楚,反正没看到脸就行。”
“车夫呢?”
“丢在街上了。”
薛如意急道:“那怎么办?”
王晏之道:“放心,他会自己回来。”
经过这么一遭,薛如意暂时是不敢出去了。王晏之怕她无聊,从隔壁拿来麻将,招呼承恩侯和沈香雅过来一起搓。
打了几天下来,薛如意发现承恩侯打牌懵叉叉的,经常乱出牌。沈香雅稍微好一点点,但打的圈数多了,也会懵。等俩人走后,她好奇的问:“怎么瞧着你不太像她们生的?”
王晏之:“你是指脑袋?”
薛如意:“不,心眼。”
王晏之轻笑:“从前我也不这样,大概是病了十来年想了许多,心思敏感了吧。”
她眨了眨眼,环顾屋子,问:“你就是在这个屋子待了十来年吗?”她待几天都受不了,他却待了十来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年,十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天。
薛如意想想都觉得很恐怖。
要是她估计得疯。
然而王晏之却道:“确切的说是在这间房床上待了十来年,病重后起先还能下床走走,时日久了身体越发不行,只能坐在床弦边上往外看,后来干脆只能躺着。我时常担心哪天眼睛就睁不开了,又担心哪天把肺咳出来吓到丁野他们……”
他把薛如意拉到床边,从这个位子朝窗户看去,正好能看见外头一颗高大的白杨树。
“看到什么没?”
薛如意:“树。”
王晏之道:“那棵树上还有两百零二片叶子,七十三片已经发黄,五十二片半黄不绿,剩下的是淡绿。东边枝桠有一片叶子被虫子咬了五个小口,一只螳螂趴在上面,有风吹动它翅膀……”他语气上扬,隐隐有些欢愉和傲娇。
薛如意弯腰从枕头底下摸出望远镜细看,真的看到那只有螳螂和缺了口叶子,也大概数了一下叶片的情况,几乎与他说得别无二致。
薛如意惊讶:“这么远你怎么看得清楚?”
王晏之微抬下巴:“因为太无聊,几年后便发现自己五感超越常人,连花开的声音我都能听到。”
他说得高兴,像是在和她分享趣事。立在他旁边的薛如意心里却隐隐的发涩:他该是无聊坏了吧。
“王晏之……”
“嗯?”王晏之低头看她,见她抿着唇目光沉沉。他忽而笑了,伸手扯了一下她脸颊,“别同情我,我因此碰见了你也挺好。”
“我才不同情你。”薛如意看他,认真道:“如果我以后想打你,你就送一片树叶给我。”
“要金的。”
王晏之面露欣喜:“这样你就不打我了。”
薛如意:“攒着一起打。”
王晏之:“……”
被安慰过后的薛如意面前又在屋子里待了十日,等她出去正好赶上如意楼十一月初试营业。
这时薛二就派上用场了,他果真请了工部全体官员吃大餐,而且还是浩浩荡荡租用马车来请,身后跟着一溜子伙计敲锣打鼓每条道绕一遍,跑到城东新开的如意楼请客。
还连续请了三天,如意楼正大门还拉了大大的红绸横幅,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如意楼试营业,欢迎工部大人前来品尝,你们的满意是蔽店的荣幸。
第二日横幅又变了,变成:如意楼试营业,欢迎工部大人们再次前来,美味的鸳鸯锅温暖大人们的胃,让所有人念念不忘是我的初心。
摔,工部的大人们感觉自己像是被围观的猴子,尤其是坐在马车最前面的黎侍郎,看着身后跟着黑压压看热闹的百姓,脚趾都想抠地了。
偏生他还放了狠话,只要薛二请,他一定来,不来就是乌龟王八蛋。而且薛二确实也做到让整个上京城的百姓都给他作证,大张旗鼓痛痛快快的请。
没毛病啊!
第三天,横幅变成:如意楼试营业,工部的大人都吃了,您还没吃吗?凡事进店的客人除了可以享受折扣外,还能请教工部员外郎薛大人房屋拆迁、构造等问题。
黎侍郎:吐血,这薛二是个什么奇才?怕不是个人精。
其他大人第一天有些尴尬,第二天已经能适应,第三天吃得畅快淋漓,都能急性赋诗一首称赞鸳鸯锅的美味了。
唯一不好的是,那个脾气暴躁的三皇子居然日日来报道,好在他一来就往雅间跑都没空搭理他们。
薛如意朝着各位大人作揖:“多谢各位大人对家兄的照顾,家兄时常说各位大人待他如兄如父如师如友,都是难得好官。以后凡事工部的大人来,如意楼统一八折优惠,在座的大人每人送一份如意楼的梅兰竹菊雕花书签,这可是如意楼VIP客人才能享有的。”
工部的大人高兴之余,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是八折?什么是VIP?那书签长什么样子?
薛如意命人把提前雕好的书签送出去,那书签用上好的梨花木雕刻上梅兰竹菊四君子。不仅雕得精细逼真,书签上还有淡淡的花香味,竟是比上京城文渊阁十两银子一枚的书签还要好。
如意楼一出手就是一套,好大方啊。
诸位大人对如意楼好感有上升不少,抱着书签听薛如意解释什么是打折,什么是VIP。
薛如意道:“如意楼明日正式营业,诸位大人要是带朋友过来,可以免费赠送VIP哦,只限五位,先到先得。”
原本还有计较的黎侍郎拿着书签瞬间激动了:还有这么好的事,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啊。
明日一定要赶早。
工部的官员回去都把这事同要好的官僚说了,还美滋滋拿出书签展示。
读书人哪个不爱这种文雅的东西?
除非是武将,但武将里面也有附庸风雅的。
众人都暗搓搓的等着如意楼开业,上京城百姓早就被那宣天的锣鼓声和魔性的横幅吸引,也暗戳戳的等着如意楼开业。
那是官老爷爱吃的,他们也要去凑凑热闹才行。
而之前就被‘麻将’安利过一波如意楼的贵妇们早就心痒痒了。
偏生如意楼开业那日朝会‘拖堂’严重,皇帝在质问户部的官员为何年底清算这么多烂账。朝廷养你们是吃屎的吗?年年对不上,年年不知道想办法,长此以往,是想留个大窟窿给朕自己补嘛?
户部的人战战兢兢,其余人心不在焉:难得一次开业啊,户部的事关我们屁事,能不能先走人呐?
尤其是工部的人,鞋尖朝外,袖子撩起,那是随时准备散朝跑路的姿势。
老皇帝眼睛微眯,等散朝后看着拔腿快走的朝臣问身边的陈公公:“这群不省心的忙着正在密谋什么嘛?”
成公公眼珠子转了转,恭敬道:“要不老奴让人跟着诸位大人去打听打听?”
老皇帝点头。
一刻钟后暗卫很快来报:“陈公公,诸位大人下朝后都统一赶往东街新开张的如意楼。”
陈公公又多问了几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如实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