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得寸进尺:“那,皇阿玛,额娘能和我们一起去吗?还有十四弟。”他很天真地想,一家五口就是要整整齐齐嘛。
康熙冷哼一声:“你怎么不问问皇阿玛去不去?”
胤祚初生牛犊不怕虎:“那皇阿玛去不去?”
康熙一哽:“去去去,别吵朕用晚膳。”
胤禛拉着胤祚一溜烟就跑了。
等休沐那一天,胤禛和胤祚收拾好东西,拉着云佩就要走,还不忘叫奶娘抱着小十四。
云佩疑惑:“你们不是去找云秀吗?”
胤祚瞪圆了眼睛,萌萌地说:“可是那天我们问皇阿玛能不能和额娘一起去,他同意了呀?”
云佩怀疑地看了看胤禛。
胤禛一本正经:“那天小六问皇阿玛额娘可不可以一起,皇阿玛反问了小六为什么不问他去不去,然后小六就顺着问了,皇阿玛说‘去去去’,这不就是三个去吗?第一个去是同意胤禛和小六去,第二个是同意额娘去,第三个去是他自己去不去。”
解释完了以后,他催着苏培盛:“还不快去问问皇阿玛什么时候启程?”
苏培盛垂着脑袋,没敢自个儿去,而是说:“奴才已经叫小太监去问了。”
没一会儿,小太监就回来了,苏培盛眼尖地看见他衣裳后头屁股的位置有个靴子印记,立马低下头。
小太监说:“奴才去乾清宫的时候,皇上正要去上朝,于是报给了梁总管,后头梁总管出来说,皇上叫德妃娘娘等一等他,等他下朝了一块儿走,阿哥们先走。”
云佩站在旁边,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忍住了没笑,催胤禛他们先去:“你们姨姨爱睡懒觉,这会儿肯定没起来,要是去晚了,她指不定就起来了,可能还要出门,估计你们还找不到她呢,别浪费了时间。”
胤禛犹豫的表情立刻变了,拉起胤祚就跑:“快快快,咱们赶紧去!”
一边跑,一边叫苏培盛:“别忘了把百福和造化带上!”
云佩差点没笑死。
等了好一会儿,快中午的时候,康熙才姗姗来迟,一来就抱怨两个儿子:“朕当时也没同意说要过去,怎么他们两个就这么擅自做了主呢?”
云佩就把胤禛的“解释”说给了他听,成功看见了康熙无语凝噎的表情:“您都答应了,总不能不去吧?”
康熙哼一声:“朕衣裳都换好了,能不去吗?”
于是两个人也准备出宫,路上,康熙就问起来了云秀不高兴的事儿:“就因为朕不让她去尼布楚?”
云佩忖度思量着他的语气,试探着说:“这不是她学了有快两年的俄语和拉丁语,您还叫她看书信呢,她就觉得您是想让她去的,结果……”
康熙靠在马车壁上,本来是眯着眼,听了这话立马把眼睛睁开了:“这还怪朕是不是?”
云佩轻轻挨过去:“嫔妾哪敢啊?就是那么一说罢了。”
她温热的身体靠过来,还拉住了他的手哄,康熙也就不说话了,真要论起来,他们也已经十年了,对彼此的性格都熟悉,康熙也知道她鲜少有这样主动温存的时候。
她也是怕他真的生气了。
想到这里,他就解释说:“不是故意不让她去尼布楚,一来,两国谈判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女人出面的道理,二来,沙俄之前就反复后悔,在黑龙江一代来回流窜,说过无数次不会再来,在咱们的军队退去以后又折返过来,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这次会让把戴梓的连珠火铳也一并带上,还叫了佟国纲?”
云佩顺着他的话说:“佟家从祖辈上就常打仗,佟国纲大人也是带兵的好手。”
康熙嗯一声:“是,他去,万一沙俄反悔了,也能有人治住他们,这是头一次正式谈判,还有的磨,要是让云秀去了,万一再和沙俄打起来了怎么办?她是能舞得动刀剑,还是能使得了火铳?你要是不怕战场上头刀枪无眼,朕就让她去。”
云佩立刻就反悔了,可她也留了一线生机:“这还得问云秀呢,她一向胆子大,万一这也敢去呢?”到底她还是惦记着云秀那天难过的表情。
康熙往后一靠,表明自己不信:“她能有那个胆子?她要是有,朕就服气她,要是她敢往尼布楚走一趟,和和平平地谈判完了,朕就好好地赏她!”
得了便宜得卖乖,云佩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皇上英明!”
一行人到了赏给云秀的别院里,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外头墙上绿油油的爬山虎,满墙都是,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清凉的风了,康熙点点头:“院子收拾的不错,上回来的时候真是糟蹋了这地方。”
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明明是自己把院子赏给人家做水泥实验的,一心吐槽上回在这里看到的满地沙尘的景象。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哈哈哈哈六弟,你穿这个好奇怪啊!”
康熙还不知道哪里奇怪呢,就走进去看了一眼。
结果一进门,两个黄不拉几的人就转头看向了他。
康熙:“……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胤禛摸了摸头顶毛茸茸的假发,说:“嗯……儿臣前两天看见有两个新来的传教士,头发很黄,还很卷,很有意思,就试了一下。”
他头上顶着一头微卷的小黄发,还刻意梳成了卷在两边的样式,身上穿着缩小版的传教士的衣服,脸上甚至贴着两根小胡子:“皇阿玛,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康熙:“……”挺像的,就是他的手也有点痒。
百福和造化正在满院子乱窜,听见有人进来的身份悄咪咪地躲在了秋千架旁边的花丛里,它们两个不认识康熙,却认得经常给它们喂吃的的云佩,见了她就窜上来,拼命地蹭她。
胤禛还叫:“百福,造化,过来。”
听到叫它们,百福先回过了头看胤禛,它是胤禛养的,造化是胤祚养着的,都对各自主人的声音很敏感,然而这回它听见了主人叫他的声音,一回头就发现是一个奇怪的人,根本不是之前的主人。
它微微歪着头:“汪?”
胤禛哈哈大笑:“百福你真是个笨蛋!”
他还伸手去喊康熙:“皇阿玛,你看多好玩。”
康熙?康熙懒得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看了一眼院子里,果然种着好些花花草草的,和他常看的小桥流水、假山假石也不一样,看起来宽阔不少,院子里架了一个秋千,旁边种了一颗和永和宫那边差不多的榕树,刚种下去一年,还没长成,树底下放了两个“座位”。
他问:“云秀呢?”
胤禛说:“姨姨去后院拿东西去了。”
康熙哦一声,习惯性地走到了那个座位上,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结果半个身子都陷在了里面。
胤禛连忙说:“姨姨说这是沙发!软的,可舒服了。”
康熙感受了一下,是挺舒服,就是坐不直,有损他的帝王风范。他面色不改:“云佩,你过来坐。”
云秀从后院拿东西出来以后,就看见姐姐和胤禛、胤祚坐在沙发上,而康熙……他坐在秋千上。
第84章
云秀面不改色走过去:“姐姐怎么来了。”
康熙坐在秋千上瞅她,瞅着瞅着,就说:“朕看你如今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看着倒也没生气。
云秀说不敢。
康熙啧了一声,晃了晃秋千,他如今也快四十了,坐在秋千上头,怎么看怎么违和,也就是皇家保养的好,看着还和壮年似的。再怎么也都是处了十来年的人,对彼此的脾气和性格摸得一清二楚,他分明知道云秀是生气了,倒也没恼:“来的时候朕都和你姐姐解释清楚了,你自个儿问她吧。”
云秀就看了一眼姐姐。
云佩说:“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坐着?”
云秀就走过去坐下,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放到桌上,是一碟子花生糖,再有五杯牛乳。胤禛和胤祚之前在宫里头奶娘管得并不严格,想吃糖和点心的时候随手就能要到,所以换牙的那段时间差点就蛀了牙,还是他们说自个儿牙疼云佩才限制了他们吃糖的频率。
云佩有心想缓和气氛,就扭头问康熙:“皇上不过来坐么?”
康熙面无表情:“椅子太软,不想坐。”
云佩就也不去管他了,和云秀说着康熙才刚说的那些事,末了,补充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也不太同意你去,你从小在京城里头长大,不知道外头有多艰难,就像前些年甘肃土司那事儿,谁知道你路过某地的时候会不会碰到土匪流民?”
这时候的治安可真没奏折上头说得好,只是这话她说不出来罢了。
她看向云秀:“我知道你想去,我也不会拦着你,只是把利害关系给你说清楚,最后选什么都看你。”她其实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是个倔强的性格,认定了的事情很少轻易改变,可云佩还是想告诉她,自己担心她。
云秀默默。
她能够理解姐姐的担忧,也知道她以为自己不开心是因为没法去尼布楚。
其实她只是觉得不自由。
说起来真的很可笑,她穿越到了大清,既不是平民之家又不是大清的末期,而自己的姐姐还是德妃,她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的多了,可她还在奢求更多的东西。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云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地叹了口气。
康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沙发上,他还是不太习惯沙发柔软的触感,微微皱着眉头:“你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云秀张了张嘴,还是决定说老实话:“奴才没有非去不可的原因,只是因为想去,奴才学了两三年的拉丁文和俄语,如果只是翻译书信,一年前奴才就可以了,后面一年的时间就不必再练习口语。”
更何况她的脑袋里还依稀记得《尼布楚条约》,尽管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了,但还是觉得它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想去看一看。
康熙看着她。
沙发很软,云秀和胤祯、胤祚坐在一块儿,云佩和康熙坐在一起,中间隔着桌子,他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云秀,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拽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沙发也不是太让人觉得讨厌了,这么软的座椅,很容易就让人能够亲切地贴在一起,而不是一人一个座位,远得就和不认识一样,更重要的是,云佩隔着桌子在向他撒娇。
他知道她是为了妹妹,每一次她的服软和撒娇都是为了妹妹,可这并不影响他觉得心里舒坦。更何况她心里有数,基本上没有任何成功可能性的东西她都不会求,而他多半时候,是对她心怀愧疚的。
所以他很少拒绝云佩提出的要求。
就像现在,他心里头也在犹豫着——今年派去的索额图和佟国纲两个人,他并不是太过信任,佟国纲还好说一些,他虽然是出身佟家,可他和佟国维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而索额图呢?他对他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相信他不会损害大清的利益,但是也会怀疑他很可能会瞒着他做一些事情意图为太子谋取利益。
他需要另一个绝对忠诚的人帮助他,本来想选的是庆复——他和佟佳氏闹翻了,不会偏帮佟国纲。
可惜他现在想的是,就算闹翻了,他也听不懂拉丁文和俄语啊,只要索额图他们收买了翻译官,糊弄庆复,那他派他去有什么用?
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云秀可以去,只是:“你出去的时候,得以男装示人,毕竟是带兵去往尼布楚,女人在军营里头并不好呆下去,也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
云秀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出去吗?”
康熙嗯一声:“可以,我给你派一列亲兵,到时候你可以跟着去。”
这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云秀心里激动——管他男装不男装,能去就行!
得到了批准,她也就对康熙客客气气的,还问他吃不吃早葡萄。
之前纳喇氏收拾院子的时候就在墙根底下插了棵葡萄秧,这么几年下来,也长到了结葡萄的时候,早在葡萄秧越来越高以后,纳喇氏就架上了葡萄架子。
现在葡萄已经能吃了。
云秀叫人去剪了,再送过来的时候,她就把葡萄推到了康熙面前:“您尝一尝,我看着长得还不错,只是还没有尝过。”
康熙吃了一颗,瞬间整个脸都皱起来了:“……酸!”
云秀咳嗽一声:“这是意外……”
旁边坐着的胤禛和胤祚不信邪,也各自伸手摸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瞬间那股青涩泛酸的味道直冲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