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关山只吩咐管事,“别买去那些脏地方,好好发卖就是,钱少一些无所谓。她们的私房收拾出来,一并给她们!”
这些女人是都是奴籍,想要放良要么自己出一笔赎身钱,要么是李关山替她们出一笔赎身钱,可她们其实是自小被牙人买来训练好了卖给富贵人家男子当通房妾室的,就是放了良,她们也没办法独自生存,交给牙人转卖反而还有条活路,管家领命而去。
等到牙人把人领走,将军府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
李婆子拄着拐杖扶着周月娥的手风风火火过来找李关山,质问他为什么无故卖人,“三郎四郎的娘你都卖,以后两个孩子没娘怎么办!”
李关山看着母亲,“婢生子而已,且他们的母亲是素白,母亲不可糊涂!”李婆子哆嗦着,用手指指着儿子。
李关山看了周月娥一眼,“月娥退下!”
周月娥看了李婆子一眼,慢慢退下。
李关山屏退了下人,一撩袍子跪在李婆子面前,李婆子吓了一跳,“你干嘛?”
李关山仰头看着老娘,“娘,儿子奉您回家养老可好。”
李婆子有些糊涂,“我儿,你不好端端当着将军呢么,怎么突然要回去,家里有什么可惦念的,啥都没了呀!”
李关山平静道,“我和素白和离后,这将军我也不当了,当然要回乡,到时候咱们母子相依为命,也能活下去,就和以前一样。”
李婆子心里浮现巨大的不安,“你胡说什么,什么和离,什么不当将军,你不就是想卖掉她们么,卖也卖了,我不说什么就是,你扯什么不当将军!”
李关山继续道,“娘,这世上不缺当将军的人,实话告诉你,我能当将军,素白娘家帮我很多,要不是素白嫁了我,我是当不成将军的。”最起码也不会这么快就是一个游击将军,不知道要在下面挣扎多久呢。
“可素白嫁给我后,我却让她失女又伤心,她是夏家嫡女,我们本就是高攀,现如今人人都说我宠妾灭妻,王爷也对我十分不满,我丈母娘是殿下母亲的亲姐妹,素白同王妃也很要好,他们得给素白撑腰。”
“我老丈人写了信给我,让我们和离,他会把素白接回家,省的受我们家的磨搓。娘啊,没了素白,我在这里怎么当将军,当然只能回乡和您相依为命了!”
李婆子听了儿子的话头晕目眩,“这是怎么说,这嫁出去的女儿当然要替夫家做牛做马了,怎么夏家还能让女儿回家?那王爷……王爷居然还说你?这,这是什么道理!”
李关山苦笑,“别人家或许是这样,夏家绝对不是,之前……我和素白也很好,只是我混账,伤了她的心,现在一切来不及了,娘,您收拾一下吧,过几天咱们就走!”
李关山只能吓唬自己老娘,现在孝道如山,夏素白可以不理李婆子,他李关山不能不理老娘,要是不把老娘吓住,将军府永远不得安生。
李婆子天旋地转,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半天道,“儿啊,能不和离吗?”
媳妇身后大腿这么粗,连王爷王妃都有,这是李婆子想不到的,她不由得委屈道,“以前你奶多刻薄我,怎么轮到我做婆婆,却还得对媳妇客客气气……罢了罢了,为着你,我以后躲着她还不行么!”
李关山心下叹息,他道,“娘啊,如今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素白要是一心想要和离,殿下和王妃娘娘必然会支持她,我以前干的事混账,也没脸求她原谅,咱们还是回乡吧!”
李婆子拍了拍大腿,“不行!哪怕我和你媳妇赔礼去,我就是跪下求她,也求得她不和你分开,不看夫妻情分,也得看大郎二郎啊!”
李关山继续道,“娘啊,您现在求了有什么用,以后您要还是让素白给您洗脚,她还是要走的!素白她是夏家四房嫡出小姐,夏家乃是大族,咱们家乡那些千户见了也得作揖,夏家哪忍得自家女儿干这些事!”
李婆子顿时红了脸,嗫嚅道,“我还给你奶洗过脚咧……我那时,那时是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好歹把母亲给吓唬住了,李关山去求妻子原谅。
夏素白原本对李关山已经冷了心,没想到这厮十分不要脸,等下人都退下后,李关山对着她就跪下了。
夏素白吓了一大跳,赶紧蹲下扶丈夫,“你这是干嘛,想让我名声更糟一点吗,快起来!”
李关山哪怕是带着心机过来,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他在自个儿老娘面前跪半天,老娘都没想起叫他起来,妻子却立马蹲下扶他起来,可见妻子心里对他比老娘对他好多了。
李关山反手握住夏素白的手,“素白,往日是我糊涂,一再伤你的心,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夏素白道,“你先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跪我一个女子干嘛!”
李关山顺着妻子的搀扶站起来,忍不住哎呦一声,夏素白道,“怎么了?”
李关山摇头苦笑,“没什么,头响跪母亲,膝盖有些僵了。”
夏素白白了他一眼,忍了一下,还是打开一边的柜子,拿了一瓶药油,“拿去抹,让倪大给你抹,手劲大些,把药性抹进去就好了。”
李关山不放开妻子的手,“素白,我真的知道错了,将军府里那些女人我都打发了,一个都没剩下,以后就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敢昏了头!”
夏素白淡淡道,“我何曾不和你好好过日子,可你母亲想着法糟践我,这我是不能忍的,李关山,我嫁给你也不是什么下嫁,当时我和刺史公子有婚约,只他不幸跌下马摔死了,那时人人说我克夫,正好你拜见我父亲,我父亲才想撮合你我,也是我和我母亲亲眼见了你,同意了,我才嫁给了你。”
“我自问从未端着大家小姐的架子在你面前体现优越感,也是一心操持将军府,就是宝珠……宝珠丢了,我也觉得是我的责任最大,我不该逞强,我该立马回来,或是在娘家生了孩子再走……是我的疏忽才弄丢了宝珠……我的,我的女儿啊!”
夏素白现在想来还是心疼难忍,忍不住落泪。
李关山眼眶发红,搂住妻子小声安慰。
夏素白忍不住道,“她生下来小小一团,那么小,那么小……我却把她弄丢了,我弄丢了她啊!呜呜呜……”
李关山忍不住陪着落泪,“苍天有灵,咱们宝珠定会好好的,素白,素白你别伤心,宝珠肯定好好的!”
夏素白擦了眼泪,“我也一直这样盼望,我供着菩萨烧着香,就期盼咱们宝珠遇着个好人,把她好好养大……”
“李关山,谁也不能替代宝珠在我心中的地位,谁也不能!你母亲把周月娥带来是什么意思?想让周月娥替了我的宝珠?她配吗!我只要看到周月娥享受着原该宝珠享受的一切,我这心里就抓心挠肝的疼,止不住的怒!我不是不想和你好好过日子,而是你们逼得我过不成日子!”
李关山悔愧万分,“素白,都是我的错,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你放心,母亲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了,我也不会允许,从此以后将军府还交给你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妻子。
夏素白道,“这倒是奇了,我答应替你管着庶务,这几年不也好好的么,怎么突然之间你要我回将军府,出了什么事?”
李关山低着头,把燕王说的话,把丈人来的信都告诉了夏素白,“我以前糊涂,现在醒了,但我不想和你分离,素白……”
夏素白不是笨蛋,一想就明白了,家中确实不缺她一口吃的,可要是真的和离,她就是去当姑子也不会回娘家,她不能让兄弟们家的女儿嫁不了人,时下女子和离肯定会引来非议。
之前就有她克夫的流言,再和离回家,她倒无所谓,却会把娘家侄女们坑惨了,也会让弟媳妇们含恨,夏素白当然不能这样置兄弟们于不顾。
只他们愿意支持她,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有依仗就有底气。
夏素白瞟了李关山一眼,“我不想见到周月娥!”
既然丈夫主动求和回心转意,夏素白也不会端着不接,婚姻得两个人共同努力,之前丈夫和她离心,她也不挽留,既然李关山回心转意,她就愿意再看他一回,毕竟两人夫妻情分还有一些,儿子也大了,要是和离了,儿子们将来也娶不到好的闺女。
这碗混着泥水的汤不好喝,夏素白却只能喝下去。
李关山顿时大喜,“不见就不见,我打发她回去!”
夏素白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是不想见她,可老太太毕竟养了她多年,你把人送回去,老太太必会郁闷不开怀,到时候憋出病来还是我们不孝,我在江南有别院,你若是同意,就让老太太带着周月娥过去安养,江南气候宜人,也适合老人居住,不像边关,飞沙走石,遇着蛮人扰边还得惊慌失措。”
“你要是觉得好,也别说那院子是我的,就说是你的,老太太住着也舒心,关山,我不是不想奉养老太太,实在是她伤我至深,我和她不见面最好,你要不舍得,就当我没说!”
李关山哪能不同意,将军府被老娘管的这几年都成了个乱营,他已经是同僚中的笑话了。
既然李关山同意,夏素白就开始准备。
老虔婆到了江南,身边服侍的都是夏素白的人,夏素白当然不会虐待她,潜移默化下可以让她不干涉儿子儿媳的生活还是行的。
李婆子听闻要送她去江南安养,一开始不太愿意,她舍不得离开儿子。
新来的嬷嬷就劝她,“您在这边关也住了这几年了,遇着蛮子扰边,可受了不少惊吓,那江南鱼米之乡,丰丰富富,您老去了只有享福的,还少了担心受怕,为什么不去?”
“留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您刻薄过夫人,偏王爷王妃还向着夫人,您老留着才是委屈呢!到了江南,天大地大您最大,一样的当家作主还不用被人背地里嚼舌!”
李婆子一想也对,于是同意走了,只三郎四郎她要带着,因为没娘的孩子可怜,她还怕夏素白容不下这两个孩子,夏素白当然不争这个,给孩子挑了新的嬷嬷下人服侍,原本的都打发了,将军府里那一干仆妇也全都打发了,夏素白自挑了人去服侍婆母,把人热热闹闹送走了。
送去江南享福,不是回老家受罪,没人能挑理。
等人走后,将军府大大打扫清理了几天,这才把主母迎了回来,大郎二郎脸上也有了笑,李关山忽然就觉得日子轻松起来。
他回想过去那几年,简直想抽自己耳光!
所以,哪家媳妇和婆婆之间不对付,肯定是丈夫不作为,只要丈夫愿意维护妻子,他就能想办法把自己母亲给安抚住,他不愿意,潜意识里有可能就是喜欢看到母亲折磨妻子。
从此以后李家彻底消停了,燕王见李关山识相,对他也满意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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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界七
秋水和秋林生一直过着不富裕却也很满足的日子,这天秋林生给县里张员外家操持酒席用的食材,他家孙儿要办满月,原本食材是够用的,谁知道同县曹家的女儿进了宫被皇帝看中成了妃子,虽然位份不高,到底也是皇帝的女人。
于是阖县跑去恭贺曹家,曹家更是大摆几天筵席,这样就用掉了端阳县一大半的食材,古代物流不发达,端阳县还是个小地方,一家突如其来办这么大的筵席,那食材肯定是接不上趟的。
张员外也不敢去和曹家理论,只能央告到秋林生面前。
反正也不要山珍海味,只要鸡鸭猪羊和蛋类就行了,张员外只想体面的把自家孙儿的满月礼办好,银钱上不计较。
秋林生和秋水分头跑,跑了两天,终于把这些东西寻摸给了张员外家,父女俩得了两贯钱的跑腿费加抽成。
秋水和秋林生道,“爹,那曹家筵席听说要摆四五天,这吃的东西烧的柴火肯定要的量大,曹家我们是插不上手,可他们要走了东西,别的地方也就缺了,不如咱们辛苦点多跑几趟,几个月的嚼用也就来了!”
曹家烈火烹油,围在他家的买办团头都十好几个,肯定轮不上秋家父女,但秋水的提议很靠谱,于是父女两就继续跑。
家禽家畜蛋类还有柴火都要,因为他们是团行出身,附近乡民都认得,所以秋林生和秋水拿货全是赊账,拿来转手卖掉再去和人结账。
这种活不是团头也能干,但你得垫本钱,乡民们不认得你,不认可你,你就是说破嘴皮他们也不会把东西免费交给你,你得真金白银买下来,秋家父女却不用,这就是信用。
秋林生和秋水为这个跑了大半个月,很是赚了一点钱,端阳县因为曹家这一办好几天的筵席,GDP都升高了几个百分点。
转眼秋水十一岁了,在现代她还是个小学生,在古代却能相看人家了,她从小就跟着秋林生四处奔波,机灵的很。
且她这具身体的底子好,一夏天晒黑了,冬天捂一捂就白了。且团头这份工作要的是亲和力,秋林生就整天带着笑,秋水当然也是如此。
父女两在家里或许不用端着笑脸,可一出门,不约而同摆出同一副笑脸,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差不了多少,见到他们父女笑脸的人忍不住也会露出个笑脸,“秋团头好啊,哟,小秋团头也好啊!”
小秋团头是人家调侃秋水呢,可她就能厚着脸皮应下。
随着秋水日渐长大,铁行首的婆娘就越发眼热,一个机灵会来事,还能识字记账本的媳妇哪里去求?
她的两个儿子都喜欢秋水,小的那个还没开窍,只是喜欢玩伴的喜欢,大铁蛋却情窦初开,见着秋水会忍不住脸红。
近些年秋水会跟着秋林生去铁行首家上供做客,她想当团头,就只能和铁行首搞好关系。
不过每次见到大铁蛋和小铁蛋秋水都牙疼。
大铁蛋今年十五了,小铁蛋也十三了,长的和铁行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全是虎背熊腰那一款。
小铁蛋比秋水大,可还是一团孩气,只想着玩,大铁蛋却会对着秋水脸红。
表面小萝莉,内心怪阿姨的秋水看着大铁蛋就觉得好笑,这么大个块头见着她就脸红扭捏,很惊悚好不好!
而且你脸红个蛋蛋啊,本人今年才十一,十一!老子还没发育呢,平胸平屁股,你得多眼瘸!
事实证明,眼瘸的人很多,铁行首的婆娘看秋水的目光就十分热烈,她还对自己的丈夫说了这个提议,“年纪相配,近几年听说秋水越发厉害了,还能替人家盘账,一点错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