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樵身子晃了晃,他扶着椅子看着谢太后,“……汀兰,你怎么能这样!你这是要灭谢家九族吗?!”
谢太后诧异,“下毒的又不是我,是那小畜生要弑母,哥哥怎么还是怪我呢。”
谢樵闭了闭眼,“你就觉得你做的事天衣无缝吗?”
谢太后道,“那不是和哥哥你商量了吗,皇帝现下还喘气呢,哥哥看着办吧,我么,也只能继续当着太后罢了,便是被逆子忤逆,也只能忍着不说出去,我做的够好了吧?”
谢樵觉得浑身冰冷。
卢子钰今年中秋是在边城过的,杨锐喜得儿子,正高兴呢。
又是中秋,又是儿子满月,杨锐一定要留下卢子钰,卢子钰只能过了中秋才回去,一会去就看到何馨挎着脸。
卢子钰用眼神问卢子琅发生了什么,卢子琅还没开口,何馨就道,“大伯现在可好了,中秋都不回来过了,哪里绊住了脚?”
卢子钰道,“我在边城啊,我那个异姓大哥生了儿子……”
何馨就笑了,“哦,你认的兄弟都生了孩子,那你几时成个家啊?”
卢子钰,“……”是我回来的打开方式不对?
何馨的嬷嬷无奈道,“夫人!”
何馨就闭了嘴,嬷嬷歉意的看着卢子钰,“大公子莫恼,夫人只是又有了身孕。”
卢家反正没规矩了,这些话就别遮掩了。
卢子钰大喜,“这不是好事么,有没有请大夫安胎?我这回又换到不少好东西,等下阿馨自己挑!”
何馨又气又好笑,她不是不喜欢孩子,就是觉得还没上几天班,小儿子还在一扭扭吃奶,怎么又有了。
不过成亲这几年她过得是极舒适的,成亲前母亲说成了亲就和当姑娘时不一样了,她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这么做的。
后来,忍不住去上了班,然后她就发现她的脾气变大了,比当姑娘时都大了,但卢家无一个人说她。
何馨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嫁给了卢子琅。
孕妇的脾气总是和旁人不一样,卢子钰当然不会生气,何馨也就发作那么一下,然后就拉着小海问卢子钰外出的事,给她接风洗尘。
这个大伯,现如今何馨是当弟弟看的。
外书房,卢子钰和卢子琅谈起后年到任该怎么办。
卢子琅道,“我不担心,看何家安排吧。”
卢子钰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卢子钰巡视辽州工厂的时候,边城贺老将军见到了一个使者,他带着密信,还有一个孩子。
贺老将军马上召集了幕僚议事。
得来的消息太过惊人了,谢家谋逆,谢太后杀害当今陛下和恭太妃,还准备混淆皇家血脉,这个孩子是颖王的曾孙,是这世上现存的唯一一个皇家人。
颖王一系呢?全死了,都被谢家杀干净了,这个孩子是仁人义士偷偷换出来的,就是为了不让谢家只手遮天!
幕僚们对这个消息也是半信半疑,因为皇帝死了要通告天下,如今并未接到通知啊。
贺老将军摸着胡子道,“谢家给陛下用的是使身体逐渐衰弱的毒,等毒发也要一个月左右,加上谢家肯定会隐而不发,暂时没消息也正常。”
商量来商量去,不管不问肯定不行,这么大筹码都在手里了,进一步就是权倾朝野,弄不好还能更进一步,这么大的诱惑在前面,不吃那都不可能。
但是对这个消息又不敢全信,最起码皇帝到底生还是死都不清楚,那就不能轻举妄动。
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派人去京里看一看,等有了具体消息再说。
又过了一个多月,小皇帝驾崩的消息终于传来了,贺老将军派去京城的人也回来了,证实消息无误。
贺老将军眼内神采连连,“真是天助我也!”
……
卢子钰得知皇帝驾崩了一脸懵逼,皇帝好像不大吧,若说三四岁,那还有个夭折的危险,可皇帝今年应该十几岁了,这么大的人了,皇宫里吃喝肯定也不差,医疗也是全国顶尖水平,那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何馨正挺着大肚子呢,得知皇帝没了,赶紧指挥着把家里换了布置,花红柳绿的全撤下,赶紧让针线上做孝服和素色衣裳,她脸上更是忧心忡忡。
到了晚间,卢子琅回来了,也是眉头紧锁,他告诉卢子钰,“陛下还没成亲亲政,如今去了,江山无以为继,将是大乱的前兆!”
对了,这天下没主人了,虽然在卢子钰看来,这个主人也忒一般,看看这治下的百姓,多半都穷的吃土,你这个主人实在稀松的很。
但是,一个无能的主人也好过没有主人。
没有主人,主人也没有继承人,那这天下怎么办?老百姓们虽然靠着皇帝也过不上好日子,但皇帝在老百姓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存在,这是几千年留下来的习惯了,没了皇帝这天下就要大乱。
卢子琅道,“我已经和各县令还有冯千户下了令,各自安守辖区,凡作乱者就地阵法!”
卢子钰对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只能吩咐管事加强戒备,卢卫一如既往跟着卢子钰,见卢子钰忧心忡忡,就道,“放心,我肯定能护着你。”
卢子钰道,“你也就能护住一两个人,这天下人你也护不住!”
卢卫疑惑,他为何要护住天下人,他只要护住卢子钰一人就行了,哦,还有她的亲人们,勉强也能算上,其他人关他屁事。
不久,消息又来了,说是皇帝还有遗腹子,顿时惶惶人心瞬间就稳定了下来,连拔高的粮价都降了下来。
卢子琅也收到了岳父的信,知道的更详细了一些,但是这个详细也是修饰过得。
说是皇帝突发急诊而亡,好在之前收用过一个宫女,那个宫女恰好有了身孕,如此就没把大臣们闪在空里。
不过何五老爷也和卢子琅说了,如今京城形势不明朗,他就是回到京城怕是也得不到好的位置。
于是卢子琅和卢子钰商量,干脆继续留在辽州吧,他们姐弟也不是政治海洋里的弄潮儿,先把自己顾好了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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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四界二十五
姐弟俩刚做好决定, 更劲爆的消息传来,北狄守将贺老将军举起了讨逆,正国本的旗帜。
贺老将军发檄文, 声称谢氏谋逆,毒害皇帝, 混淆皇室血脉,他手里的才是真正的皇家人,乃是颖王血脉。
紧接着,镇守南方的邵将军, 和蜀地卫将军也打起了正国本的旗号,说法大同小异, 都剑指谢家谋逆,但也都称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
这天下,终于乱了。
卢子钰和卢子琅窝在辽州看的眼花缭乱。
辽州经过多年搞活经济, 卢子琅应对也及时, 倒是没乱, 百姓们只要家中有粮也不会太过慌乱,就是人心不稳也是真的。
现在各地商路已经断了,不过卢子钰也不担心, 她是早就备好了粮食,各种物资也齐全, 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卢子琅受姐姐的影响,这几年衙门的粮仓里都储存着粮,还和辽州那些世家大地主合作备下了不少民间粮仓, 就是为了应对灾祸时拿出来稳定人心的。
辽州当地世家大地主们也绝对不会趁机多捞钱,他们世代扎根在这里,需要佃户农奴替自己耕种, 逢到这种时候,就是朝廷不管,他们自己也得想办法让手里的佃户农人不饿死,他们不是贩粮的商人,所以不会在这时候闹妖。
辽州百姓一派安稳,卢子钰建议卢子琅让人每个村子每个角落里都去吆喝,吆喝辽州不缺粮,工厂不停工,人们虽然半信半疑,一看厂子果然天天开工,粮价虽有提高,但确实有的买,那也就慢慢安心了下来。
其他地方可没辽州这么好,有的地方民变都发生了。
杭州穆婉和邓二虽然担心卢子钰,也还是把工作做得很好,他们也不用担心吃喝,江南本就富裕,虽然朝廷有动荡,但也波及不到他们。
那些夫人太太还是会来雅颐居消费,有个粮商太太更是红光满面,还同穆婉道,“要粮不,便宜点算你。”
穆婉笑眯眯道,“那可是承了您的情了,现如今粮价涨的让人害怕呢。”
我当然不能告诉你我们家‘大少爷’早就囤了不少粮,我们是不缺粮吃的。
就连工匠村,也像是个世外桃源,外头是一片乱,匠人们照样每天干活吃饭,晚上有时候还能眯一点小酒。
他们这里的酒都是果酒,全都是卢子钰拿来的葡萄酒,粮食酿酒被严格管制,没有酿酒资格是不能酿酒的。
外头的消息一天几遍,谣言满世界乱飞。
卢子琅除了邸报,还有岳父给的消息,总之都不怎么好。
三个将军带兵逼近京城,五城兵马司和禁军也不知道该不该抵抗,他们守护的是皇帝,可如今京里没皇帝,那个遗腹子又不知道真假,三位将军又是证据确凿气势如虹,他们真的迷茫了。
宫里,谢太后和谢樵相对而坐,谢樵一脸憔悴,一言不发,谢太后怒道,“你倒是给个主意啊,那些乱臣贼子都要打进来了!”
谢樵看了妹妹一眼,“他们哪一句话说错了?皇帝不是你杀的?遗腹子不是假的?至于他们手里的颖王血脉,那也得问你啊,灭颖王满门不都是你动的手,为什么还会跑了三个幼儿?汀兰,你之前不是觉得自己尽在掌握吗?现在才知道事情不会如你想的那样发展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拉着谢家一起灭亡了!”
谢太后不服,尖声道,“胡说,都是胡说,是皇帝要毒害我,他忤逆在先!”
谢樵平静道,“是,皇帝要害你,拿的是谢家的红颜毒,说出去谁会信你?”
谢太后眼睛通红,“你让禁军去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进京!”
谢樵笑了,“禁军护卫的是皇帝,我若是有能耐指挥得了禁军,又何必步步小心,不敢行差踏错,让皇帝娶了明珠,明珠身怀有孕,就是最好的出路,只是被你一手给毁了。”
谢太后道,“你想得美!那小畜生忌惮谢家,你就是一力维护他,他心里还是把谢家视为仇敌,你还想让明珠怀孕,做梦吧!”
谢樵道,“他对谢家如此忌惮,不就是因为你非要彰显你太后的威能么?折磨恭太妃,让皇帝匍匐在你面前……汀兰,你已经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你还想干什么呢?”
谢太后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下,她慢慢变的面无表情,“你走吧,你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在我身上,可惜我和谢家是连在一起的,你就是推在我身上谢家也同样要和我一起灭亡,呵呵,我们一起下地狱,多好啊。”
谢太后看向自己的手,“那年,你们一致决定要把我嫁给那个老东西,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你们都觉得,皇后啊,多尊贵,我不该有丁点埋怨……可你知道老东西是个什么样子吗?”
皇帝当然不至于体味难闻,但是衰老的身体是不可逆的,谢太后如果是个底层宫女,那么她也不会嫌弃皇帝老迈,还会特别高兴,因为她们通过皇帝得到了荣华富贵和奢侈的享受。
但谢太后是谢家嫡女,身份高贵,她少女时代的梦也不过是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要是夫君和她一样爱好一致,那就更好了,夫妻琴瑟和谐,她必定能当好一个主母。
可最后她成了皇后,嫁给了一个半截子身体入土的老头,她本人的意愿丝毫不重要,连拒绝都不能说出口。
谢太后甚至还记得,那年也是春闱,京中才子云集,殿试后状元榜眼探花出来簪花游街,探花郎俊俏潇洒,风流倜傥,又没有成亲,成了京中好些闺秀的梦中情郎。
谢太后也去看了游街,在楼上扔帕子花朵,恭太妃,那时候叫如烟,给她用帕子包了一包的花,然后谢太后奋力扔了出去,花包砸在探花郎的脑袋上,花瓣纷纷扬扬,探花郎抬头看过来,谢太后羞的满脸通红。
那一天啊,等她兴奋的回到家,母亲就强笑着拉着她,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谢家要出一位皇后啦。
谢太后的少女时代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谢樵震惊的看着妹妹,谢太后慢慢把袖子挽起,露出细腻洁白,皮肉紧致的胳膊,“老东西身上的皮都是松的,我那时候多害怕,可又不能反抗,这可是你们替我挑的天下最尊贵的夫君呢!呵呵呵,哈哈哈……”
谢樵在谢太后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看到谢樵离开,谢太后笑出了眼泪。
程安无声上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