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起来,迅速跑去了理藩院,胤禛拉都拉不住她,只能自己跟上去了。
之前法国路易十四送过来的那些箱子全都在理藩院里,因为目前只有几个传教士会使用这些东西,所以在他们还没有开班教授的时候,这些东西是不会挪位置的。
云秀到了理藩院直奔白晋——他是跟着这些箱子一块来的,作为天文和数学的教师在这里活动,现在也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能碰那些仪器和资料。
白晋也会中文,得知她的来意以后显得很意外:“你要看看那些箱子?”
云秀点头。
白晋虽然觉得疑惑,倒也没有不同意,不过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估计也看不懂吧,看她的装束就像是后宫的女人一样,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
云秀才不在意他的那一点疑惑和偏见,因为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本记录着万有引力和三大运动定律发表的杂志一样的东西。
她翻开来看了一眼,遏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拉着白晋问:“这个,这篇论文的作者您知道吗?”
白晋:“噢!当然知道了!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不过是个英国人。”
云秀眼睛特别亮:“您会和自己的国家通信吗?”她记得英国和法国靠的特别近来着。
白晋说会:“我们的陛下和你们的陛下也会通信。”
云秀:“!!!!”她好激动!比当初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还是康熙年间的时候更加激动。
那可是牛顿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甚至可以和牛顿通信?!
“这位英俊的先生,您往自己国家送信的时候,可以帮我也带一封信吗?就给这篇论文的作者就行了,我可以付钱给你,很多很多钱。”之前康熙赏了她很多的钱,她在宫里都用不着,全都存下来了,现在能够给牛顿写一封信,就算把她的钱全部都给花光了,那也是值得高兴的!
白晋迟疑:“从你们的国家到我们的国家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可能需要很长很长,你确定要花钱寄出这一封可能得不到任何回复的信吗?”
他看云秀也挺有钱的样子,还是决定劝一劝她:“我跟您说过了,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每天光给他写信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您的信就算送过去,可能也只会被随手丢掉,更何况您是写的中文吧?英国人应该看不懂你的信。”
云秀:“不,我会俄语和拉丁文,英文也会一点。”
她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白晋也没有办法和立场劝她了:“好吧,那等你的信写好了以后,可以拿到我这里来,我找人帮你带过去,不管有没有回复我都会告诉你的。”
云秀高兴极了:“谢谢您!”
胤禛在外头等着她出来,然后问:“姨姨,牛顿是谁?”
云秀说:“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一个伟大的人,姨姨可以和你担保,他将来会很出名很出名。”
胤禛说:“姨姨怎么知道他的?”
云秀卡了一下,找了个借口:“我在你皇阿玛给我的那个箱子里看到了关于他的东西,他的猜想很厉害。”
胤禛跟着她的脚步:“什么猜想?”
云秀:“你知道苹果吗,有一次一个苹果掉到了他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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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藩院的事情瞒不过康熙,云秀一走,她去过理藩院的事情就被报上去了。
“这丫头天天都在琢磨点什么东西呢?”
梁九功听见了:“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乐安县主心里头的点子多着呢。”
这倒是。
康熙说:“其实按照年纪,她也该被放出宫去了。”
这话梁九功还是能接一下的:“是,县主今年二十六了。”
康熙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日子过得真久,一转眼都二十六了,可朕想着,就这么把她放出宫不好。”
梁九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问:“皇上的意思是……?”
“她是个有大主意的人,就这么放出宫有些可惜了,更何况要是放出去了,那之前的牛痘、水泥推行出来的时候,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呢,万一有一个心肠歹毒的,她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梁九功咂舌,想了想,问:“要不皇上干脆让县主进后宫……?”
话还没说完,一本奏折就摔在他头上:“什么馊主意都敢出!”
梁九功噤声了。他在心里偷偷琢磨——以前见您让贵妃和小佟妃进宫的时候,可没见您说是馊主意啊!
怎么到了云秀头上就成了馊主意了?不就是因为德妃吗。
康熙打眼一看就知道他脑袋瓜子里都在转什么东西,顿时冷哼一声:“她这样的人要是个男人,必定是朝廷上的栋梁,让她进后宫委实有点浪费了。”他还没有心大到能让这么一个活泼的人进自己的后宫,一旦进了,那不就是浪费?反正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嫔妃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很明显的,云秀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掌控的人,除非拿她姐姐德妃威胁她、制衡她让她妥协。
可康熙并不想轻易打破现在的后宫格局,他花了十年才落实了这个格局,往后可以轻省一些,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事情做呢?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中有愧疚,不想让自己和德妃真正地走到完全对立的局面去。
其实谁爱他、谁不爱他,他都是能感觉出来的,就说德妃吧,她对自己其实没有多少感情,他去不去,不去就不去,云佩从来没有强求过,唯一的两次妥协都是有目的的。
这些康熙自己都知道,可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因为是他自己先利用了别人。或许曾经云佩对他有过憧憬、有过一点点的喜欢吧。
只是这样的憧憬和喜欢,都让他亲手葬送了。
他懒得计较这些,或者说不愿意去刻意地计较,下意识的逃避、不想承认——都是因为他心怀愧疚。
他是皇帝,一辈子都不可能道歉的皇帝,就像很久以前,孝昭皇后问他会不会后悔,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不后悔一样,现在他的回答依旧是不后悔。
只是心中有愧罢了。
现在他不需要去利用后宫的谁了,当然也不愿意再让云秀入后宫,打破局势不说,反倒让云佩更加地恨他。
何必呢。
“这事不要在外头漏了风声,朕过几天探探她们的口风,看看她们是要嫁人还是怎么的。”
梁九功应下来,扭头出去,正好在茶房里碰见了魏珠。
魏珠迎上去:“哎呦我的亲干爹,您这额头是怎么的了?”
梁九功摸了摸额头:“没事,说错话叫皇上恼了。”
“啊?皇上待您可亲近了,怎么现在忽然恼了?”
梁九功说:“这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
“哪能啊?我您还信不过么?你看我什么时候出过门?”魏珠连忙表忠心。
“是乐安县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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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云秀手里的茶杯搁在桌上,“皇上想让我出宫?”
小太监连忙说:“没呢!只说来探探您的口风,话奴才都带到了,奴才还有事情要做,先告退了。”
云秀摆摆手:“去吧。”
她打发走了人,云佩从里头出来:“怎么了?”
云秀就把事情都说了。
云佩:“这是好事儿啊?你也到年纪了,该出宫了,我这里又没什么事情,如意她们管得很好。”
云秀摇头:“不行,我放心不下姐姐。”往后可还有九龙夺嫡呢,前头她们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这还是康熙对待后宫的态度,要是到了后期,他一直在防备着底下的几个阿哥们,肯定也会对后宫的嫔妃们心怀忌惮,都不知道姐姐会是什么处境。
这种情况下难道就要让她一个人待在宫外吗?怎么可能!
云佩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如此,心里头觉得奇怪,可是云秀咬死了不告诉她是什么原因,她也一点都猜不着,最后只能作罢了。
出了新年的时候,云秀听说外头的八旗奴役有上千人都跪在宫门口求见皇帝。
胤禛说起他们的时候觉得他们很可怜:“外头饿死了好些人,都是因为饥荒,这还是在京畿呢,以前我就听大哥和太子说起江南等地的饥荒了,只是不太明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可终于知道了。”
只是康熙不肯让他们出去看看,怕到时候群情激愤,伤到了他们。
云秀说:“阿房宫赋学过了吗?”
胤禛说学过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云秀就摸了摸他的脑袋:“将来胤禛要是有机会,可以帮帮他们。”
胤禛点头。
这一场众民求情只持续到了上午,因为中午云秀他们用膳的时候,宫人们进来禀报:“皇上叫咱们不许出门,说是那些个京畿请愿的八旗仆役从神武门闯进御花园里了。”
云秀啊了一声:“这是怎么闯进来的?宫门口没有侍卫守着吗?”
夏雨说不知道:“外头消息都没传进来呢,听说敏嫔娘娘和宜妃娘娘、郭贵人都在御花园里散心,差点就让冲撞了。”
连忙问:“敏嫔没事儿吧?”
春雨从外头走进来:“奴才打听过了,敏嫔娘娘没事儿,还查出来一个月的身孕。”
这倒算是喜事了。
云佩赶紧让人去准备礼物:“等御花园里头的人都散了,咱们再去给她庆贺。”
没多久,底下人就说御花园的人全都清出去了,她们就去了启祥宫。
章佳氏正坐着炕上喝药。
“这是什么药?”
章佳氏本来要起身的,却被拦下了:“不着急,你先喝。”
“这是太医配的安胎药和安神药。”
云佩一听就懂了——章佳氏胆小,在御花园里头碰见那么多的人,想必都要吓坏了。
她劝章佳氏:“喝上两天,能睡得着觉就不要喝了,是药三分苦,你能受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受得了。”
章佳氏立刻应下,完了以后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原先姐姐跟我说,不要频繁地生育,恐怕会伤身体,我听了,可这……”
云佩安慰她:“这事情咱们也没法想控制就控制啊?只要产后好好调养就行了。”
真要说起来还是皇上的毛病,他不来,什么事儿都没有,可他要来,又不让嫔妃们喝避子汤,可不得一个接一个的怀吗?
要不是那些年纪大的嫔妃们前些年生孩子伤了身体,加上这些年不得宠,恐怕还得一个接一个地生。
云秀也和姐姐一起安慰她。
没一会儿,其余的嫔妃也都来了。
之前章佳氏迁宫的时候就没有办什么宴,毕竟连新年大宴都取消了,她再办就有点出格了。如今宫里头没有皇后,平常也就不用请安,她们大多都是去自己相熟的宫里小坐片刻,这会儿也不过是借着章佳氏怀孕的名头互相看一眼对方,也出来松散松散。
钮钴禄氏和赫舍里氏没有来,其余到的七七八八,胡乱交谈着。